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暗潮涌动

作品:《在游戏里伪装高危NPC

    在对应游戏的“现实”中,应观辞和她说话时,一向是隐去称呼的。


    时至今日,释千倒也不是很在意他怎么称呼她,就算他直接开口叫“释千”也无所谓。


    她又不是什么直呼名讳就会死的邪神恶魔。


    但他并没有叫过她的真名,只是偶尔在有所求的时候会冷不丁冒出一句“主人”来,大概是因为频次真的很低,释千尚未“脱敏”,每次开口都很管用。


    很像是某种带必中Buff的技能,虽然没有CD、可随时释放,但间隔时间越长效果越好。


    只是在现实之中,应观辞从未在别人面前叫过她主人。


    释千觉得他应该是尚且存有一些属于人类的自尊,倒没完全变得和那些原生的尽头生物 样,对于“羞耻心”、“自我的主权”等毫无概念,只知道天天“主人主人”地乱叫。


    ……毕竟私下叫可能是在放“技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就是另一码事了。


    因为作为本来具有独立性的人类这将完全向“私域”之外的外界课/靠自己的受到主人支配的、从属的忧态而怡巧从属于主人的“某人”,只有在受到主人权力支配的情况下 以“物”形式被表达的情况下,才具备独立性


    因此,他主动裸/露的并不只是“从属的状态”,而是与自己生而为人相悖的“物”属性。


    应观辞的声音不小、吐字清晰,切实传遍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在死海和奚航在场的情况下,尽管才听过“主人”这个词没多久,释千却还是将注意力投放在了应观辞身上,那种朦胧诡诞的感官又隐隐覆了上来。


    “你真的想去?”她问。


    由于死海在场,先前的问题她并没有说全。如果完全说出口的,那句话应该是:“所以你想去吗?不想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她将后半句留给应观辞去猜,但他显然没敢赌,疑似说了违心的话。


    可这里的“主人”又是为了什么叫出口的呢?


    释千看着应观辞,就像是看着一只明明饭盆水盆都充盈、才吃过零食,又跑来蹭她裤脚的小猫。


    又想要什么?


    “是的。”应观辞毫不迟疑,点头说,“我想去,您带我去吧,主人。”


    又是一声,有些过于频繁了吧?


    不断蹭裤脚的小猫,和因为不解而无动于衷的主人。或许因为那覆在感官上的诡幻状态,释千并未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好像有点可爱。


    “这样啊…”


    释千的回复语焉不详。


    她的确有在思考应观辞的所求,但却更是在解析自己那迷幻感官的来因。


    她要知道她的潜意识在想什么。


    和先前一样,也是“爱”吗?


    “啊?这是要去哪啊?”


    奚航的声音响起,再次打破沉静,虽然有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无法使人忽略。


    “怎么主人都叫出来了?管用吗,别又是你滚、你也滚了…”


    许是终于感知到诡异的气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释千的目光看向奚航。


    奚航作势欲溜的脚收了回来,立定:“有事请吩咐,随时待命。”


    死海倒是先开口了:“我邀请释千和你们去伏桐市遗址区看向日葵花海,你想去吗?”


    奚航:“.…我、们?”


    死海点头:“你,巫舟,步染,还有他。”


    奚航:   ”


    “还是………”他的目光在释千、死海和应观辞身上徘徊,声音变得干涩,“不……了吧…”


    “一起去吧。”


    释千说,翻手将那照片展示给奚航:“挺漂亮的,正好是花期。”


    奚航:“……真、真要一起啊……?”


    他浑身写满了抗拒。


    释千只是笑。


    奚航沉思。


    奚航坚毅地抬起头,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般开口:“我不想去!主人!”


    奚航这声主人叫得颇为视死如归,铿锵有力。


    释千:“?”


