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支持你

作品:《朱明承夜

    老九哑火,没想到沈明枳这么容易就图穷匕见,只“你你你”个不停,向来能言善辩的秦王此刻也只能变成哑炮,焖得自己心肝肺腑生疼而拿别人无能为力。过了一会儿,他恢复理智,问到了关键:“那你如何保证,我为你所用如你所愿,而不是——”


    而不是趁机,杀死你的心肝。


    沈明枳微笑:“你不会的。”


    “不会什么?”


    “不会觊觎皇位。”


    老九扬眉。显然沈明枳猜中了他的心思,他这自私自利的打算。以他对吴王和赵王的了解,他们登基之后绝对会赶尽杀绝,故而他沈明伐也不认可这两位成为未来的当权者,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志不在此的自己和晋王沈明戒。他既然不觊觎皇位,便不会暗害未来唯一的新帝,也就不会伤了她的心、断了她的念。


    他从未起念,何谈因念杀人?


    “但如果,我起了那样的心思?”


    沈明枳凝视着他。


    这个点的日头已经不如正午,但光芒万丈,仍然可以轻易地驱散所有阴霾。沈明枳心前的那些遮掩也就此消散,让她头一次,在有关皇权大业的问题上,直面自己的内心。


    说句实话,她只是在复仇而已,帝位轮替也不过是其中手段,她真的貌似从未像朝中那些老得直不起腰的大儒们那样关心过人心向背、王朝所向,毕竟她唯一认可、在乎、思念的“帝王”早在宫闱纷争之中死去。她那颗容过黎元、纳过百川的心好似早就死了,但后来她的所作所为又昭示着此心死灰复燃,有可能涅槃重生。


    如果有介含清的辅佐,状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或许也可以成为前朝仁宗那样的人物。他不失为一个另类的、合格的帝王,虽然绝对不是她沈明枳日思夜想的那个模样。


    老九停下脚步,执缰回身,仰头逆着温柔的日光看向面色不明的沈明枳。


    “如果你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沈明枳只是重复着他的问题,他的心脏已然擂鼓。


    在天家祈求人间温情本就是错误,可他最爱堕落与奢望,冀求从小与自己算得上亲厚的老十能成全他家族圆满的幻想,在他奢望自己能够与介含清并肩的愿景面前,算不上异想天开吧?


    沈明枳淡淡道:“人以类聚,能和介含清往从过密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想而知,九哥,这些年来你装得很好。”


    沈明伐呼吸一窒。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这纨绔的皮囊下包着一颗狼子野心?


    但沈明枳的话没有说完,她俯身从老九手中夺过缰绳,重新直坐于马上,笑道:“如果是这样,我会支持你。”


    话落,一人一马已经一骑绝尘。


    **


    沈明枳纵马而归时,场上争执正盛,月珰小跑前来为她牵马。


    走得更近些后,就听辛喾转着马大咧地冲一个同龄人喊道:“老郭,你就叫你大妹妹让让呗。”


    郭辞文一脸难色,避讳着高踞马背的郭六娘,压低了声音对辛喾道:“你是不知道我这妹妹,我可不敢招惹她。”


    辛喾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心中觉得分明就是郭辞文要偏帮郭六娘。


    郭十娘看中了彩头,铁了心要赢到手,话放出去了面子下不来,但上场打球哪有她一个姑娘家和外男组队的,郭辞文碍于亲妹妹郭六娘的眼色不敢帮她,郭六娘还起了兴致要拉上哥哥上场赢下这支簪子,于是郭十娘就恳求他们当哥哥姐姐的帮她一回……到了最后,郭十娘的好友骆姑娘替友上场,结果骆姑娘的兄弟反倒拖拖拉拉不愿相帮。


    这姐妹之间的弯弯绕绕,辛喾是理不明白的,他白眼一翻想起的就是自家那位暴脾气姐姐。当年兖国公主和秦王老九组队时,辛莘也想玩,也不避讳什么外男不外男的,拉了郇海山就冲到了场上。


    辛喾搞不明白,多少年过去了,这风气怎么一天还不如一天了?


