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第一百八十一章 工具人

作品:《朱明承夜

    见长英没有对柳曦既动粗,沈明枳稍稍放下点心,可她半口气还没松,就听长英饶有兴致地冲自己笑道:“脱。”


    不,她是对身后那个亲卫说的。


    亲卫得了吩咐,一张手就拽住了沈明枳的衣领,用力将三件衣裳一并扒到了肩下,就在他要再用力将衣裳撕裂的时候,沈明枳稳住心神开了口:“长英,你这是要替你的大姐姐报仇吗?”


    闻言,长英抬手比了一个停止的意思,亲卫松开手,却仍然押着沈明枳的胳膊防止她跪不老实倒在地上。


    长英笑盈盈地又走了过来,捏住沈明枳的下巴道:“你想多了。”


    沈明枳挑眉以示不屑。


    “她不过是个□□,巴不得天下人看她抢了郎君公然行房,她有什么仇好报的?”


    沈明枳咽下喉咙口涌上来的血腥气,扬了唇角:“她是你亲姐姐,你这么说她?”


    长英笑靥不改,话却说得恨绝:“她是我的亲姐,可这与我怎么说她又有何关联?”


    “你巴不得她死。”


    长英又笑了一声:“说得不错,她早该死了,和你的大姐姐一样。”


    见沈明枳嘴角的弧度骤然凝固,长英更满意了:“日子久了,想来你记不清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她伸出手指,用指甲慢慢划过沈明枳半边锁骨,轻轻向下摩着她的肌肤,“她在和亲路上就与人媾和,到了义律王庭,先是与义律王行房,被发现身子不干净,就又丢给了义律王的几个兄弟轮番糟蹋,然后是叔伯、儿孙,再然后——”


    沈明枳的眼神彻底冷了。


    “呵,再然后啊——”长英用力,掐着她的肩头缓缓往下滑,长长的指甲就此留下惊心的血痕,“她就变成了人尽可夫的□□,怀了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当然,就算是义律王的种,王庭也不会要的。”


    长英捻起沈明枳散落下的几缕头发,“我这个大姐姐啊,一直都在给我添乱,这一辈子也就只做过这一件对的事,好在这一件事就省了我不少心。”


    她眼波流转,噙着笑娇声道:“你瞪着我作甚?我难道说错了吗?宫里容不下蠢人,她的哥哥也护不了她,留在宫里反倒会死得更惨。”


    长英用指背蹭过沈明枳的脸颊,“而你,就是她留在宫里的下场。”


    “这里,除了他,还有四个男人。”


    视线掠过柳曦既,沈明枳不动声色地顺势环顾四周,程设古旧,但不显破败,地砖、列柜、香案、长椅,处处得见用心,绝对不会是方才的破落柴院,而窗外,火把连绵,巡逻亲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启复门外也有不少豪绅官员的别业,想来此处应该就是长英或者齐骞名下的宅子。要顺藤摸瓜地找到这里,需要废点时间,但应该不算太难。


    “你好歹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姐姐,那我便开个恩,让你自己挑一个——”


    见沈明枳挑眉,长英掩唇谑笑:“别误会,让你挑的是头一个,这四个人,一个也不能少的。”


    沈明枳掀唇冷笑:“窦晴柔从小教你模仿我,折辱我,岂不是在折辱你自己?”


    长英定定直视沈明枳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瞬时多了几分阴寒,“我说你自以为是,你还偏不信?”


    “我与你,一点儿也不一样。”


    听这语气,沈明枳心下一定,将自己心里的狂傲、厌恶、鄙夷十成十地抖露在脸上,这果然刺激到了长英,然而她也猜得出这不过是自己的缓兵之计,并不欲走入陷阱,根本不说话。


    可长英不说,不代表她沈明枳不说:“哪儿不一样?你的字,你看的书,你勉强喜欢的王摩诘,还有你爱绾的发髻,爱吃的点心,马球、双陆,更不要说你情窦初开时瞧上的头一个男人——”


    立时,沈明枳的脸上出现了通红的指印。


    很好,用一个巴掌激怒长英,这买卖不算亏,只是当着柳曦既的面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沈明枳很不自在,可在死亡面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沈明枳咽下血气,唏嘘起来:“可就算是你我这么相似,父皇也不喜欢你啊,只把你当作逗乐的玩意,在皇家脸面、天家威严面前,你不过也是个联姻工具,与宣国、长宁她们有什么区别?”


