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碎雪秋末

作品:《渡秋

    皇帝行将朽木,前不久还能在内官的搀扶下起身,而如今,却只能苟且在病榻上,实在让人唏嘘。


    裴元辰留在宫中,有时会在慧妃传召下前往云章宫,与裴文淽说说话。


    但大多时候,她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只是呆在皇宫里。


    这一日午后,裴元辰离开云章宫,走进御花园的时候,万物萧条,树梢都已经光秃秃的了,为着皇帝的病,花房连菊花都没有往外摆放。


    她漫无目的地顺着路走,蓝天也雾蒙蒙的,眼前人烟渐少,只有几个匆匆走过的小太监。


    走了一刻,裴元辰眼前的小路上,霍然出现了一块大青石,她一愣,慢慢转过去,迎面就是一阵残存的桂花香气,梢头还挂着一点枯萎的枝叶,零星花朵已经焦黄萎缩,不成样子了。


    再嗅闻,香气也没有了。


    独自一人默默无言,裴元辰心里有事,怎么走都是索然无味。


    思来想去,还是朝着御花园外走去,这时候还没走出小路,便听见身后有人唤她,“裴公子!”


    裴元辰应声望去,却见是戚长雨,多日未见,少年依旧是盎然朝气,朝着她走来。


    “戚小将军,你怎么在此处?”裴元辰有点惊讶。


    “陛下病重,我父亲上了奏章,我们便来了。”戚长雨走到裴元辰身边,朝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戚将军现在在哪里?”裴元辰问着,二人便一同顺着脚下的路向外走去。


    戚长雨道:“我们今日才到,这会父亲说要先去见太子殿下,想来这会正在谈话,我闲着无事,就随便来花园里走走了。”


    裴元辰这才想起,一般午后赵煜都会到陛下那里侍疾,若是戚将军要拜见陛下,过一会跟着赵煜去正合适。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转上了开阔些的路,裴元辰又问他:“平城和连城如今还好吗?长风将军可来了?”


    “兄长还在平城坐守,如今平城和连城是很安稳了,越族人元气大伤,是不敢再轻易越过雪山来,”兴许是在宫中认识的人为数不多的缘故,见到裴元辰,戚长雨的话倒还多了些,“原本父亲不肯我或哥哥一起来,但是母亲说山高路远,我便执意跟来了。”


    “嗯,路途遥远,你跟着也好。”裴元辰附和了一句。


    戚长雨却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裴元辰,又搭话说:“我看方才你来的方向,是从内宫里来的?”


    “是,惠妃娘娘传召,我便去陪着说说话,用了午膳才出来的,”裴元辰回答,这些日子赵煜实在太忙了,连个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裴文淽也不好传召儿子,于是便常常让裴元辰去陪着。


    戚长雨听了,却一时无话。


    待要走出了御花园,这才道:“我姑姑从前住的明月台,不知道在哪边呢。”


    戚长雨的姑姑便是送进宫中,难产而亡的戚妃,裴元辰霎时间就想起了她的死因,一时哽在了喉间。


    戚长雨也没有打算让裴元辰回答这个问题,明月台早就封了起来,空了许多年了。


    新皇登基后,后宫都要改换,不知那时候,还会不会有明月台的痕迹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赵煜在宫中居住的宫殿,却见赵煜和戚云山一同走出来。


    各自行礼后,赵煜便问:“元辰,我母亲今日可好?”


    “姑姑一切都好,食欲尚可,殿下不必挂念。”裴元辰道。


    戚云山不发一言,赵煜只是问了一句,这个时辰,便要赶着去侍疾,“戚小将军自便,我与将军要赶着去见陛下。”


    裴元辰和戚长雨目送他们离开。


    这一天,到了夜里,赵煜还没有回来。


    裴元辰住的正是赵煜宫殿的配殿,地方也大,服侍的人也都周到,进退有度。


    夜风已经很凉了,裴元辰独自开了窗子,立在窗前,夜色下点点寒星。


    她只是在等,等皇宫中的事情都了了。


    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机,裴元辰微微仰面,去看天上的颜色,忽然,有一点凉意落在了脸上,她用手擦拭,只见是一点融化的水珠。


    又要下雪了。


    十一月份,初三,皇帝驾崩。


    皇宫里的钟鸣响彻天地,裴元辰走出房间,宫道上小太监的声音凄厉而高昂,由远及近,再一路飘远。


    “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


    宫室里,裴元辰视野中或正在扫洒,或正在走动的宫人们都跪了下去。


    裴元辰神色宁静,撩了衣袍,也跪在了廊下。


    皇城这一天下了一场好大的雪,不眠不休,一直到了深夜。


    夜间亥时,新帝传召,裴元辰在宫人的带领下往正元殿去,脚下的白雪皑皑来不及扫除,时而深一脚,时而浅一脚。


    举灯的小宫女很担心裴元辰会在她身边摔一跤,总时不时地侧身来看她。


    裴元辰轻声安抚,“你也仔细好脚下,不必慌张。”


