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 89 章
作品:《只想将他捉拿归案》 文昌府,慈幼院。
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一片静谧。
林绩独自坐在小房间的书桌前。
虽然桌子有些老旧,却整理得一丝不苟,干净整洁。
他低头,一封一封地整理信件。
动作沉稳,神情间却隐隐透露出一丝焦灼。
将诸多信件分类归入架子后,他终于拿起最后一封。
这封信的纸张用的是上好的五色砑花笺,散发着淡淡熏香。
即便经历从皇城到文昌府的长途跋涉,又被存放在案头经过了一月有余,那股香味依旧幽幽未散。
他展开信笺,再读了一次。
信中内容如往常一般,是对慈幼院的问候,以及叮嘱备好过冬的柴薪粮食、孩子们的冬衣,秋季的善款也一并附上云云。
落款是洪福茶楼,洪掌柜。
林绩读着信上的一字一句,神色柔和了一些。
读罢,他将信封内的银票取出,将信笺小心叠好,放进抽屉。
虽然手上的动作无差无错,但他心底想着另一件事,总觉得不安稳。
踱步片刻后,焦急之色终于浮现在他的眉宇间。
林绩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索性推门而出,来到了院门口。
秋风瑟瑟吹动他的衣襟,身上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寒意。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神色冷肃地望向远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半个时辰悄然流逝,街道上仍然静悄悄,什么人影都没有。
林绩心中的焦虑愈发加重。
——赵秉清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思索片刻,脸色愈发凝重。
索性快步回到房间,取下挂在墙上的包袱,里面包裹着一柄锋利的砍柴刀。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出了慈幼院。
贴着墙根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走到半路,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绩下意识地隐入夜色,屏息凝神,目光警惕。
没过一会,走过几人。
领头的,是他的堂兄,林集敬。
林集敬阴沉着脸,步伐急促,显然心情不佳。
跟随在他身旁的仆从们低眉顺目地提着灯笼,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他。
林绩看清来人,也暗暗沉下了脸,目光冷硬。
他并没有要出去打招呼的想法。
——这么晚了,林集敬为何还在外面奔波?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又被迅速压下。
他无暇去理会,也不想去理会,只想尽快赶到客栈。
客栈。
斐然已经沉沉入睡,但赵秉清的行动并不如计划中那般顺利。
他原本以为,今晚的斐然会像往常一样,防范意识不会太重。
顶多在他的手腕和床头之间,虚虚系一根绳子。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斐然竟拿出了手铐,将他的手和床柱牢牢铐在一起。
赵秉清眼睁睁看着他把钥匙放到了沈容端房间,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房里烛火也熄了,窗外的月光撒进来,铺成薄薄一层银屑,让他勉强能看清手铐的轮廓。
赵秉清悄悄地挪动到床边,慢慢坐了起来,努力思索该如何解开这个手铐。
他尝试挣了几下,手腕已经泛红,仍然毫无进展。
焦虑渐渐笼罩心头时,他突然想起窃贼惯用的一种开锁手法。
……似乎是拿一根小木棍,然后往锁孔中捅?
