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作品:《掩娇啼》 裴晏迟同大夫在外边交谈了约莫一炷香。越明珠趴在窗边等他, 只感觉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的脸都要被扑面而来的风刮坏了。
等裴晏迟重新踏进厢房中时,就见越明珠背倚着窗沿, 小小一个完全缩在椅子上, 正用手来回搓着脸颊,像只正在自己给自己梳毛的猫咪。
“你终于回来啦, ”她雪白的脸蛋被揉得红扑扑的,总算热了一点, 不像刚刚那样冻得发僵,“刚刚外边刮了好大的风, 好冷好冷。”
马上就过了九月上旬。待入冬之后, 天气只会越来越严寒。越明珠常年手脚冰凉, 又比别人怕冷, 每到入秋转冬的时候就想缩回被褥一睡不起。
见状,裴晏迟吩咐下人又提前点上了炭盆。
待下人进来布置, 他偏头静静地望向越明珠,忽地道:“除了冷,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屋子里瞬间暖和起来,越明珠一下子松快了不少,歪过脑袋看他:“大夫不是说了吗,我没什么事的。”
见裴晏迟还盯着她, 她补充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我已经比小时候康健多了。”
裴晏迟却仍然道:“有些小毛病, 大夫也未必看得出来。”
越明珠看向他的表情越来越狐疑。
她觉得裴晏迟这话问得很奇怪, 没有回答,过一会儿才瘪起嘴唇,质问道:“……你怎么非要问出我的病来, 是不是又想找借口给我上药?”
吃一堑长一智,昨日被裴晏迟以上药为由摸了个遍,越明珠现在可不敢随口说自己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裴晏迟:“……”
越明珠少见他沉默,当即觉得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又发现了真相。昨晚被逗弄的记忆悉数浮了上来,少女脸一热,连忙双手交叠紧紧捂住衣襟,毫不留情得拒绝道:“我可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裴晏迟将她想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表现尽收眼底。
他想问的当然并不是这个。
……看样子,越明珠应当还没有被那渐消的淤血所影响。
至少现在还没有。
她脑子里装的还都是他带她见过的世面。
他这两日时时刻刻给她灌输了太多她从未见过听过体会过的东西,也不怪越明珠随时随地浮想联翩。
无论心中在想什么,男人面上的表情总是分外镇定。
他嗓音徐徐:“夫妻之间正常交流一下身体状况,明珠怎么会这么想我?”
哪怕已经被裴晏迟忽悠了过无数次,见他在被轮番质问指责之后如此淡定,越明珠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出现一个弱弱的声音替他辩解,裴晏迟应该也不是那种大色|魔吧。
细白的手指松开衣襟,她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假装刚刚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过,小声答道:“我只是有点困,没什么大碍。”
越明珠又想起裴晏迟出门前找的托词:“对了,娘还好吗?”
裴晏迟:“只是虚惊一场。”
越明珠噢了一声,接着追问:“那你呢,怎么不让大夫顺便看看?”
裴晏迟斜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反问:“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清楚?”
“…………”
可恶,裴晏迟真的就是那种大色|魔。
不对,坏了,她竟然一下子都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呵,除开昨晚她那一回草草结束,其余每一次都磨到了她脑袋发昏手腕发酸的地步,越明珠当真觉得自己刚刚的关心实在多余。
她不再理他,更衣后爬进了温暖的被褥。
等一切就绪准备午睡,越明珠才用余光瞥了瞥裴晏迟的动静。
男人挑出本公文放在床头,像是准备等会儿看,接着竟然也开始更衣。
其实成亲过后,虽然已经同床共枕,但越明珠还没有认真正眼瞧过他的身形。
裴晏迟向来衣冠齐楚,整日穿的样式都是大差不差的宽袖圆袍窄领,显得人极为挺拔,显得加之他身量很高,因而在人群中永远都是鹤立鸡群般存在。
越明珠曾经读话本的时候就在想,这书中仙鹤化形的翩翩公子,身形应当都跟他一样颀长而清瘦。
不过真正瞧过乃至于感受过之后,她才发现,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男人宽肩窄腰的线条分外流畅,他身上毫无赘余,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赏心悦目的同时,又叫人难以忽视那明显的力量感。
跟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普通文官完全不一样。
越明珠想,他私底下一定经常去骑马打猎,这双手拉再重的铁弓肯定都能一拉到底。
思绪随之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她冷不丁听见裴晏迟问:“在看什么?”
偷看被抓包的尴尬袭来,越明珠一下子将脑袋缩进了衾被里,欲盖弥彰地辩解:“我可没看你啊。”
裴晏迟没说话,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身处一片漆黑之中,越明珠自己倒是慢慢回过味来。
不过片刻,她就探出脑袋,理直气壮地改口:“我不能看吗?我们可是夫妻。”
解衣的指节一顿,裴晏迟道:“没说不能。”
越明珠总是很容易得寸进尺。
她不免回想起这几日的情形,越想,心里越是有些不平衡,小脸又皱皱巴巴的,埋怨道:“我都还没有看过你呢。”
这还是都怪裴晏迟。他每回都顾着剥她的衣裳,自己倒是穿得整整齐齐,只有在要用她的手的时候才撩开一点,越明珠压根不敢正眼瞧那截紫红,被他强迫着看的时候总羞得泪眼朦胧,以至于到现在对他的样子还如同雾里看花。
裴晏迟:“是吗?”
