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了，庄遂平穿着一件薄毛衣，在人家出版社楼下坐了一上午，快中午时才看见麦秋下来。麦秋今天穿了一条厚实的长裙，却遮不住袅娜的腰身，快步走来时，瞬间吸引了不少惊叹的目光。


    “都说今天开会了，怎么还非要过来？”


    庄遂平咳了一声，忙将视线从麦秋的腰间移开，脸不自觉红了些：“老师叫我跟你说一声，抄书的事已经在做了，让你不要担心。”


    麦秋笑了一声：“电话里说不就成了？”


    “他还让我请你吃饭，不吃食堂。”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呀！”麦秋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你来都来了，我招待你吧，请你涮羊肉去！”


    庄遂平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不能你请我。”


    麦秋看他那副木讷又实诚的样子就好笑，一把抓了他的手往外走：“行的行的！你跟着我就成了！”


    庄遂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异性这么拉着手，脸羞得通红，想挣脱吧，麦秋劲儿还挺大，在路上拉拉扯扯又难看，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却不想，在转弯的路口等红绿灯时，还遇上了熟人。纪沅手里拿一瓶可口可乐，歪头看着他们：“谁呀这是？是我的师兄师姐呀！师兄师姐上哪儿去呀？”


    “涮羊肉去！”麦秋指着他，“别说你要来，不请你！”


    纪沅“哼”了一声：“稀罕！”


    庄遂平一句话没说，脸却不知怎么的，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纪沅突然道：“你俩谁年纪大呀？”


    麦秋仿佛他肚里的蛔虫，立刻道：“怎么？你喊我师姐就算了，还打算让你师兄管我叫师姐或者师妹呀？”


    “那你们怎么叫人啊？麦编？庄博士？多生分！”


    麦秋都笑了：“那我怎么叫？”


    纪沅眼珠子一转：“遂平、小庄……啧，还是叫庄博士正常一点。”


    “别贫了，话这么多，等有机会，我去南京纪先生那里告你状去！”


    “师姐就会吓唬我，”纪沅一瞧，对面的红灯亮了，也不管他们，一溜烟跑了，“走了，拜拜！”


    麦秋和庄遂平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庄遂平想到他们刚才的对话，忽然觉得麦秋亲切了些：“你认识我师爷？纪鸿云先生。”


    麦秋点点头：“说来话长，我在那边读的硕士，当时我的导师身体不太好，带我一年之后就让我去跟纪先生学习了，所以我跟纪沅很早就认识，他一直管我叫师姐。说回来，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纪先生了，工作太忙了。”


    庄遂平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笑意：“师爷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纪先生是不是很看重你？”


    “啊？”庄遂平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不知道。”


    麦秋笑了笑：“他一直很想把自己的学术传承下去，但是纪沅不成器，听你谈起他，口吻很亲近，似乎对他很了解，你们接触应该很多。我想，他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吧？”


    庄遂平突然发现，麦秋对人的观察很细致，上回在食堂吃饭提起老师时也是，很多他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麦秋都能直接点出来。


    “你好像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庄遂平点了点头，说：“我要回去告诉师爷，说你在做我的书。”


    麦秋笑着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啊？有吗？”庄遂平尴尬地挠了挠头，脸又红了。


    麦秋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说回来，叫庄博士是有点见外，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庄遂平忽然觉得脸热热的，甚至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反应过来觉得不大得体，又赶紧放下来，就着裤子一直蹭：“那个，你、你叫我遂平就好，大家都这样叫。”


    “好呀，遂平，”麦秋点了点头，大大方方道，“礼尚往来，你叫我秋秋吧。”


    “啊？”


    “我说，”麦秋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秋秋！”


    庄遂平还呆愣着，周围的人却看了过来，麦秋顿时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飘散在秋风中，搅动了原本沉闷的空气。


    不知是不是这一顿羊肉太好，吃完之后庄遂平总觉得有点躁动，晚上回了公寓也静不下来，书是一页都看不下去，更不要说提笔写论文。长吁短叹好一阵，他决定去给师爷打个电话。


    纪老先生刚散步回来就接到了徒孙的电话，高兴得很：“遂平，你吃饭没有？”


    “师爷，我吃了，吃了涮羊肉。”


    “哈哈哈哈不错，知道过点好日子了，还没傻。”


    庄遂平心头“扑通扑通”响：“师爷，我……您是不是有个学生叫麦秋？”


    “麦秋……秋秋啊，她半路来的，算学生吧，怎么了？你认识？”


    “她……她在做我的书，我和她一起吃的涮羊肉。”


    “哦，那不错，秋秋这个人爽快大方，懂事也得体，你的书放心交给她做，不会有问题的，师爷给你打包票。”


    “我不是担心书，我是……”


    是什么呢？庄遂平发现他说不上来，这个电话的意义在哪里？告诉师爷他和麦秋认识？然后呢？没了？


    纪老先生还在等着他，可是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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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却久久没有声音。


    “遂平？”


    “师爷……”


    “怎么了？”


    “不知道，说不好，我最近，心很乱。”


    这个最近，严格说起来只有今天下午。


    纪老先生一脑门子的学问，自然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缓缓道：“遂平，读博士是很辛苦的，做研究很枯燥，很乏味，要耐得住性子，坐得住冷板凳，但是你也不要太强迫自己，如果累了就去玩一玩，找点喜欢的事情做，实在不行，找你老师说一说，不要自己扛着。”


    老师，想到纪慎，就不免想到他的以后，他知道老师在想办法让他留下来，他也很想，可是这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最近每次去给本科生上课，都要去掉他半条命。


    庄遂平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我知道了，师爷，那我先回去学习了。”


    “好，去吧，今年寒假要不要来师爷这里过年？”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好，我到时候问问老师。”


    “别问你老师了，不要他来。”


    庄遂平冷不丁笑出了声，说了再见，把电话挂了。


    但不管怎样，似乎还是太兴奋了，庄遂平一觉醒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忘记了什么，可又想不起来，直到他下午在图书馆遇到了他研一的师弟。


    “师兄，你今天上午开会怎么没来？”


    庄遂平心头“咯噔”一下：“你说什么？”


    “今天上午开会啊，上周不是说了吗？我们等你等不到，就先说了点，老师发了好大的脾气。”师弟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庄遂平顿觉大事不好，原来他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事，老师还生气了……


    “你们开会说什么了？”


    “就说每个人的读书和论文情况啊，本来老师打算让你说说这段时间去上课的体会的，说是让我们都学学，毕竟以后去高校的可能性很大，没想到……”


    没想到他没现身。


    “那，老师说什么了吗？”


    “说……”师弟很难为情的样子，“说我们要都是这样，就都回家去，别学了……”


    果然是老师的风格，庄遂平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都多久没让老师生气了，这回怎么……


    庄遂平不自觉伸手到屁股上摸了摸，心想，还是太久没挨打了啊！


    “师兄，你要不要跟老师……”


    “没事，我跟老师说一声就好。”庄遂平笑道，师弟见他如此云淡风轻，也跟着放了心。


    嗯，我屁股去挨顿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