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笙一边防着第三轮箭过来，一边查看柳舒鹤的伤势。


    只见那件喜服胸口有血迹晕染开来，越染越浓重，很快浸透了那一小块布料。


    箭刺得不深，或者说很浅，但靠着心口，再偏一些就是心脏。


    ”柳舒鹤，别睡！“姬玉笙摇晃他的肩。


    柳舒鹤拧着眉，紧闭双目，看着是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偏偏此时，月亮躲进云层中，一切重新陷入黑暗。


    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跳在不断加快。


    跑。继续跑。脑海里在叫嚣。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继续跑，总比待在原地坐以待毙得强。


    她将已经昏迷不醒的柳舒鹤横抱起来，往山下跑。


    周身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脑门一痛。


    她撞到了一株樱桃树上，枝桠上的樱桃果掉落，沉甸甸地砸到肩上，果汁四溅开来，那股黏腻的甜，像蚯蚓钻土一般要钻进人的鼻腔肺腑中。


    “哎呀～”


    柳舒鹤也被撞醒了。他睁开眼睛，搂住姬玉笙的脖子，伏在她耳边呢喃，“生死之际，夫君依旧对我不离不弃，平日冷漠，原是对我情深至此。”


    有人说，人在愤怒之际，什么别的情绪都会往后靠。


    生死关头，这人还满口胡言乱语，故意激她！


    姬玉笙是真想把他扔了，也真要这么做。


    还没等她松手，一张漫天大网撒了下来，将他们牢牢盖住。


    月光重新洒落。


    只见二人已被村民围绕，那些村民正用脚踩着铁网的边缘。


    “杀！杀！杀！”


    站在中间的村长用箭指着他们，面色可怖，口齿不清地大叫。


    那张铁做的网上有无数尖刺，姬玉笙用来挥挡的那只手臂的衣袖瞬时破烂，根根尖刺刺入皮肉。


    柳舒鹤双手捂面不留缝隙，也不管胸前的伤口，是无论如何也要保着他那张脸。


    “小笙，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若是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柳某也无憾了。”


    “要死你自己死，我不想死。”


    “可是小笙，看这情形，你我二人已如困兽。”


    姬玉笙没说话，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柳舒鹤心中先是一喜，又不知她要做什么，捂着胸挣扎着起身。


    下一瞬，姬玉笙竟然徒手掀起了铁网的边缘，并将其掷向村民！


    都不用想，柳舒鹤知道姬玉笙那只手定是惨不忍睹。


    “让我看看手，让我看看……”


    “你脑子有问题？跑！”


    姬玉笙拉着他，另一只手握刀斩开血路，手心因不断出血，有些滑腻不稳。


    两人刚跑出庙，没想到却迎面来了一箭。


    射箭之人，正是方才在山下被姬玉笙杀了的村民。


    他竟然没死！


    这一箭穿肩而过，痛彻心扉。


    走不动了。


    姬玉笙停下脚步，大口喘气。那箭上的毒素迅速扩散进血管，整个身体都开始麻木。


    柳舒鹤立刻从后面扶住她，将她护至身前，低头捧起她那只已破败不堪的手，眼中晦暗阴冷。


    不远处的山上起了火光。


    是樱桃林的方向。


    姬玉笙看清了庙里供着的那尊像。那张脸。竟和柳舒鹤有九分相似。


    是巧合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已没有什么力气，手中刀落下，心神也如游丝，风一吹就要熄灭。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不。还不能结束。老赵的遗物还未送到。阿春和阿秋还不知在何处。师妹的罪她还没赎清。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最终陷入彻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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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之前，樱桃林的漫天火光，似乎化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蝶。


    “砰。”


    那射箭的村民突然匍匐在地。


    他的身后，是一名举着斧头的老妇。


    老妇的脸上被血浇透，斧头鲜红，被身后的火光映得发亮。


    她的身后，还有两个老妇，手里拿着菜刀，锄头。


    樱桃林的火越烧越大，老妇们目光坚定，正如熊熊烈火。


    “自被拐来这豺狼之地，无有一日不想出逃！被拐来的女人一辈子都在被吸血！至死都要被埋进土里被这樱桃树啃噬！”


    老妇呜咽，用枯槁的手拭了拭眼角。


    “这里的男人不说话，代代如此！姐姐！你早早难产而死！留我在这独自苟活几十年呐！想你的时候，我只能捧着这些樱桃……阿妹今日为你复仇了……我放火烧了这樱桃林，杀了这些豺狼，以祭你在天之灵！”


    三个老妇举着手里的“武器”，步履蹒跚，冲向了乌乌泱泱、举刀以待的村民们。


    “你们还不快跑！”


    柳舒鹤依旧护着姬玉笙站在原地，目光惊愕，又恢复往常。


    他拈出一把画着红蝶的折扇，摇了摇。


    突然，地面开始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一只腐蚀殆尽的手骨从一棵樱桃树下探出。


    那只银白色的手骨扒开黑色的泥土，紧接着爬出一具女子的残躯。女子身上的红衣已然腐朽，樱桃树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无数枯骨从地底下钻出，那些残缺的女子，有孩童，有少女，有妇人，有老媪，甚至还有女婴。


    她们站了起来，跑了起来。火光漫天。


    冲在前面的那几位老妇没有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一斧头下去，砍掉了村长的脑袋。


    数以千计的女尸跟在她们身后，没有表情，也再无生死，齐齐冲向了惊慌失措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