    他看着那郭十娘哭得着实可怜,向来不忍见美人落泪的他忍不住要冲杀过去英雄救美,但当辛喾还在权衡利弊时,已经有人拍马而出,一跃到了人中央。紫衣猎猎,居然就是才下了场坐到一旁休息的沈明戒。


    “本王还想打一场。”沈明戒先是对着郭家兄妹说道,随即撇过脸俯视还在和兄弟争执的骆霞,再又开口:“不知道骆兄弟可愿让一让?”


    骆霞一愣。她哥哥何尝受过这样的“礼遇”,点头如拨浪鼓,丝毫没有料到沈明戒已经给他挖了一只多大的坑。沈明戒二话不说,提了杆子,几步骑着马就走回了场上,末了,站定后还回身望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骆霞,即刻有卿澄笑着催促:“骆姑娘怎么还不上场?这比赛就要开始了。”


    骆霞比她哥哥谨慎多了,觉出了几分怪异,但见郭十娘泪水涟涟的一双眼满是担忧,骆霞一咬牙,接过球杆翻上马背,一夹马腹就蹿出了人群。郭辞文对任性的郭六娘已有怨怼,但晋王已经在场上等了,多说无益。


    月珰随沈明枳慢慢走回廊下时,就见沈明枳阅过骆霞的脸蛋后,整个人周围的气氛都冷淡了许多。月珰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大小小、海内海外的美女不知见过多少,骆姑娘这样的,绝对称不上能让人一眼难忘的绝色。可月珰也有些移不开眼。因着姿色平平的骆霞偏生眉眼与沈明枳极其相似,在光下一照,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息就如同多年前的长平公主一样,明丽动人。


    这仿佛也解释了为什么,无亲无故,莫名其妙,晋王就愿意为她出头。


    月珰心知这不是件好事。


    每个人都长了一双眼睛,瞎子才会看不出骆霞这眉毛眼睛有几分像沈明枳。


    果然,沈明枳叫她去打听这姑娘的来历,她先前就已经简单地听过一耳朵,于是恭敬回禀:“是通政使骆大人家的千金,名叫骆霞。”


    沈明枳默念着她的名字,盯着场上肆意驰骋的男男女女,下意识地开始琢磨通政使骆栩在朝中的人脉往来。一司之长,中立不偏,圆滑老辣,也已经是常人难及的荣耀与富贵,但沈明枳不满。既然秦王要介入赵、吴两党相争,那晋王就要绝对低调,骆栩家的门第还是太高了。


    月珰绝对想不到,沈明枳会因为这个不满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沈明枳看不上骆霞,还是因为通政使官阶入不了公主的法眼。在晋王娶妃一事上,沈明枳应当就如同天下母亲一样,绝对自己的儿子配不上月里嫦娥,配个人间尤物也是绰绰有余的吧?配不上天家皇女,娶个公侯贵女也是委屈了吧?


    真是哭笑不得。


    但就月珰看来,沈明枳不赞成的眼神中还带上了几分考究,这几分考究直让她犯怵。她突然很担心打完球的晋王来了。


    沈明戒也有些担心。


    他很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这必然不会被阿姐应允,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下场时远没有上场时威风,尤其是远远地望见沈明枳与长英冷脸交谈时,他一整颗心跳得几近破裂。


    长英捧着下巴,“这骆姑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沈明枳应了一声不多说,只等着长英坦白,可长英还是在骆霞身上打转:“我倒从未听说十七哥替谁这么出头。”


    长英转过脸,睁大了含笑的美眸问沈明枳:“十七哥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十姐姐有什么打算吗?”


    “这是长辈来定夺的事。”


    长英鼓起腮帮悠悠地点头,但自她的一双眼睛中就可读出她的不赞同。当年沈明枳自己不也是自作主张,现在反倒禁止旁人走她这一条终南捷径了。


    沈明枳趁机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长英脸一热,心知话题是终于绕了回来,便乖巧地应了一声。


    但沈明枳不再说话,而是逼着长英耐心耗尽自己开口:“十姐姐,你说,柳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沈明枳认真思考片刻,不答反问:“为何是柳大人?你是看中了左都御史柳大人还是柳曦既他本人?”


    “当然是他本人。”长英回得利索坦荡,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对看上柳曦既一事供认不讳。但全化隆的人都知道她两次相邀被拒,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那你看中他什么?”


    长英笑:“我在问十姐姐,姐姐怎么反倒将问题还给我了?”