    这倒是完全没料到。


    虽然过于意外,但释千却隐约抓住了一丝思绪,顺着那缕思绪向下分析时,便察觉到应观辞的气压瞬间压低,尽管余光中的他仍然看着她、等待着她模棱两可后的准确回复。


    眼前的奚航大有一股“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意味,看着她时难掩期待神色。


    同样的称呼,迥乎不同的感官。


    仅仅一瞬,释千的思维便已顺着那缕思绪径直向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呈指数爆炸蔓延开来,直至密集的树状网络覆盖至思维尽头。


    释千终于窥见刺激她产生方才那诡诞幻感产生的逻辑全貌。


    嗯,也是“爱”。


    虽然不同于寻常,但也是属于她的爱。


    释千的思维格外的清晰,清醒地放任那迷幻感官流淌,就像是吃到一块甜度适宜的糖果,逐级攀升的多巴胺于血液中流淌,刺激神经、传送脉冲,创造出缤纷的“感觉”。


    而也是在这一瞬,那落在她手腕上、冰凉如缠蛇的手指在背对着死海与奚航的那一面隐秘地滑动,用指腹描摹着她手腕的血管与脉搏。


    分明是他主动为之,可指尖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释千抽出了手,在应观辞那只手于空中无所适从时,另一只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背,用力向下一压,带着身体的部分重量,将那只手牢牢压在台面之上。


    他无法抽手离开,还被这毫无征兆的一扯带得向前晃身。


    被压下的手靠近吧台另一侧边缘,收不回、绕不过,整体姿态并不自然,看起来就像是对他冒犯行径做出的桎梏。


    但那持续走低的气压和潜行的不安似乎倏然消散。


    释千并未看向应观辞,而是笑着向奚航的方向微微俯身,轻飘飘地丢出两个字来


    “不行。”


    “…呃?”


    奚航视死如归般叫完那声主人后,在一种莫名直觉的驱使下,他下意识看向应观辞,随后便直直和他笑意尽失的眼睛对上了,寒意陡生。


    分明前一秒还在笑来的吧?


    不过看到应观辞脖颈上的掐痕时,奚航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保准是被释千教训了。


    释千虽然平时看起来和初入大学的新生一样澄澈,态度好懂礼貌,对谁都笑盈盈的。但奚航在心中对她的定位一向是“暴君”,心思难以捉摸、下手又狠得很。


    在游戏里就是,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又千变万化无处不在;在退出游戏前挨过的那些揍,也堪称十大酷刑;做的饭呢又很难吃,自己不吃又要别人全部吃完不许浪费…


    “那你干什么还在这里?”


    在又一次被指派去完成任务、忍不住抱怨时,步染这么问他:“纯欠揍?抖/M吗你?”


    他当时回答:“什么抖M,我这不是没法反抗吗?”


    “不对啊。”


    步染一秒拆穿:“你不是自己跑回来,求释千收留你的吗?”


    他当时又答:“这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吗?  而且也不是求,是谈薪、BOSS直聘什么的,你看这里多好啊,新纪元的稳定 企业,从不拖欠工资,而且还包食宿。”


    步染靠在货架上说:“嗯,你说的谈薪,不会是:释千你就留下我吧,我只需要一半工资!而且我有三个人,相当于你节省了五份工资。“


    “谈薪……?不好说,但能看得出数学差得很,不能让你收银。”


    话虽这么说,但是….


    “不过我觉得你比那一位要好点。”步染以气音补充说。


    她说的“那一位”,正是因为释千而前来代理收银的应观辞。当时奚航对他的印象虽有点复杂,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是正向的。


    “复杂”是因为曾经非他的“那个他”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和应观辞打过架,多多少少有点歉疚。而“不错”则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应观辞还要更惨点。


    只不过应观辞很内向,不爱说话,否则他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但在奚航心中,他们勉强算是一个阵营的。


    “他数学比我还差吗?”当时的他说,“不应该吧?”


    步染:……不是。”


    “比你数学还差还是太有挑战了。”


    "工资比我要的还低?临时工的话时薪能达到这个数吗?"


    当时的他比了个“十”的手势。


    释千的金钱观很是奇异,应观辞这样卷到他了,万一她贪图廉价劳动力把他裁了怎么办?他已经很廉价了!


