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美人泪

作品:《榻上美人泪(重生)

    这时雪映听见外面几人的声音,走出来看。


    晞婵正对着那边,见了人,眼睛一弯,话还未说出,雪映便疾步过来,将她拉住,看了又问,问了又看。


    既惊又喜,不知所以。


    穆尧提醒道:“我们有事不多留,你两个快进去,外面冷,有什么话到了帐里再说也不迟。”


    他们两人欲走。雪映分出神,忙将其喊住:“穆将军待会儿可否过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讲。”又禁不住咳嗽了两声,急得穆尧赶着她们进去。


    “我来就是,不打紧。”他放下帘子。


    穆尧领着裴度去吃酒取暖,这边雪映拉着晞婵往榻上坐了,细问了前因后果,同样也是不解:“你当真欲再给李覃一次机会?”


    她皱紧秀眉。


    晞婵支颌在案,侧倚着看了雪映半晌,轻轻点头:“他固然有错,那日我亦并非明智之举,后来他又不顾性命救我,雪映姐姐知道的,感情哪里是说散就能从心口散去的?何况如今并非完全翻过,李覃自己也说了,只给他一个机会,不求结果,我想了想,这又何妨呢?”


    雪映并不十分相信她所言,只瞧她温柔依旧,语气没有半分异样,却也不得不当真。


    她不放心地确认了遍:“惊惊,你真是这般想的?”


    晞婵怔了瞬,点头。


    见此,雪映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劝吧,显得她多此一举,挑拨离间,不劝吧,那随侯也太能作弄人的,一事又一事不止。没准两人和好了,往后却还有这类风浪。


    她只能避重就轻地感慨:“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都心中藏事,且并不愿对方彻底了解,如若不然,他理解你,你理解他,怎会做那些明知伤害却一意孤行的事情?”


    “惊惊,我且问你,你真的了解李覃吗?”


    若了然于胸,她再不拦他们的。


    晞婵听问,心下仿佛忽然一空,沉浸在李覃愿与父兄和解从而解除危机的心情,犹如梦醒,飞快失重了瞬。


    她缓了缓,弯眸温吞道:“若说不了解,才是假的吧?我与他朝夕相处这么久,真情可贵,义绝云天,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岂是言语可述?即便今时走至如此,过往却仍是不可磨灭。我若直言不了解,置他于何地呢?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雪映亦有几分后悔问出这话,忙收了话,说起另一事来。


    “温达被杀,你知道吗?”她问。


    “方才有见他的首级。”


    雪映又问:“你猜是谁杀的?”这次她眼中带着微讶。


    晞婵想了一想,裴二哥与樊将军接应后,第一时间就找了他们去,不会是他。姚将军埋伏温达,难道是他?


    “可是姚崇?”


    “不是,”雪映摇了摇头,悄悄与她说了个名字,“是徐昴。”


    晞婵大惑不解,皱眉诧异:“他?当时他明明与温达是一边的,要杀我们,怎会是他将温达斩了?”


    雪映听惯了穆尧谈兵论法,对此并非一窍不通,听晞婵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疑惑猜测:“徐昴怎么可能连你也要杀?我猜,大概是要动他们两个,你又身处其中,不得已如此。听你这么说,怪不得徐昴并未回来,而是直接回他雍州去了。”


    “......雪映姐姐,你们是如何知道,温达就是他杀的?”晞婵还是认为这简直不可思议。


    平白无故的,他为何杀盟友温达?


    总不能是为她。


    不过说来,她是该好好问问徐昴,当初他到底为何打人。


    只没想到不及问,他就走了。


    雪映却说:“除了徐昴,还能有谁?这首级传送来时,并未有说是谁的手笔,扔在山下巡逻处便走了,我们又得知当夜徐昴与那温达发生争执,不知为何大打出手,这第二日首级便送来了,不是他,也再没别人。”


    晞婵却忽然安静起来。


    她默默饮了口茶,垂眸似有所想。


    ......


    两人坐着说了许多知心话,正说起为今怎般才是个了局,既不与李覃僵着,也不辜负穆父苦心,外面忽有人来传。


    ——说是穆刺史喊晞婵过去。


    晞婵匆匆随那人走去,掀开帐,入内,却瞬间被一人抱住。


    他只沉默不语。


    营帐里从未这般安静过。


    她茫然过后,眼睛一红:“还是不能吗?”


    然这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尽管原先已预想过结局,心里扑碎感受的原因,却并不唯一。


    “......”


    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


    李覃觉出后背的轻柔似水,下意识低眸一瞥,悄然认真听她轻轻发声:“......下一次见,会是什么时候?”