话音落下,男人修长的手指往下一一解开。
越明珠瞬间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又羞又急地道:“我可没说要现在看……我要睡觉了!”
下意识说出口的话最能反应人的心思。没说要现在看,并非完全不敢看。
在越明珠浅薄的脑子里,她已经跟裴晏迟经历完了这世上最难以启齿的事情。
相较之下,这些看看亲亲搂搂抱抱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裴晏迟上榻后便自然而然搂过越明珠,让她又像昨日那样枕着他。
越明珠原本准备就这么睡过去的,然而眼睛刚闭上,就闻见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衾被上也有,更淡一些,却像是将她笼罩在其中。
似乎又在提醒着她,这是她跟裴晏迟婚后共同的居处,哪里都会有他们共同的痕迹。
越明珠睁开了眸子,盯着男人干净利落的下颌,也不知道该想什么,静静地发呆。
少女的目光藏也不藏,半晌后,裴晏迟垂眸:“枕得不舒服?”
越明珠摇了摇脑袋。
不过,被这一提醒,她才发现刚刚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又往裴晏迟身上靠了一点。原本是半边身子倚着,现在竟然整个人都靠上去了。
她想挪回来,腰侧来自男人的力道却收紧,裴晏迟开口:“动什么,好好睡觉。”
越明珠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有一点重,要是压到你的话……”
裴晏迟:“你不是很轻?”
越明珠扇了扇睫毛,声音更小了:“……没有吧,你等我过几日减一减再安慰我。”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那些贵女的身量如何,她的身量又如何,比划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男人视线低垂,手指跟着轻而易举穿梭过松散的心衣抚上她的挺润,丈量过后,他愈发满意。
“刚刚好,不必减了。”
他的嗓音虽淡,却透出一股不容置喙。
越明珠气息被他撩得乱了起来,只觉得耳朵烫烫的,难耐地侧过身来,反而犹如自投罗网,将更多投进了裴晏迟掌中。
她实在羞于开口,裴晏迟每回都这么认真而耐心地夸奖她,叫她总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姑娘。虽然常常都被他逗弄得身上奇奇怪怪的,但因为被他哄着,竟竟然莫名其妙地习惯上了那种感觉。
甚至还会悄悄竖起耳朵,暗自期待着他再夸两句。
只是越明珠脸皮薄,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她从前没发现过裴晏迟原来这么会哄人。
婚前的他肯定讲不出来那样的话,成亲拜堂的时候肯定进行了什么叫人性情大改的苗疆玄术。
良久过后,裴晏迟亲了亲她眼角发红的潮湿,抽回了手。
她总是这般经不起撩拨,这副娇娇弱弱的身体什么都承不住,昨日去得更快,他几乎每回都是尚未尽兴便要克制。
越明珠顺着将脸埋进他的臂弯,嗓音带喘,盯着他的杏眼水润地发亮。
那双眼睛眨也不眨时显得分外含情脉脉,然而她张开樱唇,说的却是:“那我下午可不可以多吃一碗杏仁酪?”
旖旎的气氛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裴晏迟:“……嗯。”
得了承诺,越明珠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厢房内又变得安静起来。
只有银丝炭燃烧时细微的噼里啪啦,以及纸张翻过一页的声响。
静谧得有些单调,甚至称得上枯燥。
翻过几页之后,裴晏迟垂眸,对上少女不知何时重新睁开的眼睛。
越明珠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的,一闭上眼就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也许这本来都是她进门第一日该思考的事情,只是昨日太累了没来得及想,才推到了今日。
“子淮哥哥,”她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问出来,“你会觉得跟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吗?”
她精力不足,性子又内向,没人邀约便不爱出门。
从前待在闺中便是看看话本,吃吃睡睡,偶尔做些拙劣的手工活打发时间,然后不出所料了地将成品毁尸灭迹,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练习,一定要跟其他贵女一样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下回又周而复始。
……一个人便是做这些,那两个人呢?
越明珠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事,但他们除了整日熟悉习惯彼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裴晏迟移开公文,缓缓道:“你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越明珠眨巴眼睛:“我自己感觉的。”
没想到裴晏迟否认得甚是干脆:“感觉错了。”
越明珠突然想起越轻鸿曾经跟她说过,裴晏迟向来宵衣旰食,一年到头少有休沐。
去年跟今年忙于端王之乱,更是不见他哪日休息过。
他平常的日子应当连吃吃睡睡都少有空闲,比她还要无趣,如今跟她待在一起应当也不会嫌弃她。
想到这里,越明珠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向裴晏迟提出建议:“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尝试一点新鲜的东西。”
裴晏迟神色微暗,一时未有回应。
越明珠大抵是真不知道,她一句话,一个眼神,又或者是一个动作,每回都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人无尽的波澜。
他应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道:“会有很多。”
不止一点。
他对她的太多事情都了如指掌,相较之下,越明珠对他实在不甚了解。
虽然对他的言外之意似懂非懂,不过越明珠学聪明了。
她未雨绸缪地提出要求:“但在外边的话,你不准像刚刚那样随便咬我。”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裴晏迟的表情也无波无澜,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要求听进去。
……不行!
越明珠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对策。
少女的手撑在他精瘦的腰上,借着力道抬起身子,突然凑了过来——
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裴晏迟呼吸骤地一滞。
他抿起薄唇,视线晦暗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跟解释。
“——你如果不听我的,我也要以牙还牙。”越明珠哼了一声,警告完之后又有些得意洋洋,“我可是很会举一反三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