    步染:“…的确比你低,因为他好像不要钱,但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不是廉价,是免费。


    那更糟糕,因为释千最近很喜欢排队领免费的东西。当时的他危机感十足。


    “不行啊。”他说,“他免费给干,那我们岂不是要被裁掉?风气就是被这种人带坏的!我们得给他灌输一点资本概念,等等不对……他之前就是财团的负责人吧?”


    步染:   ”


    她微微叹了口气,摇头:“算了,你一边玩去吧。”


    显然,当时的他给出的答案全是错的,于是他认真回顾步染说过的全部话,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真抖/M啊?”


    步染:“我看你也不假。”


    “我很健康的。”当时的他反驳,然后继续压着声音说,“不过我觉得也是,听说他现在好像叫什么……面目可憎的爱。”


    步染:“面目全非。”


    “总之差不多啦,都是爱,爱啊!你说他什么心态啊,那个什么哥斯拉效应吗?”


    步染:“斯德哥尔摩。”


    “嗯嗯就是那个,总之释千给他灌什么迷药了?看着是挺面目全非的…….”


    “释千用灌迷药吗?”步染问,“她在桌子上随便放杯水你都要忍不住去尝尝咸淡,你要不思考一下你是不是不小心喝了什么迷药?”


    “你这说的,我和他可不一样…….”


    “啪!”


    正在压着声音讨论时,应观辞将收银槽“啪”得一声合上,清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清晰。


    当时的他一惊:“完了,他不会听到了吧?”


    步染耸耸肩:“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你说的。你不是要去进货,还不出发吗?”


    他准备离开货架区域,就看到应观辞从收银台区域绕出来,径直走向二人所在的货架通道,这条通道并不宽敞到两个人能以社交距离并行。


    他脚下一顿,而步染十分自然地开口问道:“什么事?”


    “有些商品的价格记不太清了,我来看一眼。”应观辞回答,走到一处停下,语气语调同寻常完全 致,应当是没听到他和步染的议论一样。


    当时的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应观辞听到了应该也没什么,他又没说什么坏话。


    再说了,应观辞此人很是内向,又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如果真的听到了,肯定不会主动前来,所以一定是没听到。当时的他干笑着点点头,打算从应观辞身后溜走。


    哪知应观辞似乎是为了方便看到更多商品,很是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定于通廊中间靠后的位置,他要想离开,要么得侧着身从应观辞身后挤过去,要么就得从应观辞脸前路过。……应观辞看起来不像是故意的,但不论哪一种他都不想选。


    思来想去,只好伸手摸了摸手旁的小面包,没话找话:“这牌子的……挺好吃。”


    “我还想和你见面,在现实中。”


    应观辞冷不丁地开口,语气平静到寡淡。


    “嗯?”步染疑惑。


    奚航蓦地浑身一紧,那充着气的面包袋子被他下意识捏得作响。


    “果然。”应观辞的目光扫视着货架,似乎真的是在寻找价签,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和氛围,“许愿是要吹蜡烛的,全部都实现了。”


    …."


    可怜的面包袋子被捏爆了。


    步染虽疑惑,但还是说了句:“报损啊,扣你工资。”


    像是没听到那声破裂声,应观辞继续说…更准确地来说,是以淡漠的语气在念:“嘴上说的话不当真的,心里许的愿望才是真的。”


    “说什么呢……诗朗诵吗?”


    步染疑问,显然这些不合氛围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无伴奏的诗朗诵一样生硬。


    可这些话对于奚航来说简直太熟了。


    正足因为放些话,他面过度色政电中斑自 后,会  出去 段时间,直到他强的自白能力尚化碎用让地不得掉  的职段记的地他,井目通过分新得出“足狗刚 这是的的心画!”的治论,为了一6稳定的工作而倒“想便利店·


    可没想到,这些话却从应观辞的嘴里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


    话说一半,他便想起当时“他”的周围没有人,但是却有一盏长明的灯。这段话不止释千一个人听到了,应观辞也听到了。


    手中攥着那已经被捏变形的面包,恨不得下一秒就塞进应观辞的嘴里去。


    可应观辞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我为什么要躲开你?你从来没有对我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


    依旧是当时“他”所说的话。


    应观辞是变态吧,为什么记得一字不差?!


