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平冤鼓
作品:《渡秋》 寒冬降临了。
裴元辰在平安居,安安静静地呆了一整天。
她眼前是再次落下去的晚霞,白雪飘零,万物俱静。
廊下的视野中,亭竹冒着雪花走进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裴元辰。
亭竹走到窗子前,裴元辰手里还抱着暖炉,顺手便递到了他手中,“暖一暖吧,外面一定很冷。”
亭竹接过了,在院子里走过的短短一段路,没有打伞也没有戴上冬帽,细密的雪花在衣领上融化,他低声道:“观棋已经把人安置好了,公子。”
裴元辰点了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的目光落在了亭竹的身后,雪花在路两旁的泥土上堆积,裴元辰听见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休息吧,没什么要做的了。”
亭竹答应了,又顺着走廊离开了。
十一月一整个月,都是先皇的丧仪,新帝的登基仪式推到了明年的春天。
等待在裴元辰的人生中不值一提,光阴又溜走了。
赵煜的默许很快就到了,这是十二月中不起眼的一个清晨,从夜半开始就下雪。
卯时一刻,裴元辰便起身了,她安静地穿好月白色的袍子,从内到外,都是这样的颜色。
云画端着热水进来了,她也不发一言,替裴元辰梳头,将长发束起,用簪子固定好。
洗漱完毕,整洁一新。云画也是如此。
云画捧来一杯热茶,裴元辰喝了,披上了那件影青色的大氅,两人一起走出了平安居,朝着正房供奉的小祠堂走去。
走进小祠堂中,亭竹已经准备好了香烛,供案上,两座灵位静静的,只有香烛的烟火气息漂浮,烛火的光在屋子里影影绰绰的。
裴元辰依次取了三支香,举在香烛上点燃,合目跪拜,而后插在莲花香炉中。
在裴允澈和应挽之的香炉中都供奉好了香火,裴元辰起身,看云画接着跪拜双亲。
她又抬眼,灵位上的名字清晰可见,十数年来勤于擦抚,不敢懈怠。
一切都了了,裴元辰低声道:“我出门去了。”
云画没说话,只是看着裴元辰。
裴元辰轻轻握了握云画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裴元辰又轻轻道:“没事的,姐姐。”
说完,她松开了手,推开小祠堂的门,走了出去。
亭竹候在门口,手中的灯映亮了脚下的路,此时天色雾蒙蒙的,只隐约可见鹅毛一般的大雪从空中不断飘落,堆积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裴元辰默不作声,顺着路往外走去。
这时节,天还没亮,甚至府邸中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多少人起身走动,因此路上的积雪还不曾扫除,两人并排而行,只能慢慢走着。
到了府邸的大门,小厮刚刚打着哈欠开门,便见裴元辰带着亭竹就走来了,守门的小厮一向是给平安居传话的,因此与亭竹熟络些,不免笑着道:“公子,可要拉马备车?这么早是要到哪里去?”
亭竹摇头,“不用备车了。”
府门下的灯笼在雪光中摇晃着烛火,扑来扑去的光斑落在裴元辰脚下,她轻声道,“亭竹,你回去吧,不必照灯了。”
亭竹默默收回了灯笼,应声了。
裴元辰踩着雪,顺着裴家的巷道走着,四下格外寂静,只有裹挟着鹅毛大雪的寒风凌冽地吹着,落在她耳边。
就这样慢慢走,一步又一步,走到街道上,已经有三两家开门的早点铺子,老板刚刚打开了门板,跑堂的扫着台阶上吹落的雪花,昏暗里见街上走着一个人,都有些奇怪。
裴元辰的呼气间都是丝丝凉意沁透心肺,她浑然不在意,雪花偶尔落在眼睫上,落在衣领处。
就这样,脚踝没进雪里,裴元辰深一脚浅一脚,要去的地方终于到了。
靖城的府衙近在眼前,这里更是安静,官府的府邸围了三面,中有一处开阔的小广场,一样堆满了积雪,只有一面放开路道,对着靖城来来往往的闹市。
这时候天色才有要亮起来的模样,前前后后望去,都分外宁静,大街上,眼前的府衙中,似乎都只有裴元辰一个人。
而小广场中间的高台上,是平冤的大鼓,漆红的鼓身立起,鼓面丝毫不受风雪的影响。
裴元辰轻轻吞咽了一下,尽管口中干涩,却还是走上了高台。
击鼓的鼓槌齐整的摆放在两边,红色布条紧紧包裹着,许久都没有人去拿起它们了。
她眼前只剩下了高大的鼓身,甚至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也被它阻挡在身后了,裴元辰的手握住了鼓槌,上面的红布已经被风雪冻得僵硬了,还有一层看不见的冰晶裹挟,刚刚碰上她的手心,就不可避免地融化着。
她抬起右手,先是第一棒。
也许是在雪里走了太久,这一棒没有使上太大的气力,鼓面只是轻轻震荡了一下,发出了低闷的声音,鼓面微微松动了筋骨。
裴元辰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格外地干涩,她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很冰,很冷,裴元辰努力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是清凌凌的感情。