思索片刻,正好手边有一根很细的发簪,便赶紧试了起来。
与此同时,林绩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客栈。
他脚步放得极轻,蹑手蹑脚地在一楼查看了一圈。
这一层没有住人的房间。
随即瞥向二楼,准备继续上去。
然而,楼梯陈旧,木板嘎吱作响,迈步稍一用力都会发出声响。
林绩暗暗咬牙,心里后悔当初没有问清楚赵秉清住在哪间房。
只能一边心里祈祷不会被人发现,一边尽可能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踩上每一块台阶。
上了楼,他环顾了一圈,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房间不算特别多。
大不了,一间间试过去。
或许是因为路途奔波,而且今天多有波折,加上身体不适,沈容端今晚总算睡得比平时好些。
“比平时好些”指的是,她没做梦。
没有再陷入那个纠缠了她十余年的梦。
然而,昏沉之际,耳边却忽然传来微茫的声音。
最初,是木门被推开的轻微响动。
吱呀一声,克制而缓慢,像是害怕惊醒床上的她。
紧接着,房间里一片寂静,仿佛那人还在犹豫是否要继续。
然后,是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轻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每一步都在逼近。
一步,两步。
来者缓慢地移动,脚步轻如羽毛,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最后,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沈容端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瞬间清明如水。
早已藏在被褥中的手,猛然挥出一条鞭子。
鞭影破空,带起了凌厉的风声,直袭来人。
然而,鞭子在即将击中目标的刹那,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对方愣在原地,呼吸似乎也跟着停滞了。
沈容端紧紧盯着那人,心跳稍微缓了几拍。
她的手腕猛地一转,鞭子骤然改了方向。
鞭影堪堪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发出低低的破空声。
几乎就要划破他的衣衫。
从未有人可以面对她呼啸而来的鞭子,却一步不退缩。
而此人,一动也不曾动。
林绩。
林绩推开门时,一切本应按计划悄无声息地进行。
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榻上之人时,身体却像遭受雷击般僵住,整个人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他的世界仿佛停滞了。
那张脸。
那张他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隐秘地描摹、供奉的面孔。
那个每一次压抑的呼吸之下,都在疯狂祈求上苍还给他的人。
多么相像。
他呼吸倏然滞住,胸口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得生疼。
心脏几乎不敢跳动,生怕这一刻不过是虚幻的幻觉,稍一眨眼便消散无踪。
指尖轻颤,攥紧成拳的手轻轻颤抖,握不住的那缕月光似乎就要从他掌中溢出。
无法掌控。
站在原地,他甚至忘记了要往前迈步。
文字,曾是他最熟悉、最擅长的东西。
可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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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嘴唇微微张合,喉咙干涩,脑中空白一片。
他好像忘记了如何说话。
忘记了如何思考。
只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就这样,停留在此刻。
他不信神佛。
他隐秘地恨着神佛。
若真有神明存在,若真有天道公允,那她怎会……
他说不出口那个字。
可是,为了能永远地停留在此刻,他愿意长跪不起,舍弃所有。
哪怕沦为一个痛哭乞怜、肝脑涂地的信徒。
他原本只是她的信徒。
呼啸而来的鞭声,击碎的不仅是秋风,还有他心中最卑微的祈求。
凛冽的风声如同利刃,提醒着他一个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这不是她。
——这是她的妹妹,沈二娘。
上一次见到林绩时,她几岁?
她好像也记不太清楚了。
沈容端默默凝视着眼前不过三十出头,却已两鬓斑白、清瘦憔悴的男人。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话语卡在喉咙,像是一团结不成线的乱麻。
那是很多年前了,遥远得像前世的事情。
那时她姐姐还在,她们的日子仿佛一床被日光晒了一天的棉被。
脸埋进去,就能被暖烘烘的太阳味包裹,幸福得无与伦比。
林绩的父亲林维,与她的父亲沈濂有同年之情谊。
两人关系极好,情同手足。
后来又有缘共赴一地上任,一为主,一为副,亲密无间。
连两家的房子都紧挨在一处。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调皮捣蛋,总和姐姐形成鲜明对比。
姐姐娴静温柔,而她总是惹事生非。
有一年,隔壁林家院里的杏子熟透了。
她眼馋得紧,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攀上墙去摘。
可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整个人直直地摔进了林家的院子里。
耳边是隔着墙传来的姐姐的惊呼声。
而眼前,却是一个被她的从天而降吓得愣住的玉面书生。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绩。
沈容端跌坐在石桌上,抬头看见了林绩,心里却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傻笑着喊他:
“哥哥!”
浑然不觉自己正一屁股坐在他新写的文章上。
神韵超逸的淋漓墨迹,也被她压得模糊不清。
林绩眉头微蹙,神色瞬间收敛,冷着脸训斥她:
“胡闹!”
可接着,他似乎有些无奈地小声嘀咕:
“怎么你同你阿姐,性格如此不同?”
沈容端愣了愣,歪着头,天真地问:
“你见过我阿姐吗?你认得她?”
林绩闻言,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
那时的沈容端哪里懂得这些风花雪月的细腻心思。
她只想着自己将来要做个驰骋江湖、叱咤风云的大侠客,根本不在意这些儿女情长。
于是,她依旧乐呵呵地笑着说:
“嗯,你如果没见过我阿姐,一定要见见!我阿姐,是全天下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话音刚落,她最最最最最好的阿姐却狼狈地出现在墙头,神情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