    “…别说了。”


    “所以.….”应观辞故作若有所思,“所以什么呢?”


    所以——


    “他”当时对释千说:我很喜欢你。


    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嗯,找到了,三块钱。”应观辞的食指点在就近的价签上,转身离开,回到收银台,简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内向,什么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全部都是伪装、是假象。欺骗了他,也用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欺骗了释千。他很想给释千告状、拆穿应观辞的真面目,但他没办法开口,总不能说“应观辞下午把我之前对你的激情表白复述了一遍”吧?


    那不如杀了他。


    于是,当时的他请了足足一星期的假才缓过劲来。


    假后回到梦想便利店,应观辞已经离开,步染说:“那几句话他说出来就是为了刺激你的,你居然还真就请假跑了?他本来只代理半天的,因为你的离开,留了一周呢。”


    奚航这才后知后觉。


    自此往后,奚航对应观辞的“同盟”滤镜彻底破碎。后面再遇到时,便发现应观辞的一举一动都很装,但释千偏偏就像完全看不见一样。


    因此,如今的奚航看到应观辞被教训简直高兴到无以复加。


    看着应观辞序颈上的勒痕越发明显,又看到应观辞被甩开手、又像是被栓拷住的样子,连带着释干说出的那句“不行”都觉得没那么让他难受了,他甚至因此得出了一条结论。


    “看来叫主人也没什么用啊………”奚航状若遗憾地嘟囔说。


    释千笑了声。


    但接下来开口的却并不是释千,而又是死海。


    “一起去吧。”它说,“要是觉得人少的话,那只无色人偶也可以一同前来,人多热闹。”


    奚航:……"


    这场聚会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不过今天死海奇怪得很,以往它对他从来都是就事论事、绝不多言,步染说因为死海的本体是死海之主,所以骨子里还是带着轻慢的傲气。这倒不是故意,所以奚航并未在意。


    只是今天死海对他的态度也太好了点吧?还频频搭话,就好像关系很好似的。


    奚航没有多想,只当死海今天心情好。


    毕竟应观辞终于翻车被教训了,他的心情也很好。而且如果叫“主人”不管用的话,那么这场聚会应观辞很有可能会被排除在外。


    一通分析过后,奚航逻辑圆满了。


    “好。”他看向释千,“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那明天或者后天,怎么样?”释千看向死海,商量道。


    “都可以。”死海点头,“伏桐近几个月的雨水似乎较多,今晚我可以看看那边的天气状况,如果明天没有雨,早上直接前往就行。”


    释千同死海达成共识。


    “那我先……”奚航指了指自己的包,打算开溜。


    “释千!”


    清朗的嗓音盖过了他小心翼翼的请求:“我看着下面没人,想着你在上面,就直接进来了。”


    奚航循声看去,就看到一抹亮蓝色。


    关鸦素,犹如水母游丝缎的舟蓝色长发是她独 无二的特征,此人顾为口无遮拦,行为恣意,据说以前还好,哪 活得越越放自我,地下成城破茧后更足无所畏惧,大有种“能活天算天,明天死了也趣了”的感觉,


    总而言之,她曾是某个旧财团的绝对话事人,似乎同应观辞相熟。


    ……好复杂的局面。


    奚航尝试思考,奚航放弃思考。


    “哟,这么热闹啊。”关鸦素的身形完全显现,目光转为探究,略带疑惑地看了一圈客厅内处境各异的人,“这是在…?”


    疑问、思忖、沉默。然后不知道了然了什么,她像学生一样举起手:“麻烦问—”


    “这是我能看的吗?”


    奚航:“?”


    ……她到底了然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