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再擦擦，没擦干净。”严先生前后左右地指挥着刘巍思干活，一个上午下来，又是扫地又是擦桌，刘巍思气都没喘上一口。


    他直起腰来，深深呼吸了两下：“老师，我伤还没好呢，快累死了！”


    严先生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嫌弃道：“就那几下能打出什么伤来？这都几天了还没好，你以为你是什么细皮嫩肉？”


    刘巍思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哪有老师这样说自己的学生的？哼，要不是看他年纪大，肯定甩手不干了！


    又气愤又窝囊地想了一会儿，刘巍思才接着干活。


    严先生笑吟吟地往刚擦过的沙发上一坐，道：“不是老师要折腾你，是今天要来客人，老师特地请过来的，你表现好一点，听到没有？”


    “什么客人啊？这么隆重。”刘巍思坐在地板上，连茶几腿都给擦得锃亮。


    严先生卖了个关子：“等来了你就知道了。”


    客人是来吃午饭的，刘巍思干完手里的活就得去做饭，老师还跟在一旁，一会嫌弃他的土豆丝切得不均匀，一会嫌弃他的饭放水多，搞得他满心烦躁，只想看看那所谓的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挑剔！


    炒到最后一个菜，门铃就响了。严先生神秘地笑笑，非要抢刘巍思的锅铲：“你去开门。”


    刘巍思不肯给：“我还炒菜呢！您去开！”


    “我去开门，然后人家说我养个学生在家里，连这点事都不会做？快去快去，好好表现啊！”


    刘巍思真是奇了怪了，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什么客人没见过？哪里有这么穷讲究的时候？他狐疑地放下锅铲，摘了围裙，边走边应了声：“来了！”


    门一开，外面赫然站着两个人，正中的男人是个生面孔，看年纪和严先生差不多，刘巍思正要问好，目光一转，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熟面孔，登时吓得一个憋气，“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严先生在里头都吓了一跳，忙出来问：“怎么了？”


    “老师！”刘巍思压低了声音，“您请的什么客人啊？！”


    看来是见到了，严先生笑得更开心了：“就是老师的老朋友嘛，快开门，哪有客人站门外，咱们把门关着的？”


    刘巍思翻了一个白眼，憋出一个假笑，重新打开了门：“您二位好呀，快请进。”


    那陌生的老先生显然一头雾水，可他身后跟着的女学生却一直在憋笑。刘巍思站在门边，偷偷瞥着人家进门，心头“扑通扑通”的。


    “胡先生，来啦！”


    “严先生，好久不见了，托我们小毓的福，上你这来做客。”


    “都是缘分，快来坐，今天我们家巍思下的厨，尝尝小孩的手艺。”


    “好好好，”那位胡先生转过来打量了刘巍思两眼，“长得很周正嘛，比堂生强！”


    “胡先生可别夸他，等会儿他就要臭美了。”严先生冲他招招手，“巍思，先端菜上来吧，咱们开饭。”


    两位老先生寒暄这么几句，刘巍思已经知道什么情况了，只是十分惊讶老师的情报收集能力，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拿捏住了他的命脉，还搞了这么一出，又不提前告诉他，也太尴尬了吧。


    刘巍思头皮发麻，钻进厨房端菜。四个人，两对师生，两两相对而坐，刘巍思一坐下来，就迎上桌子对面的目光，羞涩地扭开了头。


    “胡先生，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孩，姓刘，您叫他巍思就成。巍思是我带在身边十几年的，脑子有点笨，但是人是好的，今年读博士二年级了，毕业了去哪儿我也不管他，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严先生说完，转向小孩，“巍思，跟胡先生问个好。”


    刘巍思急急忙忙站起来，撞到椅子“哐哐”两声，脸一下子就红了：“胡、胡先生好，我叫刘巍思，您叫我巍思就好，我、我今天不知道是您来做客，太冒失了，您别放在心上。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


    胡先生挥挥手：“坐，坐着说，今天是我和小毓来你们这做客，你这么一搞，我跟小毓都紧张了。”


    刘巍思讪讪点头，低着头坐下了，屁股沾到椅子时，没忍住偷瞥了一眼罗毓，余光里抓住她嘴角一抹笑意。


    胡先生道：“这是小毓，小毓姓罗，单名毓，原本读了硕士就当老师了，上课上了两年，还是想读博士。现在女博士少得很，我们小毓毕业了就准备评副教授了，再过两年就比我这把老骨头厉害了。”


    罗毓一直浅浅地笑，等胡先生说完，便大大方方道：“严先生好，我是罗毓，今年也是博士二年级了，我研究现代诗歌对古代诗歌的继承和发展，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又得体又自然，衬得刘巍思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哦，他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还好有老师给他撑腰。严先生笑道：“年轻有为，比我们家巍思强。来，别光说话，吃饭吃饭，尝尝巍思的手艺，看看吃不吃得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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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胡先生尝了一块红烧肉，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忘了说了，我们小毓也很会做饭，炖肉做得最好，下回让小毓下厨。”


    刘巍思心跳得像擂鼓，声音大得仿佛全世界都听见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人，直到听见罗毓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啊”。


    “啊？”刘巍思茫然地抬起头。


    罗毓直勾勾地盯着他，说：“我说好啊。”


    “哦。”刘巍思应了一声，不由自主咧嘴笑了。


    看着这样的场景，两位老先生都笑出了声，继续聊天吃饭了。


    午饭罢，刘巍思收拾碗筷，两位先生喝茶聊天，胡先生言语间有点抱歉：“今天来太急了，空手来的，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样，小毓，你去买点水果回来吧，咱们也能切点水果吃。”


    “好。”


    可严先生却急忙拦住：“这怎么行？小毓是客人。巍思，你去吧，你熟门熟路的，快一点。”


    “要不，你们俩一块去呗！”胡先生道，“小毓付钱啊，我们不能空手吃人家的饭。”


    “胡先生，这就见外了啊！巍思，你带小毓一块去吧，小毓爱吃什么，自己挑。”


    刘巍思一边洗碗一边听两位老师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既无奈，也高兴，收拾好厨房便走出来：“那，罗博士，咱们俩……”


    罗毓歪歪头：“走吧。”


    走出家门，刘巍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一看到身旁的人，又立马紧张了起来：“那个，你、你想吃什么啊？”


    罗毓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两个是出来买水果的吧？”


    吃瘪了，刘巍思有点不乐意：“那，那也不能空手回去啊！”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静谧的校园把脚步声衬得响亮，如同刘巍思的心跳。刘巍思之前堵人家堵得起劲，真到跟前了，又害羞了，只好劳烦罗毓先开口。


    “你这么听你老师的话。”


    “老师对我好嘛！我听他的话，是应该的。”


    “那以后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在他和你老师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


    “不会的，”刘巍思不假思索，“我老师不会让我为难的，他会成全我的。”


    罗毓看着他，忽然打了个直球：“你之前老是去找我，我要是没看上你，怎么办？”


    刘巍思拉着嘴角，像是快要哭了：“你真的看不上我啊？”


    罗毓的拇指和食指一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