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背叛

作品:《咸鱼她字字猪鸡

    日光愈盛,周言见二人僵持不下,便出面打圆场,叫人送叶帘堂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改天再谈。


    出了门,周言低声问:“你不是冲动的人,怎么今日对白大人步步紧逼?”


    叶帘堂垂着眼睫,闷闷道:“昨日城外的境况你也看见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听杜鹏全的话。”语罢,她踢一脚石子,“我也是气他胆小。”


    周言轻轻叹一口气,“其实将心比心,若我是白大人,恐怕也不敢轻易同我们合作。”


    叶帘堂侧目看他。


    “玄州在千子坡手底下求生多年,你瞧他方才的面色,定然是处处受气的,而且我想,玄州定然也像变州一般,递了不少折子送去阆京。”周言慢慢说:“变州和阆京只邻着一座首阳谷,消息都传不进去,更别说玄州了,恐怕他们连信使们跑的马道都在千子坡手里握着。”


    “以此,你再听方才白大人提起女儿的语气……”周言摇了摇头,“白大人一定是被千子坡逼得没有办法了,否则他怎么会将女儿嫁给杜鹏全。”


    “可我们可以帮他啊。”叶帘堂皱起眉,“我方才同他讲得还不够清楚么?”


    “大人,你这就是在犯糊涂了。我方才说,玄州定然也同变州一般,多次上奏却无果,反倒加重了千子坡对他们的欺压,这样一来,你叫他们如何信得过阆京?如何信得过我们?”周言缓下步子,道:“变州与颢州,阆京都离得近,千子坡即使再嚣张也不敢怎么样,可玄州不同。玄州无依无靠,唯一向外的马道也被千子坡捏着,他们定然是最苦的那一个。”


    玄州州府树影蔽日,叶帘堂抬起头,试图透过树影窥见头顶的青天。


    “变州情况稍好,崔大人身边也有邹先生那样将事事都看得透的幕宾提点着,所以变州行事能如此顺利。可玄州不同。”周言看向她,说:“白大人身边一个能信之人都没有。”


    叶帘堂收回目光,向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你。”


    周言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大人只是被昨夜的境况吓到了。”


    “或许吧。”叶帘堂长舒一口气,“不说这些了,我去传午膳,等酉时我再去同……王秦岳谈一谈。”


    周言闻言一愣,“见他做什么?”


    “做他答应过我的事。”叶帘堂不同声色地再次瞥一眼几步旁的树荫。周言瞧见她的眼色,登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顺势接道:“你不用休息吗?”


    “王秦岳求见得急切,我猜想他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叶帘堂叹一口气,笑着说:“事情不解决,我睡不踏实。”


    周言侧过头,轻声问:“演完了吗?”


    叶帘堂转眸,见那树荫底下少了道影子,这才眨眨眼睛,笑着说:“千子坡还真是……刚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玄州穷苦,呈上的饭食没什么油水,菜叶也不新鲜,不过对于叶帘堂来说,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饭。


    午时刚过,她便坐在桌边慢慢翻看着玄州的土地田册,等蜡泪聚成一堆,叶帘堂才看到册中关于猎场旧址的部分,抬眼若有所思了片刻,便搁下册子,沿着窄廊快步拐了出去。


    等她绕过屏风一看,是李意卿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李意卿自幼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即使他嘴上不说,这些天的奔波估计也要了他半条命。颊边忽然一凉,他立刻醒了。


    叶帘堂戳了戳他,问:“怎么在这睡了?”


    李意卿呆了一会儿,忽然说:“玄州的粮道我早上去看过了,还成,被塔压塌的路段不算长,收拾收拾还能用,就是仓廪要重建……得要不少银子。”


    叶帘堂在他身侧坐下,道:“北方战事焦灼,这些地方都不能省。”


    李意卿看着她,轻声说:“别慌。”


    叶帘堂知道李意卿是听说自己下午和白泷景那点小争执了,战事在即,土匪当道,这时候最忌的便是人心不齐。但是玄州缺钱,手头越空就越没胆子,白泷景几乎是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几句话而放手一搏的。


    “我明白。”叶帘堂点头。


    李意卿瞧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心中是有打算了,便问:“你怎么想?”


