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此伤难愈

作品:《缨枝暮鼓

    翌日,薄枝便起了高烧。


    松夏一人既要照顾重伤的小六和十一,又要跑到主子屋内照看,忙得团团转。


    薄枝昏迷在床,额头泛着滚烫,眉头蹙着,梦魇缠绕。


    松夏请了医馆的大夫到府上诊治,床幔遮住了里面的人,只露出了一截皓腕,对外只道是府中婢女生病。


    大夫开了方子后,松夏才将人送走。


    至于小六和十一,他们二人身份敏感,不宜显露人前,幸而薄府存的许多的金疮药,松夏给他们上了药不久便醒了。


    唯有薄枝,一直醒不过来,出了满身的虚汗。


    梦魇之中,薄枝不知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个梦境,她被困在已经消逝的昭云皇宫内,看着自己自呱呱坠地,在看自己如幼崽般在皇宫内跑动,巍峨辉煌,鲜花烂漫的宫廷内,一片欢声笑语。


    “枝枝,你慢点跑,兄长要追不上你了!”


    迈着小短腿,长着福娃娃一般的小脸的四岁女孩拔腿在花园小道上跑着,咯咯笑着看兄长追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少年此时已经有了未来儒雅的身姿,眉眼间稚气却有几分稳重,唯有唇角宠溺着笑着追她。


    跑在前头的小人扭头一转,带动着头上精致的流苏晃动,而后又调皮的跑开,烟雾追着在她身后弥漫起来,身影渐渐变得虚无。


    再眨眼,已身处宫殿,周围满目疮痍,殿内空荡,外头却一片哀嚎,她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跌跌撞撞跑出殿内,黑雾压城,远处却是破败,以及高台上倒下的父皇母后。


    薄枝亲眼见自己执起枪,挑了敌军数十人马。


    再画面一转,鲜血弄污了她的眼,她跌跌撞撞地倒下。


    浓雾在她周身四起,眼前光怪陆离,再睁眼,便是外城墙下,她似站在天边的外来者,望着城墙上身着太子服的兄长,以及城墙外下,大军压城的铁甲军队。


    为首的人,是裴怀瑾。


    再之后,身着玄色盔甲的男人提弓拉箭,弓弩上的弦丝弹动之间,箭矢便破空而出,插进了站在城墙上,兄长的咽喉。


    薄枝看得目眦欲裂,她急剧的伸出手试图拦截着,身影漂浮在空中,却只见那只箭毫无阻拦地穿过了她半透明的身体,速度加剧般地命中咽喉。


    而她抬起头,身在虚空中的她与男人对视上,黑眸冷静地望着她,钉子般钉进她的心头。


    睡在床榻上的薄枝猛地睁开眼来,瞳孔剧烈地颤动两下,似是睡梦中受到了极大的惊扰,急促呼吸着。


    滚烫着的额头沁着薄汗,脸颊已被烧的熏红,唇色更是一时红的不太正常,太阳穴针扎一样难受。


    松夏端着药进屋,瞥见薄枝醒来便抓紧走了过来,手指扶上她的额头,还是滚烫。


    “主子,你发烧了,这是大夫给你开的药,吃了才会好受一些。”


    松夏看人还迷糊着,便一勺一勺地给喂了下去。


    幸而这时薄枝已经烧得味觉都淡化了,否则这么苦的药可能一口都咽不下去。


    而薄枝凭借裴怀瑾的特权深夜被送回府一事,并非无一人知晓,朝中各部官员心中都跟明镜似的,眼见这薄枝与裴大将军的关系越加要好,送到薄府的帖子一下就多了起来。


    薄枝告假养病一事,也得了些许的关注,为此纪煜专门登府来探她的病。


    彼时薄枝已经恢复了些清醒,可以待客,她换好衣衫,便来了正厅。


    纪煜见到薄枝气色尚好,与她寒暄了一阵,恰薄枝被送回府一事他也听说,便问了薄枝道:“听闻之前你去裴将军府做客,夜间时晚,他还派马车将你送府,可是真的?”


    他略有兴趣道。


    “那日我见你看到裴将军便一脸害怕的模样,还以为你是对他惧怕,现下看来,倒是我会错了意。”


    薄枝面色淡淡的听着纪煜的话,闻之眉头微不可察一蹙,未曾想到这件事会被人知晓。


    但她还是秉着待客之礼未曾反驳,只是含糊应着,并未过多解释。


    纪煜走后,薄枝便回了房,喝了药便睡下。


    屋内香炉升起袅袅的烟丝,是薄枝前段时日从檀娘铺中拿的香。


    华京城内无人知晓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薄枝突然水涨船高,成为了坊间流言蜚语的新宠,好的没有,恶名倒是一大堆。


