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为何而战
作品:《郎君另有白月光》 另一边,谢琅自离开知慈宫殿后,就收敛了所有多余的情绪。
昨日,谢琅从徐钰亲卫处得知徐钰战败的真相:构陷徐钰的幕后元凶极有可能是嘉平帝。
崩溃的谢琅找到知慈寻求慰藉。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徐钰一事他必须向父皇讨要一个说法了。
谢琅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颊,动身向御书房方向行去。
“劳您通传,我有要事寻陛下。”谢琅同殿前太监道。
太监依言进殿通传,过了一会,引着谢琅进入御书房。
书房内,嘉平帝同每次觐见时一样,皱眉批阅着奏折。
见谢琅进来,嘉平帝抬头看他,锐利的眼睛没有半分感情,“什么事?”
谢琅道,“启禀父皇,儿臣昨日接见了徐钰的亲卫,他告诉儿臣,徐钰当年兵败另有隐情。”
嘉平帝闻言,神色严肃下来,等待着谢琅下文。
谢琅继续道,“亲卫告诉儿臣,徐钰出征前曾同副将拟定作战方案:徐钰佯败将敌军诱入山谷,副将则率军包围对方两面夹击。”
“但到了第二天,副将却临阵消失了,”谢琅直视着嘉平帝,“您——知道这件事吗?”
嘉平帝神色平静,道,“你认为徐钰被他的副将陷害了?”
谢琅默认。
他已做好了准备,接下来父皇会质疑他对副将的指控,向他索要根据。他没办法拿出确凿的证据,但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逻辑推论……
但接下来,嘉平帝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没错,徐钰的确是被他的副将构陷的。”
“朕也知道你想问什么,指使副将这么做的人,就是朕。”
饶是谢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嘉平帝如此坦率的回答,他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为什么?”
“因为徐钰找死。朕越恨什么,他越要做什么。”嘉平帝语气带了几分厌恶。
谢琅怔住。
在他的印象里,徐钰一直很敬重父皇,他曾亲口说过嘉平帝是位值得追随的明君。
这样一位忠直之臣,怎会让父皇如此厌恨?
嘉平帝道,“徐钰统帅西北军期间,每次传回的战报都要强调‘驱逐鞑靼、迎太上皇回国’。朕知道他与兴佑帝一同长大。但身为朕的臣子,他屡屡同朕强调接回兴佑帝,这不是挑衅么?”
嘉平帝继续道,“西北军将战线推回两国边境后,徐钰飞鸽传书禀报朕:鞑靼人欲建立傀儡政权,将兴佑帝秘密软禁在边境,只要他再拿下一城,就能救出兴佑帝。”
嘉平帝接着道,“朕平日不爱和他一般见识,没想到他竟真敢把兴佑帝接回来,那他便非死不可。因此,朕便授意插在徐钰军中的亲信随机应变,解决徐钰。”
皇帝没有再说,但后来的事,谢琅都知道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徐钰逃进山谷,被皇帝的亲信、信任的副将背刺,几万将士尽数被坑杀于山谷之中。
听着素来敬重的父皇坦露真实想法,谢琅难以置信。
“您不想兴佑帝回国?可您费尽周折认回了兴佑帝的女儿……您做了这么多,我以为您很敬重他?”
嘉平帝道,“是啊,只要他不回来,朕愿把他女儿视作自己的孩子宠爱,愿用最虔诚的姿态遥尊他为太上皇——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别回国。”
谢琅还是不能理解,“所以……您吩咐亲信坑害了徐钰和几万谢国将士,就只是为了阻止兴佑帝回国?”
嘉平帝并未直接回答。
他推开座椅站起身,渡步到窗边,负手而立。
嘉平帝望着窗外道,“朕刚登基时只是权臣的傀儡,那老头同朕说,他可以选择任意皇室宗亲坐在这个位置上,选中了朕,朕该学会感恩。后来,朕忍辱负重夺回了权力,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处死了那老头。”
嘉平帝转身看向谢琅,道,“你问朕这就是杀徐钰的理由?没错,这是事关朕生死的理由。慈不掌兵,权力斗争瞬息万变,朕不狠下心,等徐钰把兴佑帝接回来后,死的就是朕。”
谢琅反驳道,“可徐钰是忠臣!儿臣拿性命担保,徐钰他对您绝无二心。他只是不想君主流落在外、不想谢国的尊严被践踏,他从没想过让兴佑帝将您取而代之。”
嘉平帝回头瞧他半晌,叹息道,“你这小儿,真是天真。”
嘉平帝道,“兴佑帝是一面旗帜,一个能对抗朕的阵营。无论徐钰初衷如何,只要兴佑帝回国,就必然有臣子为谋求利益聚集到兴佑帝身边,煽动其将朕取而代之。”
嘉平帝继续道,“所以徐钰是忠是奸根本不重要,只要他将兴佑帝接回国,朝中局势便不再受控。因此徐钰必须死。”
谢琅反驳,“可您怎知兴佑帝便一定想要皇位呢?即使再多人拥护他,也得他本人愿意。也许兴佑帝自知能力不足,兄友弟恭自请让位呢?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嘉平帝嗤笑,“过往历史早已给出无数教训,只有傻瓜才将命运押注于敌人的仁慈。权力斗争你死我活,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嘉平帝泄出一丝鄙夷,继续道,“何况,兴佑在位期间的荒唐事已经证明了他的无能。让这种昏庸之徒上位,只会造成更多百姓家破人亡,朕凭什么留机会给这种废物?!”
谢琅的心渐渐下沉。
“那死掉的上万将士和百姓呢?您满嘴身不由己,可从始至终,您为何不考虑死去的普通人?他们就活该为您的权力斗争牺牲么?就没有别的能不牺牲他们的办法吗?”
