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草长莺飞。


    止烟看着冒出新芽的树干，心难得静了一瞬，可大病初愈，又连着几天没睡好，面容憔悴得紧。


    肩上一暖，她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见是华千暮，眼中暗芒稍纵即逝，拢了拢披风，“谢谢。”


    华千暮自然看到了她那从希望变成失望的眼神，心疼道：“病刚好，要是再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羌真王的事我这两天也问清楚了，她确实是爱慕王爷，可除了公事，王爷从始至终都没理过她，让她来白城，也是因为她递了国书，不好不同意。”


    她以为两人是因为羌真王的到来才吵架，不仅是她，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以为羌真王的到来晏修没有和她商量过，所以她才会吃醋生气。


    自从两人吵架后，无论是军营还是王府都萦绕着沉重压抑的气息，连挂在各处的大红绸缎都对抗不了。


    “不是因为这件事，羌真王喜欢晏修，是因为他身上有魅力；来白城，是两国交际，我没有理由生气，你们都误会了。”止烟淡淡道。


    “那……是为什么？”


    止烟眼皮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她从来没想过晏修会猜到这些，也从没有拟定过如果晏修提前知道这些她要怎么办。


    晏修知道她利用了他，然后呢？她现在是茫然的？


    理智告诉她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留在这里，直到三个愿望都实现，反正都已经利用了，不如利用个彻底。


    情感却让她走，走得远远的，她实在是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她走到摆着水果的石桌旁坐下，拉起华千暮的手问：“千暮，如果有一天你因为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而去利用叶舒武，千方百计的瞒着他，最后被他知道了，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华千暮一惊，担忧的神情瞬间像撞了鬼：“所以，你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利用了王爷，却被王爷发现了？！


    你，你……”


    她又急又恨铁不成钢的问：“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你要这么做？嫣嫣你，你难道不知道……”


    这也就是嫣嫣了，若是换成旁人，只怕小命早就没了。


    王爷最恨之一，便是有人带着目的接近他利用他。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她抖着止烟的手，急迫的问道。


    止烟摇头，神情难以言喻：“我不能说，但我答应过他，时候到了会全部告诉他的。”


    “嫣嫣！”华千暮一个头两个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突的想到什么，像抓住救星一般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拿什么东西威胁你，你告诉我，我们想办法给你救回来！”


    可止烟只是摇头，她不能说。


    急得团团转的华千暮见她如此执拗，无可奈何的重重叹了一声气。


    现在该如何是好。


    她还没来得及想对策，犹豫着这事要不要对舒武他们说，让他们出出主意的时候，顾嬷嬷匆匆跑过来道：“王妃，千暮，宫中来人宣旨了，快去接旨吧。”


    止烟和华千暮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眉心不约而同的一跳，一般宫中传旨，她们是会提前知道的，有充足的时间打点准备，突然空降的圣旨……


    准没好事。


    两人赶到正厅时，止烟见到了三日没见面的晏修，他只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仿佛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一般。


    她走到他身侧，太监便打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人冒死举报晏王妃乃匈奴奸细，朕心疑之，为江山之稳固，大燕之千秋，命卫延彻留三城十四州彻查此事，督察院御史万锋协助，予卫延彻便宜之权彻查此事，钦此。”


    止烟听到“勾结匈奴”四个字时，猛的抬头，双手紧紧握拳，眼眶猩红全身气愤得不住颤抖。


    污蔑她勾结匈奴，这比杀了她还严重！


    众人领旨谢恩的话还没说，她便已经站起来质问道：“谁冒死举报的我？让他过来，我和他对质，还有，仅凭一个举报就说我是奸细，也未免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吧？！”


    “晏王妃，本官知你愤懑，可再怎么，也要领旨谢恩吧？你难道是想抗旨不尊，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吗？”


    止烟这才注意到宣旨太监身后还有个负手而立的官员，还没等她知道他的身份，她便被这番话刺激到了。


    又是莫须有的罪名！又是满门抄斩！


    和前世一模一样。


    愤怒已经彻底占据她的脑子，她冷笑道：“我就说嘛，古往今来的皇室都是一样的，兔死狗烹！”


