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彻底变天了。


    以前老虞总还在世，虞氏便从不跟港城合作，他嫌那边人利益看得比感情重，不符合他一向的仁慈战略，但在商言商，商场是杀人无形的战场，心软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他没服软没有为女儿想后路，就不会在临终前为虞星楠牵线霍家二少，虽然对方是传言里活不久的病秧子，但只要在霍家站稳脚跟，即便是得到的碎钻也比外面的值钱。


    所以沈心在这一点上更为自私，她宁愿大量裁人缩减资源，也不愿自家的产业流落到他人之手，她更在乎自己的利益，根本不想让对手分一杯羹。


    千算万算，沈心从虞星楠手中抢回来的股份，将近一半又进了霍仲峋的口袋。


    沈心开始频繁找翟星洲的麻烦。


    翟星洲的特助公事公办，一律不见，任凭沈心怎么蹲点，她都见不到人。


    她被折腾的没办法。


    “转告他，我知道虞星楠在哪里。”


    整整三天。


    翟星洲都没有查到虞星楠出省、出境的消息，特助带沈心进来，局势才有了转机。


    “说。”


    沈心要挟他，“把你手上剩余的股份转到我名下，我再告诉你！”


    她贪婪的嘴脸让翟星洲很恶心。


    他知道贪婪是人类的本性，却没想过沈心在一次次颠覆他的认知。


    虞氏是她的吗？


    遗产案不了了知，虞星楠又不见了，虞氏就是她的吗？


    好天真。


    “本来也是你转给我的，我可以全部送给你。”


    “好，签字盖章！”


    沈心准备的特别充分，翟星洲照做，“我在等你的答案。”


    沈心忽然变脸，“你真的愚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要美人不要江山，松嘉慕你真的蠢！”


    不，他不是松嘉慕。


    多刺耳的名字，翟星洲很快被怒气环绕，他压低嗓音警告她，“沈总，一码归一码，你答应的事怎么能反悔？”


    “因为你愚蠢！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可能是地狱吧，因为我就没想她活！”


    沈心狂傲摔门。


    哐啷声震响。


    翟星洲揉乱了桌上的转让合同，眼眸晦暗。


    沈心，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好好珍惜……所以，你也下地狱吧……


    -


    “阿嚏！”


    虞星楠已经连打三个喷嚏，小诊所的护士给她换药瓶后嘱咐一句，“等下打完了这瓶，让你男朋友过来叫我哈。”


    他不是我男朋友……


    虞星楠嘴微张没出声，只能尴尬的笑笑，现在也不是辩解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下意识的拉拢头上的卫衣帽子。


    “怎么，想当缩头乌龟啊！”


    顾且行的嘴啊还是这么欠。


    虞星楠在离开的途中真的急性肠胃炎，吐了还难受，打了好几天吊瓶才好些，这几天吃得清淡，肚子也饿得快。


    顾且行为了她的肠胃，让她吃了几天的馒头，这会儿虞星楠看到三明治，差点儿流泪。


    “你慢点吃，谁跟你抢？”顾且行拧开水瓶盖递给她。


    “谢谢。”虞星楠压低声线，“第几天了，还能走吗？”


    “查得很严，再等等。”


    顾且行边回边探勘周围的环境，这家藏在城中村里的小诊所，来的都是五湖四海的外地人，不同口音在耳边响起，其实还蛮安全。


    虞星楠突然就没了胃口，“再不走就完了。”


    “不着急，只要没查到你的出境记录，他追的不会太急，你知道的，现在的虞氏就够他折腾。”


    虞星楠笑笑，心下了然，“那当然，沈心可是个狠角色。”


    沈心这女人天生与她相克。


    她毁坏虞星楠的家庭，故意靠她那个渣爹上位，她又毁了她的脸，抢走了她儿子。


    这笔帐越算越扯不清。


    好在虞星楠没有盲目相信她。


    因为虞星楠很明白，沈心能送她走的最佳目的地，只会是一个地方，沈心会让她下地狱。


    只有虞星楠死了，她才会罢休。


    沈心骨子里就是贪婪成性，要她放弃遗产争夺也是因为翟星洲，上一局她赢得很漂亮，但是也输的彻底，赢是因为送虞星楠离开，输是她再也不会得到翟星洲的信赖。


    当输赢变得飘忽不定，她只会听从内心的选择，真正的利己主义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与儿子的关系可以通过时间来缓和，而到手的钱和股份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沈心要的是整个虞氏。