    长英最厌恶有人把她与宣国、长宁同列,更受不了有人这样贬低她,将她这样有血有肉、明艳不可方物、又情理皆全的大美人贬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联姻耗材。


    她吐出一口气,似是无比冷静,但她一开口就露了绌:“呵,那你呢?你觉得就你是他的女儿吗?你觉得你很特殊吗,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工具罢了。”


    “中宫所出的一对儿女,何等尊贵荣耀,连‘非皇后所出不为储’这样的鬼话都说得出来,结果呢,乔家该贬还是要贬,嫡女该和亲还是要和亲,长子该利用还是要利用。他明明可以不用和亲,但他要名声;他明明可以自己身先士卒对付世家,可他还要名声。”


    “那个癸卯年,没有谁是无辜的,尤其是他。既然他用太子对付那些追随过自己的老臣,那就该全力支持,可他瞻前顾后,一会儿担心自己间接杀了功臣留下了骂名,一会儿又担心太子玩得过火威胁自己的地位。他既要名声、又要实惠,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要又要最后只能什么也得不到!所以真正杀了太子的人,不是那些被逼无奈的门阀世家,亦非与之相争的皇子王孙,而是他的父亲,他最尊重、敬爱的君父!”


    “他对嫡出儿女尚且如此,说来是爱,终归不过是利用,魏王、燕王、吴王他们更不必说,坐山观虎斗,他不过是想挑一挑,看看谁更对他的胃口,谁更适合当下一把折了就抛的刀。他不杀魏王,也不杀吴王,不是他念着骨肉亲情,还是想着他早就碎不得不成样子的名声,他要展现君父的慈爱,他从未得到过的、可悲的、廉价的慈爱。”


    “而你,不过是走了大运。他越是宠你,天下越能见他的慈爱,皇后就越能觉得安全,后廷就越能和谐,甚至于,对他自己也有裨益。”


    长英转身面对柳曦既,继续道:“他让你嫁柳曦既,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儿子都不中用,便转而想用外臣做刀,咱们的柳大人啊,是东宫旧臣,是从龙功臣卜栾枝的爱徒,若是娶了你,既彰显他对东宫的追思,又能顺理成章地役使他,让他去与门阀世家厮杀搏命,正好,他是御史,更方便了。”


    “至于梅如故,更不必说了,他敢与世家相斗,你以为是他那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首辅老爹给的底气吗?太可笑了,梅如故那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被他的只言片语,忽悠得孤注一掷!都是自以为是的人啊!”


    沈明枳一直垂着的头终于抬起,艰难地偏过脸,自长英身侧望向柳曦既。


    他还是泰山般让人安心的模样,可沈明枳莫名觉得,说起了“梅如故”,冷心冷情一如柳曦既,他的眼里也漾出了涟漪。


    长英笑得欢畅:“你不嫁柳曦既,可他并未因此与你翻脸,因为除了这样的利益,你对他还有更大的用处。看见自己宠出来的女儿过得这样好,就越能对比出先帝当年对他的坏,还有他那些兄弟姐妹的卑劣与贪婪,那他杀兄弑父之举就越合理,他就不必遭受良心的谴责。在攫取千古流芳这些死后之名前,他更爱自己,更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将这个皇位永远地坐下去。呵,沈明枳,你现在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个工具了吗?”


    不是女儿是工具。


    沈明枳扯了下唇角。


    她很早知道,圣上是君主,但不是父亲,故而她也从未把圣上当作父亲看待,她也没有与父亲相处的经验。只不过,她一直以为不是女儿,好歹也是臣子,大姐姐是臣,故太子是臣,她也是臣。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若是没见过那幅《商山早行图》,没听过郇寰向郭明修打听的往事,她是绝对不信长英这番胡言乱语的。


    可现在沈明枳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但不是这个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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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工具,但用工具实现自己目的的途径不是她说的这条路。


    可这也没什么分别,她依然是工具,依然连臣子也不是。


    又或者,臣子就是君王的工具。


    沈明枳抬起头,嗤笑道:“是啊,可即便作为工具,你也不如我啊,你猜,何施南死了,他会不会逼你替他居丧?”