    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是火光冲天,还是花叶永不相见?


    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是的,随侯李覃,那个一朝灭了穆氏三族,手上染满鲜血的男人。她能做的,也都做了,可最后还是无法避免吗?


    她忽然有种挣脱不了宿命的窒息。


    到头来,她终于挡住了李覃,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却忘了世间万事本就错综复杂,亦多不料。执着于当初一统天下的随侯,却发现根源本不在他,只是情义纠缠。


    情义又该何解?


    李覃为义兄报仇,因情义而起。如今阿父决意坚持,亦是为着情义。反反复复,此消彼长,一如乱世,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


    天下英雄,最是重义气,然能以初心做到,却少之又少,由此真情更觉可贵。


    她从来,并不为李覃放弃复仇感到欢喜,只为父兄亲人避免惨剧而感激。然这样的话,就会注定李覃要放弃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东西。


    是在这乱世尔虞我诈与人多虚伪中,最为宝贵的一件东西。


    晞婵缓缓流下一滴泪。当大多数乱世枭雄都在权衡利弊时,他仍旧愿意义无反顾。


    可为义兄义无反顾,不惜一切代价报仇。亦可为另一个人说服自己,珍惜眼前良人。


    只如今他什么都做了,良人却终须离他远去。


    前世结局,自此,再与随侯李覃无关。


    既是父兄执意,她劝不得,也不消再提心吊胆了。她突然出奇地如释重负,知李覃不可能伤及穆氏族人即可,其他的,生死有命,无非是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何须非要今世的李覃为她遗憾终生,放弃什么?


    明明这样已经够公平了。


    否则,今世的李覃,与前世遗憾的她有何异?甚至是她一手引导。不过是免去前世遗憾,添今生另一憾,通过伤害另一个人来获得顺遂。生生世世,又怎算真正的幸免于难?


    她忽然道:“......也挺好的。妾父兄光明磊落,泰山不弯其脊骨,妾相信自己的父兄,”李覃下巴一湿,低头,她弯起眉眼,明眸皓齿,“也相信夫君。”


    “你们都要好好的。”


    “......”


    李覃心上大动,不觉弯唇,抬起她脸对视,薄唇微张,一字一句地沉沉慢言。


    “明年初春,孤来接你。”


    ......


    年过春来,初雪消融。


    本大张声势荆豫交战却迟迟没有风声,然穆廷年也并未撤军,渐渐的,时刻打听时况的各路人马见年都过了,却还没开战的架势,也都不当回事,不作理论了。


    孟获那边同样奇怪地没有催促,而是与往常一样,再没提过这事,只对外宣称看豫州穆廷年动静,并未明确直言。


    另一方的徐昴更是不惑山一事后隐遁回雍,不再掺和。司马倢很是满意。仍旧不露声色暗中命人拦截徐昴送晞婵的私信,这几次更是隐蔽,徐昴只当晞婵不愿理他。


    只还有一件事,晞婵久久不能放下。王大哥不知所踪,然温达已死,消息很难打听。彼时交州势力已被姚崇替李覃吞并,也是自此她才确认温达是中了姚崇的埋伏。


    好消息是李覃传信,称审到了几个当日跟去,尚且存活并知情的交州军,据他们所说,王守信太过勇猛,没人杀得了他,温达被其招招紧逼,躲藏不得,唯恐生变,忙命人放他走。


    然终究寡难敌众,温达也是料定他身负重伤,不肯冒着不防被他一剑刺死的风险,认为即便放了也得冻死在冰天雪地,才因其骁勇,惧而妥协。


    那日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万军开道,为手上提血剑的冷眼英雄让出一条道来,何其壮观?


    他们说,那一条雪路,染了长长不断的热血滴。那人却步履坚定,一瘸一拐,硬是不急不缓地走出生天。


    温达曾仰天叹曰:“真枭雄,当如夫耶!”


    此事传出,少有人敢信,更愿意相信是众人歪曲实情,温达夸大。


    若勇猛至此,早就名满天下,何至于至今仍籍籍无名?


    有些则是只笑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是“英雄向来所出有路”。


    这件传奇事,同当年李覃单刀闯会如出一辙,渐渐的,百姓也常把两件事于茶余饭后拿出来谈一谈,壮壮雄心。


    自然也在这群雄叱咤的乱世,画上一道浓墨重彩。


    ......