    的确，虞氏也在一步步被她蚕食。


    但她忘了一个道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想吞也要能吞下去，要是吞到一半噎死了，或者吞了个没用的东西，就惨咯。


    虞星楠这瓶很快滴完，顾且行去找护士过来，护士还是偷偷跟她说：“你男朋友好贴心哦，还把暖水袋也送过去了。”


    顾且行面不改色，搞得虞星楠左右为难。


    两人前往临时住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能闻到谁家在洗衣服的洗衣液味道，谁家在炒菜的鲜香味。


    人间烟火气不过于此。


    很久前，她来翟星洲居住的城中村，也是如此烟火气，只叹岁月如梭，一切都变了。


    “说说吧，你怎么和霍二少一起出现？”虞星楠先前病着，他说等她好了再解释，这次顾且行也没想躲。


    “很简单，利益驱使，促成我与他的合作。”


    “你的意思是霍家二少想要分霍仲峋的势力？”


    顾且行点头，“霍家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明面上是三兄弟，实则是三个派系，但严格来说其中又出现了更多的分支，叔伯舅姨每一户都想分一杯羹，霍家掌权人最疼爱第三个儿子，大儿子势力够广，二儿子中规中矩但因为身体病弱支持他的并不多。”


    “所以你才与他合作，做他的支持者？”


    “虞星楠，我是中立者。如果要解决霍家目前的局势，首先要去掉掌权者最爱的三少。你那么聪明，这其中的缘由必然不用我多说。”


    “二少想和大少合作，铲除三少！”


    “豪门的争夺从出生就开始了，搞得跟古代帝王一样，真是迂腐封建！”


    虞星楠深呼吸再叹气，“你确定霍家能帮我离开吗？”


    “会的。”


    顾且行安慰她，“你不用太担心，时间一到，你就走。”


    “好，我等着。”虞星楠全是逃离的念头，未曾想过他的说辞，他说的是“你走”而不是“我们一起走”。


    顾且行明白虞星楠是想离开翟星洲，离开松嘉慕，至于有没有他，不重要。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虞星楠恨的爱的只有一人，其余人进不去她的世界。


    值得吗？


    不止一个人问过他。


    为霍家办事，就是把自己的利益去掉，不沾惹一身的奉献。


    所以霍二少问他。


    “值得吗？用自己的‘背叛’去给她赢一个机会。”


    霍仲峋也问他，“虞星楠真的值得吗？你是，翟星洲也是，你们都被她蛊惑了。”


    值得吗？


    顾且行从没有问自己值不值得，他只知道当她送自己离开临城，并且为他濒临破产的公司重新注入生机，他就明白，这一辈子都逃不开她的世界，放不下她。


    值不值得这件事，他也一直想问虞星楠，如果早知道翟星洲会变成另一个人，她还会不折手段骗松嘉慕私奔吗？


    值得吗？虞星楠。


    决定要走的那天，开始下雨。


    虞星楠看看灰暗的天，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这天气真差啊。”


    “我看过一本心理书，上面说天气差才能让人高度集中，天气太好容易散漫放松警惕，所以今天对于你而言是个好天气。”


    虞星楠服了顾且行这张嘴，啥都能变着花样说。


    “谢谢你，顾且行。”她侧头看他。


    “谢我什么？这可得说清楚。”


    又来了。


    虞星楠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见好就收。


    顾且行也不跟她开玩笑，再三叮嘱，“到机场后，你只要过了安检他们就会收到消息，但我们要利用这段时间差让你逃走。”


    “明白。”


    虞星楠眼中的跃跃欲试，是对新生活的渴望，他们利用了霍仲峋和翟星洲的交易往来，让霍仲峋故意拖延时间，只要虞星楠顺利上飞机，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因为那趟出境的航班不是最终目的地，虞星楠会中途转机前往其他目的地，而这个地方是她自己的选择，谁都不会知道她会在哪一个中转站歇脚停留，然后又去往何方。


    只要路线最刁钻，翟星洲找到她的机会就渺茫，即便找到也会花费更多时间。


    对于目前的情况而言，时间非常宝贵。


    “虞星楠，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会的，我会联系你。”


    “以什么方式？”


    “嗯，一个下雨天，我喜欢雨天。”


    “好，你等我来。”


    他们分别在安检口。


    “再见，顾且行。”


