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姝在伯府确实难熬。


    在方瑀珩离开后，冯正寰派人来，说是赵逸泽前来破门，被方瑀珩的人阻拦，人也被带走，暂时是安全的。


    说是安全，但巷子里时不时还是传出厮杀声，应该是对方增援，想要继续撞开伯府大门，好挟持冯家家眷。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等待就跟在火架子上烤那般煎熬。


    她坐立不安，时不时就站起身，在厅堂内踱步。


    二房姐妹一直抱在一块发抖，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在场的长辈都是妇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冯老夫人闭着眼，不知是疲惫睡着了，还是同样在煎熬等待一个好消息。


    “我到前院去看看！”秦宝姝实在是坐不住了。


    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从天未亮到如今大亮，外头的厮杀声好像也停了有一刻钟，或许已经有定论了！


    冯老夫人猛地睁开眼：“宝儿不可，这个时候你只能待在颐安堂，前边有你表哥们在！不需要你！”


    “外祖母……”秦宝姝也害怕自己贸然走动，会带来混乱和麻烦，可一颗心乱得她快要无法冷静了。


    正是说着，颐安堂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除此外，还有冯老夫人熟悉无比的穿着重甲才会有的碰撞声响。


    冯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


    众人见此纷纷紧张地看向院门。


    “老夫人，是子源回来了，大局已定，老夫人可以安心了。”


    脚步声停在门口的时候，众人大气不敢出，心想为何亲兵都没有反应，还好下刻就听到了方瑀珩的声音。


    冯老夫人一手压着胸口，慢慢坐下，紧绷的身子歪倒在迎枕里。


    秦宝姝闻言比任何都快跑向院门，把锁打开，看见全须全尾的年轻公子，高兴得直接扑了上去。


    “你总算回来了，你要吓死我了！”她眼里都是泪。


    方瑀珩回拥她，给她轻轻拍着背：“是我的不好，我回来了，不过可能又要出门去。”


    秦宝姝抬头看他，他没等她问话，就先拉了她的手：“我先进屋和老夫人说一声，你跟我一块出门去，可能还得在外头小住几日。”


    外头？


    哪里？


    总不能是他们的新宅子。


    秦宝姝一头雾水，方瑀珩带着她来到老人面前，先撩了袍子跪倒：“叫老夫人跟着担忧，是子源的不是，在此先给老夫人告罪。再有，子源先前说的约定之期不曾有任何变动，只是姝儿要先随我进宫一趟，子源会先让人把聘礼送上。”


    “进宫？！”刚坐下的冯老夫人，又被他惊得站了起来，“进宫做什么？！”


    方瑀珩抱歉道：“此事说来话长，也是我要跟姝儿坦白的。”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砚书，“子源把砚书留下，让他把事情经过都跟老夫人一一说明，待宫里的事结束后，子源再来给老夫人赔礼。”


    冯老夫人更是被说得摸不着头脑了，但事情居然涉及皇宫，必然是十分重要。老人看了一眼少女，沉默片刻说：“我孙女跟你进宫，可有危险？”


    “绝不会有。”


    有他肯定地回答，冯老夫人这才点头。


    秦宝姝有些发愣，就那么被他又拉着手一路出了伯府，坐上马车。


    “究竟是什么事，连我都要进宫？”她总感觉，事情应该是超乎意料。


    可脑袋瓜子混沌一片，让她有种不知从哪里开始去思考的茫然。


    方瑀珩紧紧握着她手：“总之，我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有些事确实不得已才对你隐瞒，欺骗了你。而且，这一骗……十年。”


    他声音紧跟着低了下去。


    “但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都跟我锁住了，你会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反悔。”


    秦宝姝本来还被他闹得紧张兮兮的，闻言直接气笑了。


    “有你这么霸道的？你骗了我……多少？十年？！你骗我十年，还要不能悔婚？！”


    方瑀珩抿了抿唇，哪怕理亏，气也壮。


    他固执道：“对，我们之前就有过约定，不管以后是有误会也好，是吵架也好，是谁惹谁生气都好。都不能离开彼此，把事情说明白才是重要的。”


    秦宝姝就定定地望着他，想起了这事是补汤之后，两人的约定。


    她磨了磨细白的牙：“方瑀珩，好啊你，原来你早给我下套了！”


    她要抽手，结果他握得紧紧的，哪里给她机会。


    手没能抽出来，她更气闷了，冷笑一声：“我就给你个机会，看看你究竟是干了什么事，居然要瞒我十年！我跟你也就认识了十年！”


    说完还不觉得解恨，直接掐他手心，疼得他皱眉，也硬是不撒手。


    “我要睡觉！”秦宝姝闭上眼，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但真正生气吗，好像也不是，或许她只是把积攒的紧张情绪一块跟着发泄出来了。