    “我想和千子坡的人谈谈。”叶帘堂放低声音,“互相给一个机会。”


    “杜鹏全不会同意的。”李意卿半敛着眸子说:“你才挑拨了他和王秦岳的关系,他此时恐怕正因内斗自顾不暇,心里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了一百遍。”


    叶帘堂轻声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得趁着他和王秦岳相互猜忌,争权夺利的时候,先挑一个来见见。”


    李意卿抬眼。


    叶帘堂望向窗外,慢慢说:“我要让他们争着抢着,为玄州办事。”


    *


    杜鹏全宿醉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王秦岳要在北边自立门户了。他听后抬眼看了看三当家。


    “老狗,你从哪听到的?”他沉声道。


    被唤作“老狗”的三当家见状立刻跪在他身侧,连忙说:“大当家,我也是听得风言风语,起初是不相信的,二当家受您一手栽培,怎么可能另起门户呢?不过,我见传言讲得有模有样,便去山下查了趟军务……”


    老狗的黑发紧紧贴着右颊,他凑近了些,低声说:“这才知道,二当家那日从变州回来,根本不是什么死里逃生,而是被专门放回来的!”


    杜鹏全一骨碌下了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窗外的日光,“放回来的?”


    “是。那日二当家奔逃回来,全身上下只有左肩那一处伤口,虽说流了许多血,但实则……”老狗偷偷瞄了一眼杜鹏全的脸色,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实则并无大碍。而且,我听那日山下的人说,二当家回来时,有人在远远地在他身后跟着,见他进了千子坡才撤下。”


    杜鹏全绷着脸,缓缓吐出一口气,问:“跟着他的,是哪人?”


    老狗低首回道:“那几人虽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但看着身形和走路姿势都像是,像是……”


    杜鹏全看着他的神色,替他说道:“像是变州州府,崔玄成的人。”


    “我说呢,难怪……”杜鹏全哈哈笑了两声,“难怪他三番两次递来谷东禁卫军的消息,峡风三番两次的去探查却迟迟没有眉目,原来这都是在试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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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老狗咬着舌头,不敢答话。


    “……他现在在哪?”杜鹏全垂眼睨着老狗。


    “回,回大当家的话。”老狗擦了一把额角的汗,说:“我今日去玄州州府要账,偶然听见那几个阆京来的人谈话,说是王秦岳今日求着见他们,要做当初答应过他的事情……”


    杜鹏全心下一沉,问:“你亲耳听见的?”


    “是,我当时躲在树后,听着他们说的。”老狗回道。


    杜鹏全皱着眉,差人叫来王秦岳屋里伺候的下人,问:“二当家在屋内吗?”


    那人摇了摇头,回:“二当家午时便出去了。”


    “出去?”杜鹏全的声音竟沾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得颤抖,“他去哪?”


    那人用力压下心中诧异,说:“好像是往东边去了……”


    此话一出,杜鹏全当即一拳将人撂倒在地,大笑着退后两步,身形晃了晃,“好啊,好,王秦岳真是好得很。亏我待他如亲生兄弟一般好,他就是如此回报我么!”


    “东边,哈哈,往东边去了……”杜鹏全眸中发狠,揪着老狗的袍子将人提起来,红着眼问他:“老狗,你跟着我最久,你说,往东边去是哪?”


    老狗面色发白,哆嗦着道:“往东走,便,便是玄州。”


    “哈,是啊!”杜鹏全猛地将人推开,嘴里念叨:“你说,他到底图什么?当初是我收留了身无分文的他,帮他血刃仇敌……无论去哪我都带着他。”


    “他说他想读书,我便找人帮他识字。他说他想学刀,我不仅教他,还特意打了一把弯刀送给他。明明只要好好待在千子坡,就有吃着不尽的日子!”杜鹏全摇着头,“为什么他一定要往东边去呢?”


    老狗上前一步,大着胆子一把抓住他的肩,颤声道:“大当家,您冷静一点!如今王秦岳此举,怕是要帮着太子办事,他,他是想做官了!”


    杜鹏全红着眼睛,回握住老狗,眸中竟闪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他问:“老狗,千子坡有亏待过他吗?”


    老狗摇了摇头。


    “你们呢?你、峡风、周若……你们,你们有亏待过他吗?”


    老狗叹一口气,道:“我们待他如兄弟。”


    “那我呢?”杜鹏全看着他,“我亏待过王秦岳吗?”


    老狗摇头,“大当家,是您给予了他一切。”


    “既然如此。”杜鹏全忽地握住腰间的长刀,“既然如此,那就算是他抛弃了我们,对吧?”


    “他把弟兄们撂在这里,想一个人做官去!”老狗点了点头,愤道:“他要给玄州办事,给太子办事,然后去做官。”


    杜鹏全轻轻吐出一口气,戴上臂缚,慢慢道:“那我们去杀了他。”


    “不,大当家,您听我说。”老狗一双阴沉的眸中闪着光,“太子想要修粮道,可是玄州没有钱,王秦岳也没有钱,有钱的是我们千子坡!如今王秦岳只身去了,我们只需抢在他之前同太子合作,将王秦岳夹于两难的处境,叫那混账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杜鹏全点了点头,说:“将他捉回来,我要亲自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