    虞星楠带着一丝遗憾对他招手，顾且行果断说了告别，背过身比谁都快，他等了至少三分钟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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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结果虞星楠就站在那等他回头。


    顾且行有被气笑，“你到底走不走！不怕了不担心了？”还没说完，虞星楠投入他怀抱，声音闷闷的，“顾且行，我知道你舍弃了什么，霍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我真的很感谢你，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对我很好。”


    “别说了，快走吧。”


    “听我说完，顾且行，我没有什么能给你，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手链，不值钱的，你放心，就是路边摊买来的水晶，我送给你，虽然不值钱但能保你平安。顾且行，谢谢你，还有……忘了我。”


    这一次转身，她没有丝毫犹豫。


    顾且行的眼眶泛酸，握着那条水晶手链，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很值得。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再转身就遇到了翟星洲，他怒气冲冲的过来，不想声势浩大的找人，自己狠瞪他一眼，似乎能将他的身体射穿扎孔，而后去了安检口。


    顾且行被两个保镖强行带走，周围路过的人群躲得远远的，不敢轻易靠前。


    霍仲峋也来了，他让保镖放开顾且行，选择亲自带他走。


    四下无人。


    霍仲峋才问他，“送走了？”


    顾且行：“你的条件……”


    “不急，这只是其中之一，我现在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需要你办，如果你去往港城，我相信翟星洲永远不会找到你。”


    “你让我做什么？”


    “就做你的老本行，我需要你保护我的夫人，商慕心。”


    顾且行以为自己听错。


    霍仲峋的眼中难得温柔，“你可要护她周全，我的夫人是我最宝贵的心上人呐。”


    世人以为那场婚礼只是商业联姻，阴差阳错的结合，却不想有人在动真心。


    -


    翟星洲没有找到虞星楠。


    在她进去的那一刻，翟星洲找了各个登机口的休息区，没有，都没有虞星楠的人影。


    他不知道的就是这一段疯狂找人的时间差里，虞星楠坐上了真正的那一趟航班，飞往南半球的某个小国，中途要周转三个地方才能顺利抵达。


    翟星洲愤怒的给沈心电话。


    “告诉我，正确的航班是哪趟！”


    “查不到吗？还是你没有能力查到？你怎么不想想，她要是改了航班呢，我实话告诉你吧，她其实……”


    手机被撞掉在地，翟星洲失魂落魄到呆滞状态，他的拳头已经握紧，不管面前人是谁，他都要一拳揍上去才解恨。


    不过霍仲峋拦住了他。


    “星洲，你这样找不是个事，我已经安排航司领导破格介入，我们霍家还有点面子，我陪你在这一起等消息。”


    一开始的航班信息是他给的，与沈心给的对上了，又那么凑巧的接到虞星楠在机场的消息。


    翟星洲看着他，突觉霍仲峋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他伪善的拖延时间，如果他的面子足够重要，早就能在他一头雾水的冲进来找人时帮他查到航班信息。


    所以，霍仲峋也在利用他。


    “好，我等你消息。”


    翟星洲维持着彼此的体面，也深刻意识到阶层的落差，他翟星洲一天没有实权，那些人就不会与他真的交心合作。


    消息是在一小时后发来的。


    诺大的休息区只有翟星洲一人，他听到虞星楠真的改签去往不知名小国，内心的平静瞬间被打乱。


    他必须立刻马上过去，他要找到她，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一定要找到虞星楠。


    可惜世事难料。


    新闻里冰凉的声线正毁掉他的希望。


    “据报道，15点30分开往B国的航班不幸遇难，事故原因尚在调查中……”


    有什么东西，彻底崩了。


    毁灭了，彻底灭了。


    翟星洲仿佛掉进冰窟窿，他崩溃到浑身僵硬，不敢相信屏幕里的最新消息，他开始质疑新闻的真实性，想大声控诉、唾骂，却没法开口，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无声的眼泪在缓解他的焦躁。


    狡兔尚能三窟，何况是虞星楠，他不会信的，那是假新闻，虞星楠那么聪明，她一定知道他会马上查到航班信息，所以一定不会坐上去。


    “翟星洲，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他出现了幻听。


    他怎么会听到松嘉慕对他说话！


    对，都是幻觉。


    松嘉慕死了，虞星楠还活着！


    你告诉我，你没有坐上那一趟航班！


    你告诉我！你没死！没死！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死了。


    翟星洲活着，也像死了一样。


    虞星楠，回来……我求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