    她其实早在冯正铭揭穿他有问题的时候，她已经选择给机会，让他解释清楚。


    一切都等真相解开了再说吧。


    她确实是累了，闭眼想着想着，就困得迷迷糊糊，身子也往方瑀珩那边歪。


    方瑀珩理亏，正愁被恼了怎么办，见她被晃得不稳，忙把肩头送了过去，让她能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秦宝姝大概知道自己到宫门了，但方瑀珩没喊醒她，而是轻轻抱起她，听到他问了声：“轿子备好了吗？”


    既然还能有轿子坐，她就懒得睁眼，被方瑀珩抱进轿子里后，在摇晃中再度迷糊睡着。


    睡了多久她不太清楚，是被一阵哗然声惊醒的。


    她猛然睁眼，发现自己在方瑀珩怀里，而自己和他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雕刻的金龙。


    她一个激灵，睡意彻底消失了。


    “姝儿不用担心，你只管听。”


    方瑀珩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仰着脸看他，眼里有惊恐，压低声问：“这里究竟是哪里？！”


    “金銮殿后。”


    短短四个字差点让她跳了起来。


    他们怎么就到金銮殿来了，这是他们能来的地方吗？！


    她还以为，他只是带自己来见哪位贵人！


    方瑀珩无声笑了笑，把她又抱紧了一些，不让她乱动，随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醒来的正是时候。


    而此时，一道她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本王隐忍十余年，查清宜安王弑父，戕害太子和本王，证据确凿。宜安王夺位后，只知沉湎酒色，搅得我国百姓不得安生，边陲战乱无能平息，桩桩件件，愧对祖宗，愧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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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万民，死不足惜！”


    这声音是……唐老爷！


    他自称……本王？！


    宸王话落，沉默许久的首辅率先跪倒在地高呼：“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跪请宸王殿下即位，重振国威，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如今宫里宫外都是宸王的人，更何况刚才当今皇帝已经被宸王擒获，连同皇子后妃无一逃脱，甚至还是犯了弑父一罪！谁人还敢多给那昏庸的皇帝……不，宜安王多说一个字，自然是和首辅一样，做出明智的选择。


    而后方的秦宝姝醒来后只听到了这一番话，但已经明白唐老爷就是刚才大臣口中的宸王。


    方瑀珩是想让她听这个？


    可这个和他骗她十年有什么关联，她正想着，山呼要宸王登基的声音响彻金銮殿。


    宸王本就冲着拨乱反正来的，也没想客气，直接就在龙椅里落座，顿时就又是山呼吾皇万岁的呼喊，震得秦宝姝有些手脚发软。


    等这片声响过后，首辅想到了还有重要的一人，请示道：“臣听闻圣上独子聪慧过人，不知可否请殿下出来，也好叫臣等一见英姿。”


    方才秦宝姝是手脚发软，在听到圣上独子几字的时候，是连心跳都差点停了。


    她猛地抬头看还抱着自己的年轻公子，脑海里都是他和唐老爷唐太太相处的一幕幕。


    “你、你……”她张开嘴半天，就只说出了那么一个字。


    方瑀珩大大方方地点头：“是，这就是我隐瞒你十年的事。当初不说出来，是怕吓着你，也怕把你卷入是非里，会让你身处险境。”


    所以他一直筹谋着，直到发现自己的心意，直到确保万无一失，他才和她坦白倾慕之情，才与她许终身。


    宸王闻言，视线朝金銮殿后瞥一眼，当机立断道：“太子今日忙，明儿你们再见。”


    首辅方才何尝不是试探，大家都知道宸王隐藏身份的时候，只有一个独子，如今不见人，自然是要知道宸王登基后，是否会册封独子为太子。


    眼下得到宸王直接一句太子，首辅心更是定下了，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既然要登基，后面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方瑀珩见父亲难得上道，抱起还发蒙的秦宝姝站起身，直接往后宫方向去。


    他一边走，一边和她剩余没说完的事：“姝儿如今知道了我的血海深仇，知道了我的苦衷，可还恼我？”


    “我再与你说一件事？你知道为何黎阁老非要我娶他孙女，而从来不提赵逸泽吗？”


    秦宝姝脑袋乱乱的，但他在和自己说话，只能强压下震惊，勉强去思考。


    “不行，你别考我了，我想不明白。我脑袋快要爆炸了。”


    她抱着头求饶。


    方瑀珩好笑：“赵逸泽，是黎阁老的私生子，所以如何能出叔父娶侄女的事。”


    秦宝姝虽然吃惊，但在他亮明身份的震惊里，这点波澜实在不值一提。


    “他这个不要脸的老货，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私生子！”她骂了一句，然后如梦初醒般问他，“我刚才不是做梦吧，你摇身一变，成为太子了？！”


    说着，毫无预兆地快速伸手去掐了他的脸，还用力地扯了好几下。


    再问：“疼吗？疼就是真的……”


    方瑀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