谢琅一连串质问让嘉平帝沉默下来。
御书房里静可闻针,更显外面的蝉鸣聒噪。
谢琅紧紧盯着嘉平帝,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没有任何仰视意味地注视他的父亲。
就在谢琅以为嘉平帝不会再回答时,嘉平帝开口了。
“有。”
“朕承认,确实有别的办法能不牺牲这么多人就阻止徐钰。”
谢琅道,“那你——”
嘉平帝打断他,“——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想保全的东西越多,出现意外的风险也就越大,朕的选择的确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皇位之争,朕只求稳妥。”
说到这里,嘉平帝目露精光,“威胁到朕的皇位,莫说徐钰军队杀得,便是天下万民,朕也杀得。”
听到嘉平帝这番言论,谢琅瞠目结舌。他的父皇,他最为敬重和崇拜的长辈,竟能说出如此冷酷又无耻的话来。
谢琅心中英明父君的形象突然就崩塌了。
“怎么可能……”
嘉平帝道,“有什么不可能?”
谢琅崩溃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父皇,这是您给我的考验吗?您故意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是在考验我?”
“……嗯?”嘉平帝皱起眉,第一次露出不解的表情。
谢琅努力组织语言,自欺欺人般替嘉平帝辩解,“不该是这样……您明明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为何要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
谢琅像在寻求嘉平帝的肯定,又像在说服自己,“上次清剿白巾教,您亲自到养济院慰问战士,那是假的吗?得知孟强鱼肉百姓后,您立刻将他抓捕,那也是假的吗?”
嘉平帝道,“那自然都是真的。”
闻言,谢琅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嘉平帝继续道,“只有得民心,人们才会拥护朕,朕的皇位才会稳固;同样,为了稳固皇位,牺牲一部分子民有时是必要的。”
“……所以您爱百姓,只是为了巩固统治,而非真的把百姓视为手足同胞?”
这一次,嘉平帝没有再回答他。
谢琅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不对!如果您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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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那为何朝廷春闱要考‘民贵君轻’之说?又为何‘先天下之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会成为私塾必授名句?难道上学时教的都是假的么?!”
嘉平帝冷冷审视着他,半晌终于开口。
“那是徐钰教你的,宫里的上书房不教这些。”
谢琅脑中的弦崩断了。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
时值六月,天气炎热,谢琅心灰意冷离开了皇宫。
行至玄武大街时,谢琅撞见了池无暇。
大街上,众多身着甲胄的士兵整齐地排列成方阵。周边有不少捕快和锦衣卫维持秩序,池无暇则在焦头烂额地协调下属的工作。
谢琅走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池无暇转头,见到谢琅,冲他招呼了一声,解释道,“组织秩序呢。大阅礼将至,各地参加典礼方阵表演的士兵代表都到了京城,现在正在彩排。”
池无暇的部下中,有认识谢琅的,均恭敬同谢琅问好,“殿下。”
不认识谢琅的士兵们也悄悄和同伴打听谢琅身份。很快附近方阵的士兵都知道了锦衣卫指挥使旁边是当朝五皇子。
池无暇未再同谢琅多聊,因为不断有下属向他汇报附近的治安实况。他冲谢琅无奈怂了下肩,就随下属离去了。
一时间只剩谢琅一个人,身边站着的全是彩排的方阵士兵。
于是他打量起身边的士兵。只见组成方阵的数十名士兵挺拔地站着军姿,面庞年轻而朝气,眼里闪烁着希冀光芒。
谢琅望着这些士兵,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他开口同第一排的士兵搭话,“你们隶属哪个军队?”
士兵方才听到了谢琅的身份,目不斜视道,“回禀殿下,属下来自西南军。”
谢琅见他们年纪比自己还小,又问,“你们打过仗吗?”
士兵迟疑了,似乎觉得羞于启齿,扭捏半晌才答复道,“……没有,前两年西南边境局势平稳,我们没什么打仗的机会,”像是为了找补,小兵又道,“……但是这次检阅之后,我们便会直接奔赴战场!”
谢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半月前,西南边境来报,安南国发生内战,出于边境安全考虑,嘉平帝令西南军发兵协助安南国平叛。
士兵继续道,“大部分战友已经上前线了,等检阅结束后,我们也会直接赶赴交织参战。”
谢琅看着眼前的士兵,心中不解。
战场九死一生,如果他们马上上战场,那便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马上死亡。可究竟是怎样的信念,才能让这些年轻的士兵甘愿为之付出生命?
“……你上战场,为何而战呢?”谢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听见谢琅的问题,其他士兵也侧目向二人望了过来。
被问到的士兵有些茫然,“为国而战,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他身侧,另一个骄傲的少年兵忍不住接话。
“安南国本就是我们的一个下辖行省,若非北方连年战乱,安南国早就该重新并入大谢版图,我上战场,自然是为捍卫大谢国荣耀而战。”
……荣耀?
又一士兵也按耐不住表达欲了。他语带崇拜道,“嘉平帝陛下爱民如子,赐予万千百姓和平富足的生活。作为嘉平帝的子民,我们自然应该忠诚地追随陛下,为嘉平帝而战。”
谢琅道,“可你若死了呢?”
那士兵没有半点犹豫,他挺直了胸膛道,“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能为陛下战死,那是我的荣耀。”
望着眼前年轻士兵坚定兴奋、充满理想的脸,谢琅耳边再次响起嘉平帝对他说‘天下万民,朕也杀得’的声音。
谢琅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夏日艳阳高照,彩排还在继续进行。谢琅身侧的队伍开始移动前行,只有谢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