    长英一把掐住沈明枳的脖子,手背上青筋直跳,可她终究没有下狠手就这样掐死沈明枳便宜了她。


    沈明枳在短暂的窒息后喘起粗气,但话却说得越发响亮:“你想了很久吧,同为工具,你这么努力,天资出身都胜于我,却怎么也比不过我,你很苦恼吧?嗯?你也早看出来了,他就是偏心,偏心啊,那一切都无解了!而窦晴柔呢,也不过把你视作争宠工具,你若无用,她还会在意你?你从小就被窦晴柔抱走,生母寇妃与你不亲近,你的亲姐姐也不喜欢你,你哥哥自然不用说了,对你唯一的指望就是联姻,你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工具啊!”


    “贱人!”


    沈明枳再嗤:“你先别急着骂——”


    长英刚要收紧勒在沈明枳脖颈上双手,就鬼使神差地松了松。


    “不过你身边还有一个叫齐骞的孩子,说他是孩子很别扭,他比你还大一岁,却要叫你一声‘小姨母’,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更别扭了。”


    “齐家对他精心栽培,他很聪明,可一直帮你办傻事,任凭你骂他的母亲也不动怒,你以为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你们从小到大的感情吗?他都多大了,不必考功名自有爵位继承,可难道他不用娶亲的吗?他现在都没找人家吧?难道是齐家没有替他物色吗?齐家不替他的未来谋划吗?”


    长英已经气得发抖,猛地抬手又要一耳光打上去,被沈明枳堪堪躲了过去,击中了她半掩于青丝下的耳朵,震得沈明枳耳畔嗡嗡作响。


    她力气不大,可沈明枳还是有些支应不住,眼前也飘忽了起来。


    真是下了死手。


    长英尖叫着“贱人”二字要挠花沈明枳的脸,可沈明枳强撑着表露出讽刺的笑意:“这可是□□啊!”


    长英污蔑晋王有不伦之念,现在她也要还治其人之身。


    而她没了晋王这个弟弟,她还有郇寰,但长英除了齐骞,什么也没有了。


    柳曦既看着被人架着却仍似傀儡无力的沈明枳,再看已经面目扭曲的长英,心中忽觉悲凉。沈明枳是在拖延时间,但未必不是想慨然赴死。可杀不可辱,她终归舍不下那所谓的风骨,折节受辱实比一死了之来得痛苦,她也怕自己过不了内心的一关,走火入魔,发狂地拿起屠刀伤天害理。


    柳曦既耳畔骤然响起逆王宫变那夜,韦不决的叹息。


    何必呢?


    死去元知万事空。


    柳曦既刚要开口,就见几近癫狂的长英倏尔静了下来,笑的时候颤着肩,头上的珠花亦随之摇动。


    “哈哈哈哈——沈明枳,你不必再激怒我了,我不会就这样杀了你的,你也不必拖延时间,我愿意与你啰嗦并非中了你的计。”


    长英的眼里迸出兴奋的光焰:“你给不少人送了求助信吧,不过我告诉你,你要失望了,今天是四月十七,阴阳卫守内宫,陆微遭到弹劾,被留御书房,一出宫就回家了,而秦王呢,接到了介含清遇刺的消息,今天早上就秘密出京了,至于郇寰那个叛徒,现在应已经死在了赵王府。”


    见沈明枳眼里终于弥散出了真实的恐惧,长英笑得更欢:“我说过要送你一桩冥婚的,骆霞已死,而你的宝贝弟弟,守在圣上身边替君父尝药,何等孝心,感天动地,黑白无常早早就认得了他,今天下午就带他去阎王殿上报道了。”


    话落,屋内落针可闻。


    长英爱极了沈明枳这幅迷茫的皮囊,旋身转了一个圈,在屋内中央欢快地舞动一身裙裳,“沈明枳,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哈哈哈,不,你有,你还会有一段生不如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