    “是。”小宫女连忙答应了,终于转过头去,专心提灯照路。


    裴元辰抬起头来,正元殿一溜的宫灯像天上的星火一样,在高台上摇摇晃晃,白雪还在飘泄,打着伞也阻止不了身上沾染雪花,满眼都是白色。


    终于到了高台下,从侧边的台阶上走上去,依旧要在暖阁中等待。


    裴元辰进了暖阁,整个小间中暖烘烘的,还是两座青枝缠花的灯,照的房间中明晃晃。


    小宫女奉上来热茶,就出去了,裴元辰坐下来等待,她不自觉就看向了通往配殿门前的帐子,这次眼前不再昏暗了。


    等了不到半刻钟,赵煜就来了。


    裴元辰看着他走进来,他的神情有点疲惫,白色的丧服下,露出来了一点冕服的花纹,那是皇帝服制上的龙纹。


    裴元辰站起身,朝着他跪拜行礼,可是话还没出口,她就被赵煜扶了起来,“元辰,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


    裴元辰顺着站起身,赵煜坐好,靠着椅背长叹了口气,灯火下,他的脸上分辨不清是什么感受,悲伤,早有预料的了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赵煜看向她,“明日宫里诸事众多,宗室们都要守灵,元辰,你等到下个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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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元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今晚若是可以,我想出宫。”裴元辰低下头,轻声说。


    “好。”赵煜点头答应,“我让人送你回去。”


    只是这一两句话,赵煜就站起身来,裴元辰拢了拢斗篷,眉眼间轻飘飘的,看起来好像也很平静。


    门外的宫女开了门,裴元辰走出去,却忽然又听见赵煜在身后说:“元辰。”


    她站在门外应声看去,赵煜欲言又止,他也很累了,可是还是说:“······你保重。”


    这话没头没脑,好像今日新丧的不是皇室一样。


    裴元辰点了点头,她一时觉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裴元辰回过头来,宫女们又照着路,要送她出宫。


    再慢慢顺着台阶走下来,裴元辰经不住在冷风里打了个寒颤。


    她的脸被吹红了,明月冷冷的挂在天上。


    出了宫,到了平安居的时候,已经夜半,小厮们都不敢相信裴元辰这时候会回来。


    进了屋子,裴元辰遣退了送她回来的小厮,自己解了斗篷,屋子里有段时日没人住了,但是依旧照着季节暖着碳火,所以丝毫不冷。


    她又脱了鞋袜,脚也是冰的,坐到床上去,慢慢褪了外衣躺下。这时候却听见云画在门外问:“公子回来了?”


    小厮低声答了话,裴元辰也没听清楚说了什么,自己索性也没有出声。


    吱呀一声,云画静悄悄的走进来了,她兴许是听见了动静才起来的,身上披着外衣。


    裴元辰缩在床里,微微闭着眼睛,轻声说:“姐姐,你也同我一起睡吧。”


    云画轻声答应了,慢慢躺到了她身边,一摸裴元辰身上,并不暖和,便给她裹了裹被褥。


    裴元辰眯着眼睛,床帐子外的灯光有点晃眼,她又说:“把灯撤了吧。”


    云画轻手轻脚起身,灭了灯,又把床帐子也落了。


    这才安静下来,床里头昏昏暗暗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只能听见平静绵长的呼吸声在微微起伏,裴元辰不知道云画睡了没有,她却还是微微眯着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


    半响,云画却忽然朝着她这边一翻身,将手心盖在了裴元辰的眼睛上,温热的手掌碰到了裴元辰有点冷的面颊,还有眼睛里凉丝丝的泪水。


    裴元辰任由她的动作,自己没有说话。


    云画轻声问:“还得等多久?”


    “下个月。”黑暗里,裴元辰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却仿佛外面沾染的寒气还没有消退一样,也带着冷意。


    云画也安静了。


    裴元辰感觉到她的手指摸索着擦去了她的泪水,这点泪水似有若无的,兴许是被寒风吹的。


    “我想的是,下个月,你带着容诗走吧。”裴元辰慢慢说,“带着她回云水城,去百丈山吧。”


    “好。”云画答应了,又听裴元辰道:“带着亭竹或者宁欢,谁都好,带她回去走走。”


    话音落下,裴元辰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也很累,现在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