她收拢着手指,鼓槌在手中攥紧了。
第二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鼓声终于在雪地里传扬开来,发出了低吼一般的声音。
府衙里有说有笑的衙役们愣住了,似乎以为是听错了。
第三声,鼓面如波涛一样震动起来。
这次,裴元辰再也没有停歇,她手中的鼓槌交替击打着鼓面,沉睡已久的大鼓发出雄厚浑然的声音,向四周传荡。
裴元辰耳边除了鼓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终于,几十下后,她喘着气停了下来,鼓槌依旧在手心里握着,红布上的冰雪已经融化完全了,打湿了她的手指,滴滴答答地顺着指尖落在地上。
她慢慢转过了身,府衙门前,已经站了四五个衙役,而右侧街道上,也慢慢围了过来十数个百姓,都是要看一看,是谁在雪地里击响了平冤鼓。
府衙门里,一个匆匆赶赶过来的官员终于在门前站定了,他认得高台上的公子,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道:“裴小公子?您击这鼓作甚?这鼓是用来平冤诉请的啊!”
裴元辰平静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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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您还······”官员讶异的表情还没有消失,话语就被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我有冤情,上报天听。”裴元辰一字一句,落在寒风里,像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平地惊雷一般,“我要状告裴家裴允城,勾结官员,雇佣匪盗,谋财害命。”
众人都愣住了,立在原地听裴元辰继续说下去。
眼角有更明亮的光线出现了,裴元辰继续道:“害我父,裴允澈性命,使其英年枉死,魂落异乡。”
“状告裴允城与其妇林青宜,毒杀我母,”太阳升起来了,又是白茫茫的一团,裴元辰的声音却越发清晰了,“难产而死,备受折磨。”
话音落下,裴元辰没再说话,四周围一片寂静,众人都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连那个主事的官员都一时愣在原地了。
许久,裴元辰放下了鼓槌,从高台上走下,她顶着一头的风雪,走上了府衙的台阶。
她从怀里摸索出状纸,那是她一字一笔亲手写下的,在怀里捂得热热的,贴在心口,拿出来的时候仿佛还带着心跳的温度,“我有人证物证,还请大人替我做主。”
这官员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不自觉伸出了双手,接过了裴元辰手中的状纸,落在手上轻飘飘的一长页。
“还请公子,与我们进公堂,此事需得仔细查验,不可马虎啊。”身边的衙役道。
裴元辰点了点头,跟随着官员跨步走进了府衙的大门。
身前的官员又大声吩咐道:“请裴家三老爷和夫人来,快去!”
衙役们的脚步声跑远了,雪花吹过,裴元辰的耳边又安静了下来。
裴元辰击鼓平冤的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靖城,裴允城和林青宜在半个时辰后就被传召进了府衙中。
裴元辰安静地站在公堂中,裴允城和林青宜走进来,脸上一番不可置信,裴允城看向裴元辰,“辰儿,你可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才这样说的?你······”
裴元辰看向他,目光冷冷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裴允城不再说话了,他的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样,什么辩驳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也不需要他说了,裴元辰的状纸上写得一清二楚,而人证也很快被府衙的人带来了。
陵水县的陈谅,被两个衙役搀扶着走了进来,他依旧瘦削无比,可是衣着整洁,模样清醒。
公堂上高坐的大人问:“你可就是裴公子的人证?”
“小人正是。”陈谅弯下腰去,“小人可以作证,正是裴家三房的人买凶杀人,残害性命。”
裴元辰的目光轻轻从门外掠过,远远的,裴元逸站在府衙外。
这官员还正要再问,便见门外,一个为首的官员走进来,正是霍宁,他跳下马来,大步走进了府衙的院子里,喊道:“陛下口谕!此案移交刑部,立即彻查!”
一众人等跪了下去,裴元辰看到裴允城闭上了眼睛。
而裴元逸跪在雪地里,他的目光和裴元辰碰上,震惊,不可置信,茫然,复杂的神色一起出现,裴元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