    正值傍晚时分。


    穆尧忙完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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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找雪映,顺便送一盒易消化的糕点小食。


    一进帐,雪映迎上去将他解下来的防风披拿了挂上,两人在桌边坐下,穆尧跨坐在女郎对面,一面说笑,一面端出糕点。


    却见雪映一反往常地起身,在他旁边的凳上坐了。


    好近!


    穆尧蹭的一下站起,茫然瞪着眼,不知所措。


    这么久以来,他是真心疼爱她,没定住之前,何时这样亲近过?


    所以每次来,或是出去逛玩,没旁人时他都自觉在她对面坐着,不挨着失礼。


    雪映吓了一跳,皱起蛾眉,一把将人拉下坐好。


    “穆哥哥,你做什么呢?”说站起就站起,一惊一乍的。


    穆尧后知后觉喜之过望,按捺下心中激动,他磕磕绊绊含糊道:“不,不做什么。”


    雪映瞥见他微红的耳朵,还有不自在用去摸的那只大手,暗暗弯了弯唇,拈起一块梅花糕,递过去:“吃吗?”


    穆尧低眸一瞧,没什么所谓地去接她递来的梅花糕,随口应了句:“吃。”


    他是真没多想,故雪映不松手时,他下意识松了力,茫然看过去,不及看个清楚,唇边一软。雪映道:“梅花糕这样吃才更甜,穆哥哥不是喜欢吃甜食吗?”


    穆尧睨向那羊脂玉般的素手,呼吸都不会了。


    “......”


    这是何意?!


    见他嘴也不张,雪映很无奈,直接主动往他怀里坐了,又压上了些力气,示意他快咬梅花糕。


    穆尧太阳穴突突直跳,大惊失色:“你这是......!”


    不及说完,嘴里被她塞了块甜食。


    嗯,果然更甜。


    但他咽下,还是手臂聚力,揽着那腰肢就要把人飞快抱下去:“这样不好,你自己好好坐着。”


    “穆哥哥,你是木头吗?”雪映羞得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忙抱紧他脖子。


    都这般大了,又认识这么久,他从来不主动打破更进一步。然而她那病又是何时能好?难道要一辈子这样不成?


    穆尧抿唇,看着她沉默,忽然意外地平静:“突然这是怎么了?”


    却见眼前小姑娘忽然低下头,好不委屈。


    “还不是穆哥哥,都这么久了,连惊惊都嫁人了,你却亲我一下都是不愿的。”


    穆尧拧眉,急忙反驳:“不是不愿,是......”


    他不说话了。


    雪映问:“我明白穆哥哥的心,只我这病何时才能好呢?便是不提这个,今日我听惊惊说,才知她与那李覃竟都是真性情的,喜欢就是喜欢。发乎于情止于礼,然那些花前月下,嫁过去前,李覃是一个也没少地带惊惊体验了个遍。”


    她眨眨眼,好不可怜:“穆哥哥,雪映也很想要......”


    她欢喜心动的感觉,虽然现在也很心动,但还不够。


    两人必须更进一步。


    他越是珍惜她,就越是因为她身体顾及的多,既然他不会主动打破,那她来就好了。


    穆尧俊脸蹿红:“那李覃是什么性子?!我才没他那么不知分寸,不要脸。”


    雪映一巴掌拍他胸膛上:“穆哥哥自己不懂女孩子心,还说人家?”


    穆尧哑口无言。


    他忽然觉得,确实该向李覃取取经,问问他,是如何做到让妹妹对他这般死心塌地的,不离不弃。


    穆尧跑神,又默默想起另一件事去。雪映瞧出,顿时闷上心头,仰头一下子贴那凉唇上,眼神控诉。


    这种时候,他还能跑神想别的事?!


    穆尧先是一愣,后面无表情,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心上的雀跃。两人贴着不动,一刻又一刻过去,他按捺住心跳,遵从本意,将人儿抱住。


    “罢了,反正亲都亲了。”


    克制多年的理智骤然如弦绷断,一发不可收拾。雪映反后退起来,却退无可退,终于成功被她打动的男人像匹开了荤的狼,将她压在桌边,根本不容她退缩。


    两人呼吸交缠了会儿,热气腾腾,穆尧抽空停了下,嗓音低哑地在那满面羞红的女郎耳边询问:“可以去床上吗?”


    “......”她躲在他怀里,极轻地点了点头,“穆哥哥......听说会疼。”


    穆尧抱着人走,闻言垂眸低低哑笑了声,挑眉,颇为无赖地问:“那怎么办?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轻轻放下她,撑在上方,两人视线很近。


    末了,他只是亲上:“我还没那么放肆,等这一战结束,穆哥哥就去提亲,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