元蔓青最终被宫久甫用来和亲了。漠北草原，单于王庭，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据说，那里一年四季都很冷，天寒地冻，黄沙漫天，名为草原，实则寸草不生；据说，那里民风剽悍，粗鲁野蛮，茹毛饮血，恃强凌弱；据说，那里的水是很金贵的，有的人能一辈子不换衣、不梳头、不洗澡。


    据说，他们要挥兵南下，攻打大魏。


    宫相说，她是尊贵的公主，享天下养，就该为天下人做些事，为陛下做点牺牲。他说，如果她还继续留下，陛下就不可能成为明君，甚至，不可能成为父亲。


    她和陛下有着血浓于水的亲缘，她的存在，会让陛下一辈子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生前身后俱是骂名。


    为了陛下的一世威名，她理应牺牲。


    她晒然一笑，全都不关心。


    她只想快点逃，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如果元七不能带她走，那她就自己走好了。最好能让她重新回到咸福宫，如果不能，那么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这里就好。


    元七不帮她，她不要元七了。


    眼泪一滴滴打下来，她木木地看着自己坏掉的双脚，它们让她再不能奔跑，她恨。如果再不走，她迟早全身都会坏掉。不，或许她已经整个坏掉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听话呢？


    她听话地任由他们梳妆，打扮，穿上和亲的嫁衣，戴上草原的发饰。她听话地在元七疯了般挣扎赶到时面带微笑，迎着他通红的泪眼，一板一眼地说：“皇叔，蔓蔓就此别过。愿皇叔也和蔓蔓一样，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一世安好。”


    “皇叔，不要再想蔓蔓。是蔓蔓不要皇叔的，蔓蔓情愿听丞相的话嫁到漠北。”


    她盖上鲜红的盖头，被人搀扶着坐进远嫁的轿撵，假装没有听到他在人群中绝望心碎的嚎啕。


    “没关系的，宫相会命人拼死拦住他，他追不上来的。”她抬手擦了擦断线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尽。


    十六年的朝夕相伴，一朝分别，她的心和元七一样痛。她终究没忍住回头望去，伸出手，含着泪，轻轻挥了挥：“元七，再见。”


    明知他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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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相，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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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讲。”


    ——“你说，为什么公主可以有很多，陛下却只能有一个呢？”


    宫久甫想了想，用一种能够被元蔓青理解的方式答道：“因为，陛下是掌权者，公主不是。”


    “谨嬷嬷曾经对我说，一个家庭里，妻妾可以有很多，丈夫却只能有一个。也是因为丈夫是掌权者，而妻妾不是，是么？”元蔓青又问。


    “是。无论哪里，掌权者都只能有一个。”宫久甫恭敬地回复道，“就像陛下的皇子可以有很多，太子却只能有一个，也是这个道理。”


    “为什么公主不能掌权呢？”元蔓青再次提问。


    “因为公主是女儿家，有叔伯兄弟在，轮不到女儿家掌权。”宫久甫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但女儿家可以出嫁，夫妻同体，她可以通过掌握丈夫，来掌握权力。”


    元蔓青凝神思索，片刻后，她笑了：“我明白了。宫相，把我嫁出去吧，不拘哪里。”


    宫久甫凝视着她骤然充满神采的笑靥，忽然眼皮一跳，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不日，单于大军浩浩来袭，昭庆公主临危和亲，以身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