    “赢止嫣，你放肆！”官员指着她厉声道。


    华千暮和月鸿霖下意识把人挡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官员。


    “万大人，你若是被突然污蔑成奸细也会愤怒不止，这是人之常情，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华千暮冷然道。


    “万大人，如今陛下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证明王妃就是奸细，陛下也没有下旨褫夺王妃的封号，也没有令王爷休妻，你如今对王妃不恭不敬，本将完全可以弹劾你！”月鸿霖的语气像吃了火药。


    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晏修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仍旧一言不发。


    万大人碍于晏王在此，求救般的看向卫延彻，后者心中叹了一声，虽不愿相信，但面上仍然公事公办铁面无私道：“来人，带走！”


    “等等！”


    晏修凌冽带有寒气的声音响起，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每个人，卫延彻以为他要不管不顾的保人，可姓万的在，他又不好表现出什么来，只能假装清嗓，以此方法提醒他。


    他却没管卫延彻的声音，只看向止烟问道：“你，是不是？”


    止烟的愤怒刹瞬间被这个问题撞得四分五裂，整个人像在冬天被冰水从头浇到尾，刺骨寒心，“晏修，谁都能怀疑我，但你不能。”


    卫延彻见晏修再没举动，手一挥，手下的士兵正要架住止烟，她瞥了两人一眼，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卫将军。”华千暮见卫延彻要离开，忙开口道：“卫将军，嫣嫣不可能是匈奴奸细的，就在这座城，嫣嫣亲自带着我们歼灭了十万匈奴兵。”


    “本将一定会彻查清楚，不冤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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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卫延彻向华千暮保证完，又看向晏修：


    “此事关系重大，王爷还是避嫌的好。”


    晏修颔首。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离开，华千暮都快急哭了，转头问晏修：“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晏修看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远处，或许，这次是个机会。


    “急什么？父皇只是命人彻查，又不是已经定了她的罪，卫将军会查清楚的。”


    “可万一……”


    “没有万一。”晏修幽深的瞳孔盯着她们每个人，“她不是就是不是，谁都别想在她身上泼脏水！”


    有了他这句话，几人稍微安心些。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


    他见华千暮没走，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转身往书房走去，华千暮连忙跟上。


    进了书房，他道：“要说什么？”


    “王爷，刚才嫣嫣把你们吵架的原因告诉我了。”华千暮实话实说。


    凭她们的关系，晏修并不意外，“然后呢？”


    “我觉得嫣嫣肯定是被什么给威胁了，她有难言之隐有苦衷，我也知道这件事触犯了王爷你的逆鳞。


    我想说的是，自从嫣嫣来了这里，与人为善和大家相处得都很好，也帮了三城十四州很多很多忙，我不相信她的目的是对三城十四州不利……”


    “所以呢？”


    “谎言也分善意恶意，利用自然也分主动和被动，所以……王爷你能不能……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和嫣嫣和好如初？


    嫣嫣和我说了，等到时候了，她会把所有事情都和你说的。”


    “说完了？”


    “完了。”


    “下去。”


    “可是……”


    “下去！”


    “是。”华千暮一步三回头，见晏修没有叫住她的意思，最后只能窝窝囊囊的走了。


    晏修按了按眉心，快速的写了一封信封好，“来人，把这封信送去东宫。”


    他靠在椅背上，视线自然下垂，污蔑嫣嫣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前因后果他现在一无所知，贸然行动说不定会雪上加霜，在了解情况前，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


    好在虽然姓万的是晏倚的人，但掌握大权的还是卫将军，除非证据确凿，不然嫣嫣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刚才嫣嫣的反应……


    一想到她的反应，他就没由来的心慌。


    如千暮说的一般，常人被污蔑正常情况下是会愤怒的，可是，她的情绪里，多了一些东西，他一时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就像是已经经历过一般，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一般。


    可是为什么呢？


    这些会不会和她不能言说的事有关？


    还想深入的去想去猜，脑子里便浮现出她刚才从愤懑到不可置信最后到失望漠然的神情，令他就心烦意乱。


    之前只是吵架，两人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先不见面理理思绪没什么不妥，但是当他问出那句话后，他知道，她彻底死心了。


    他们……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