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作品:《表姑娘金安》 秦宝姝满心悲壮,随着方瑀珩指尖的发力,疼得咝咝地倒吸冷气。
冯正清兄妹围在边上,看她眼泪含在眼眶里,跟着焦急起来。
冯淑晨紧张地问:“如何,伤得严重恐怕还是要找懂跌打正骨的郎中来,脖子扭着可不是好顽的。我记得母亲说过,谁家千金也是摔一跤,拧着脖子了,结果再也好不了,到现在还是歪着脖子!”
这话吓得秦宝姝眼泪滚落下来,顾不上害羞,一张脸变得惨白。
冯正清忙眼神示意妹妹,冯淑晨才知自己紧张过度失言了。
方瑀珩却在这时微微一笑,松开她肩头,也收回了揉按的手。
他转到她身前,把包着指头的手帕解开,温声安慰道:“没那么严重,没有伤着胫骨,只是小小拧了一下筋,你坐着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他凤眸含笑,眉宇舒展,莫名让秦宝姝镇定下来。她还想问他什么去,他已经快步下了楼。
冯正清疑惑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往下方看。
方瑀珩来到先是站在小楼前四下找什么,然后忽然朝一处奔去。
冯正清再定睛一看,发现他所去的方向是种着小片石榴树的林子。
府里的石榴树都有些年头了,入冬后,叶子早就掉光,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灰扑扑的没有规律的横叉凌乱,不是一般难看。
方瑀珩要找的东西,正好卡在这些复杂繁多的枝丫间。
他跑上前,光着手就把上面还未化的余雪全抓了下来。
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拿,手心那点雪进屋了估计就化成水了。他把袍摆一拢,当成临时的布兜用,直兜满了白雪,才再快步返回。
秦宝姝一直歪着脖子很不舒服,尝试转动,刚想用力,就疼得龇牙咧嘴。
方瑀珩重新回来,见她脸上都是泪痕,抿着唇走到桌子边上,把干净的茶杯都拿来装雪。
他收集得有些多,茶杯并不够用,他只能把剩余的抖落在地上,拿起一个装满雪的茶杯,用刚才包手的手帕裹紧,回到秦宝姝身边。
他说:“会有些凉。”
话落,秦宝姝就感觉什么东西凉飕飕地贴在胀痛的部位,让她狠狠打了个激灵,余光扫过,扫见了他发红的手指。
“还是方表弟聪明,不像我,站在边上只知道着急了。先前在校场,谁拉伤扭伤,都是第一时间找井水镇一镇,我给忘得一干二净。”
秦宝姝这才反应过来,那冰冰凉凉的东西是雪,他刚才下楼徒手抓的冰雪?!
她心里发暖。
方瑀珩被夸奖,面上不见多欢喜,下颚都是紧绷的线条。
“刚扭伤,冰敷冷水镇一镇,是能缓解一些。不过等肿起来了,就只能用热手帕捂一捂……还疼得难受吗?”
他说到最后,声调明显温柔了许多。
冯正清和冯淑晨相似一眼,看见彼此眼里的笑意。
秦宝姝感动着呢,喊拂风替他扶着杯子,然后跟他说:“你到我前头来……”
方瑀珩以为她还难受,哪知刚走过来想安慰,就见她把手炉直塞到他手心:“你快暖暖手。”
话落,察觉到冯正清兄妹的视线,她耳根微微发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嘱咐拂风:“你也别冻伤手了,把手帕拧个结,拎着也能贴住脖子。”
还好方瑀珩收集的雪足够多,不然一个杯子的雪确实坚持不了多久。
方瑀珩见她眉宇渐渐舒展,一颗心才算踏实下来。
他把手炉放下,找她借了手帕,重新缠在手上,用拇指顶住她脖子一侧,慢悠悠地说:“表妹记得一会给诊金……”
刚才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秦宝姝,顿时瞪了眼,下意识就朝他所在的一侧看过去:“你居然问我要……呀,疼!”
诊金二字还没说出来,她疼得喊出声,下刻就看见方瑀珩弯腰看自己,凤眸内都是笑意:“你再转转脖子,慢一些。”
秦宝姝后知后觉地轻轻左右活动,惊喜地发现果然不疼了。
“你故意气我,还给我下黑手!”她睨他一眼,说完自己就先乐了。
方瑀珩拿着她的手帕,朝她脸上的泪痕胡乱一抹:“得了便宜还卖乖!诊金翻倍!”