    将军府通晓这个消息时,已经有了几日。


    江容路过前厅,顿住脚步,犹豫了下,朝室内走去。


    见裴怀瑾手中正捏着一幅地形图,不知在研究什么。


    “将军,薄枝的流言是否需要属下去阻止一番?”江容站在他一侧,小声闻询道。


    江容抬头微探得看向将军,却见男人无半分动静。


    几息过去,男人才抖了抖手中图册,冷声道:“不必管。”


    “下去,军棍十杖。”


    江容垂头,弯腰拱了拱手,“是。”


    默默退了下去,后悔自己的多嘴。


    昨日将军听了流言,不小心打翻了茶碗。


    再加之江容知晓薄枝是女子后,一直以为她和裴怀瑾有什么“纠葛”,虽然将军说着是与薄枝撇开了关系,但实际怎样,也只有将军自己知晓。


    如此一来,他询问试探一番似乎也没毛病,谁料将军会径直赏了他几个军棍。


    唉,看来将军是彻底和薄枝掰了。


    朝中二皇子正在禁足,一些理应交到萧景逸手中的事情也一顺被移交给了萧宏礼。


    萧宏礼自从前几次杀薄枝未果,还未寻得机会整治一下,恰逢薄枝被传言,他便从暗中推波助澜,争取把薄枝的名声彻底搞臭。


    如此一来,他方能舒心解气,顺道教训教训薄枝,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而此刻薄枝身在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六和十一的伤她已经让人查验过了,看着骇人,但并未伤即命脉。


    将军府那些负责审讯的人都是从军中出来的,自是知晓如何能够避开要害。


    只是薄枝想到,裴怀瑾以为她为了薄家多年前的案子而女扮男装考取功名,甚至为了报仇还加入了朝中的某股势力,暗中蛰伏。


    若是她接着下来再有什么与昭云有关的举动时,裴怀瑾是否也会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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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这些事情推到这上面来呢?


    他为什么放了她?


    薄枝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也许,他之前对她的关照,是真的拿她当了兄弟?


    她摇了摇头,不知是赶走自己的胡思乱想,还是并不想相信这样一个认知。


    几日过去,薄枝身上的热症来的快去的也快,唯有一处很难搞定,便是薄枝肩头的咬伤。


    起初松夏给薄枝换衣,便发现主子肩头出现的咬痕,且痕迹深的很。


    松夏以为薄枝回府路上是否是遇到了狼犬,被咬了这么一口,她火急火燎地给薄枝上了药,准备待人醒了再问。


    这几日松夏却发现这伤口好的出奇的慢,上药时便随口问了一嘴主子,“主子,你这伤口怎得如此大,可是带小六和十一回来时遇到了野兽?”


    而薄枝正别过头,不去看自己的伤口。


    她看都没有看过这伤口的样子,也不知道男人究竟咬的有多狠。


    薄枝听了松夏的问题,头都未扭一下,眼皮向上一翻,短暂地露出眼白,“裴怀瑾那个狗咬的。”


    “......”松夏上药的手指一抖。


    薄枝连忙一声抽气,被疼的。


    松夏看了看自己手头的药瓶,呃,不小心药上多了。


    她瞬间感受到主子对裴怀瑾的怨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主子,松夏也是才刚刚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没想到主子瞒着她竟然做了这多事情。


    从小六和十一的只言片语中,松夏大概凑出事情的样子,甚至知晓了主子女身在裴怀瑾面前暴露之事。


    裴怀瑾不仅没有杀了主子,反而是将主子放了,这件事她想象便觉得匪夷所思。


    只可惜主子好似对此并不怀疑,她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眼见薄枝高烧已退,可肩头的伤却无愈合之势,她这才意识到不对。


    薄枝让小六来查验她的伤,却被松夏死命拦住了,口中嘟囔着男女有别。


    最终还是取了些她伤口上的血去拿给小六研究。


    结果是她伤口处之前便已被人上了药,不是凝血用的,只是让她的伤口不会感染,却愈合速度极为缓慢。


    且因为愈合的慢,无论上多少玉脂膏,最后都会留下伤痕。


    也便是,裴怀瑾要让这伤疤永远的留在她的肩头。


    薄枝知道后,呼吸有些不稳。


    这药便只能是他趁着她昏迷时上的。


    裴怀瑾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奇奇怪怪。


    以为她会为了这么一个区区伤疤而感到耻辱吗?


    真是笑话。


    薄枝唇角轻向上提,流露出一抹冷笑。


    既然这伤难养,薄枝等身体养的差不多便销了假,既然裴怀瑾与她划清了界限,那么她便也顾不得什么利琮了。


    回朝前一日,薄枝下了杀令,命暗卫们伺机而动。


    至于坊间流言,她明白多半有人是想对付她,可能是裴怀瑾,也可能是朝中她的哪一个对头。


    是谁散播的她无所谓,因为接下来,她所作的事情只会让她的名声更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