    沈明枳折了折袖口,“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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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曦既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回答?”


    长英轻轻捶了她一下,“诡辩!”


    沈明枳笑而不语。


    “他……很有才华,很认真,很负责任,通古而不迂腐,稳重而不世故。”


    沈明枳挑眉,“我以为你会说,他很俊。”


    长英娇嗔:“肤浅!”


    沈明枳笑了两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就是看出来了!”


    沈明枳勾了勾唇角,“你想嫁他。”


    长英噎住,怔怔盯了会面不改色的沈明枳,随后害羞地移开了视线。这害羞不是装的,她的在意也不是刻意的,沈明枳看得出来,或许长英是真的,上心了。但这就麻烦了,长英的心意已经不是她的、柳曦既的一言一行可以改变的,可她早已决心,不允许长英沾上柳曦既半根头发。


    沈明枳长叹一口气,郑重道:“但柳曦既,不适合当一个夫君。”


    长英美眸一闪。


    “像他这样的人,给不了你关怀温暖。何苦日后互相伤害?”


    长英抿唇。对柳曦既本人她的了解不算多,但对柳家她可太了解了。那样冰冷的一个家族教出来的孩子,如何懂得什么是温暖,如何给得了别人温暖?她起先也不是奔着要和柳曦既这个人相携而去的,受了冷遇、吃了闭门羹也无甚在乎,但不知从何时,对柳曦既的追逐逐渐变了味道。


    实如方才沈明枳劝她放弃,她还是闻出了一股子她设想出的醋味。她从崔嫣处听到的故事,已经不再是她的动机,而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没办法不去过分地揣摩沈明枳的心思,而她的心思又太深。


    沈明枳知道,她听不进去。毕竟柳曦既这个人,虽然不适合过日子,但抢回去摆在眼前成日看着也养眼,对赵王一派还有莫大的助力,长英没有理由放弃。至于日后,那就日后再说。


    比赛结束了,骆霞和郭十娘抱在一起欢天喜地,沈明戒只是克制地扫了几眼她们眉间的喜色,便心事重重、紧张兮兮地回到了观台。沈明枳的眼神也在这一瞬移了过来。


    他觉得上天入地无人听不见自己的心雷,阿姐也会觉得这样的声音过于吵闹。


    沈明枳起身:“陪你们年轻人耗了这么久,我都累了。”


    沈明戒耳朵很尖,立即跑到了栏杆下,声音有些发颤:“我送阿姐。”


    长荣和邕国纷纷要送,被沈明枳婉拒。她需要一点私密的时间,和戒子好好聊一聊。


    **


    每年,桃方华,有雨水,川谷冰泮,众流猥集,波澜盛长,能将无数人苦苦营造的堤岸一举冲垮的桃花汛来了。今年不算严重,但总有一些地方的奏报能让圣上心气郁结。


    人的心也是一条河,郁结的心气浓稠成忧虑,能让人夙夜难安;如若此时有人,将这本就壅塞的河道堵得更加严实,这源源不断奔涌而来的心气得不到抒发,便会从虑气凝练成怒气,怒气一旦成了势力,便会有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能耐,将本就寸草不生的堤案付之东流。


    吴王就是这个添堵的,他等待这一刻也很久了。


    梅如故作壁上观于庙堂朝野,只觉得豺狼虎豹之间的撕咬很残忍,也实在可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田亩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得清。但赵王一派就是太粗疏了,魏王上回吃过的丈量偷田的教训,他们不加以吸取,只一味地藏,藏藏匿匿,结果还是被好兄弟吴王给翻了个底朝天。至于吴王本人,本就是名下没几亩田产宅院,是个光脚的,自然不怕赵王发了狠地翻他老底。


    圣上这次气极,自梅如故看来,可能比逆王宫变那次还要生气。至于究竟是哪里触了逆鳞,梅如故觉得大概类似于,敌人兵临城下而城内兄弟阋墙。好在他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作为国朝第一大皇商的寇氏倒台足够暂慰其心,不至于让他在哀己不幸的同时不得解脱。


    但整个忙得热火朝天的户部上下都看得出,他们的侍郎大人心绪不宁。这不,今日下衙,心事重重的梅如故竟然弃东长安门不走,鬼使神差地到了启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