话落,他就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茶,坐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他悠闲的动作让秦宝姝在后头做了个鬼脸,看热闹的冯正清兄妹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两人私下相处是这么个模样,一对欢喜冤家。
但只有方瑀珩知道,自己没有表面那么轻松,在给秦宝姝把脖子拧回来那一瞬,他里衣都汗湿了。
正如冯淑晨所言,脖子扭着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放心把她交给郎中,唯有自己动手。
他庆幸自己从没把习武这事放下,才对力道的控制有信心。
晚来的二房、三房兄妹,以及冯正铭都错过了方才的事,冯淑晨倒是松一口气,和兄长默契地没再提起。
不过冯正铭见到方瑀珩,心里立马就炸毛了,强忍着脾气忽略他,扭头只管和秦宝姝说笑。
方瑀珩呢,在外人面前本就是不显山水的一个人,神色淡然地对着炭盆烤被雪水浸湿的袍摆。
原本冯正清是想要带着弟弟妹妹们自己动手烤肉吃的,哪知先来了一场雪,外头冷得能冻掉手指头,羊肉就让厨房烤好再端上来。
然后又架起锅子,用切成薄片的新鲜牛羊肉涮着吃,也算是热闹且尽兴。
二房姐妹花是个爱闹腾的,嚷嚷着要行酒令,众人也不扫她们兴,继续找乐子。
这就苦了冯正铭,书没读多少,酒就要被灌得最多,喝得整个人晕乎乎,就快要趴桌子底下去了。
冯正清无奈着,把一楼的小厮喊上来,要把他先送回去。
哪知少年一拍桌子站起来:“没醉,继续,小爷我千杯不倒!”
这一看就要耍酒疯,冯正清示意小厮赶紧给他拉走,可哪里有冯正铭的力气大,反被推倒坐地上。
“正铭,今日大家都高兴,你可别再胡闹,先回去歇着。”冯正清只能自己动手,扣住弟弟的手腕,就要把人扭走。
冯正铭喊了声疼,然后就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朝秦宝姝说:“姝妹妹,我改过自新了,可他们都不信我……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说着说着,居然连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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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可把秦宝姝吓一跳,而且喝醉的人,和他讲道理也讲不通的。
她只能笑着温声哄道:“谁说我不相信四表哥,四表哥最近上进,我都知道呢。只是眼下你确实喝多了,还是先回去歇着,不然明儿要头疼的。”
“姝妹妹是在关心对吗?”冯正铭傻呵呵地一笑,但没得到秦宝姝的回答,又扁嘴。
秦宝姝就感觉身后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目光的主人是谁,可一个醉鬼的话,和哄醉鬼的话,哪里能较真的。
眼见冯正铭眼角都湿润了,还挣扎着要兄长撒手,秦宝姝硬着头皮回了一声:“是,身子重要,四表哥快先回去吧,我们下回再继续行酒令。”
闹腾的冯正铭顿时就乖乖地,郑重点头:“好,姝妹妹一言为定。”
不管如何,总算是把醉鬼给哄走了。
然而秦宝姝没看见,冯正铭在被兄长扶着下楼前,朝方瑀珩看过了去。
那双泛红的眼眸里哪里还有酒气上头的迷蒙,只有嘲讽和挑衅,宛如胜利的将军。
方瑀珩凤眸闪过厉色,再调转视线,正好瞧见秦宝姝还朝他挥了挥手。
他薄薄的唇就抿成了线,片刻后嗤笑了一声。
——冯正铭幼稚得可以。
冯正铭离开,二房姐妹花也嚷嚷头晕,天色已经不早,冯淑晨也该回侯府了,宴席就此散了。
方瑀珩特意慢了脚步,在前院和后院分隔的路口逗留,等到了比他更慢吞吞走来的秦宝姝。
秦宝姝还是不太好意思见他,方才人多,还能分散注意力,如今单独见着他,就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男子的喜欢原来是带着侵略性的,如若不是他克制,又被她逼得只能坦白,恐怕她要在很久很久才会发现这一点。
她脚下步子迈得更慢了,一双眼更不敢往他身上瞅。
“秦姑娘,你这跟蚂蚁结仇了?”方瑀珩见她踌躇不前的模样,刚才被挑起的醋意到底还是爆发了。
他不得不承认,冯正铭的手段幼稚可笑!
却有效!
她既然不过来,那就他过去!
方瑀珩大步走向她,在她想要躲开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下回不许哄他!”他一刻也忍不下去了,臭着一张脸。
他先前吃够了不做声的亏,教训受够了,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秦宝姝在他发酸的语气里错愕,然后就发现他耳根在自己的注视下一点点泛红,从浅浅的粉色,变成仿佛能滴血的红!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某人恼羞成怒,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一句:“秦宝姝,你说话!”
难不成,他想通了,她还想当缩头乌龟?!
“吃醉鬼的飞醋,你也是出息了!”她仰着明媚的一张脸,把他拉着自己的手捧到唇边,朝他掌心呵气,“手还冷吗,我给暖暖吧。”
他僵在了原地,仿佛是真被寒风冻在那儿了,一动不动,就连望着她的眼眸也是一眨不眨。
过了一会儿,秦宝姝才听见他低笑一声,笑声里有着幼稚的窃喜,语气更是理直气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