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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祁言和季无虞回来时没有赶上见淮济最后一面,来送他的只有温眠眠。


    天蒙蒙亮,温眠眠在秋风中,望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着的男人,她头一次不是以一个仰慕者的姿态和他说话,“这会还没散朝,泠沅姐姐送不了你,我爹年纪大了实在见不得分别,让我来代他送送你。”


    淮济的笑容极淡,掩在风中没有人能看见,“眠眠,谢谢了。”


    “不说再见吗?”


    “见不着了,”淮济垂了垂首,“我以后便不回郅都了。”


    淮济的文名天下达,可走时仍旧赤条条。


    温眠眠很想问他值得吗,可末了开口只有混着眼泪的一句,


    “淮修远,前路迢迢,不送了。”


    …………


    淮济初来郅都时还太年轻,那时的他刚拜入煮粮庵,以为伸手就能摸到太阳的边际,可郅都城最不缺的便是有文名的才子,那个在科举中一跃摘得魁首的苏昧远,得罪储相后便再也没回过郅都。


    在世族裹挟的洪流中,不偏不倚只意味着永不出头。


    淮济在国子监蹉跎了五六年,望着那些曾受教于他之下,却有着显赫家世的权贵之子,或主政一方,或步入中堂,你说他嫉妒吗?或许是吧。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每每入夜,淮济都会忍不住在念这一句。


    他虽富有诗名,可旁人提起他紧跟着的便是一句“哦,温太傅的那个门生”,辗转于各个诗会雅集中,企图以才学博得贵人青睐来一展身手,却没承想先等来的,是那位刚从北辰回来的言公子。


    长公主府内的陈设是仍旧是朝翊长公主生前所喜好的风格,在金玉堆砌的俗物中,他望见了在庭中饮茶的言公子。


    他只着单衣,与这奢靡之景格格不入,祁言把桌案上的书卷递给了他,淮济看了一眼,正是前几日储家女婿关英礼所办的诗会上自己所作之诗。


    “诗写的不错,”祁言看了一眼他,“人也不错。”


    淮济很是谦逊地低了低头,“公子谬赞了。”


    “国子监实在委屈了。”


    祁言虽是这般说,却没有调他离开,而是暗中借着淮济的手逐步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终于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他走进中书省,真正触碰到了这个国家权力中心的一角。


    淮济尽心尽力地听从祁言的指示,待在皇帝的身边扮演着一个忠臣的角色,祁昇很信任他,平步青云仿佛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直到在紫宸宫又见了她。


    彼时还是宸妃的她,笑着穿着尚衣局新为她制的衣裳跑到皇帝面前,转了个圈,她说:


    “陛下,好看吗?”


    祁昇不顾朝中诸位大臣还在此,搂过她的腰便要她到自己怀里坐,宸妃笑得妩媚多情,余光瞥见眼那群用袖子掩面不敢看自己的外臣,独独淮济一人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他长得好看,绯红色的官袍穿在他的身上不似旁的人般老气,反而更显绰约,不知怎的,宸妃想起了曹子建行至洛水所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明明是写女子的词,安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突兀。


    淮济见自己的心中人,梦中客这般盯着自己,头次在御前失了仪态,好心的同僚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要提醒他陛下让他们退下了,淮济还在呆愣着,一点也没动。


    许是察觉出了他的异样,祁昇挑了挑眉,“淮爱卿,还有何事啊?”


    淮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打算退下。宸妃却开了口,眼中有几分好奇之色,“你姓淮?”


    淮济不敢再看他,拱手将自己脑袋埋了下去,“回娘娘,是。”


    “爱妃认识?”


    “这郅都城姓淮的大人可不多见,是太傅大人的门生吧,叫……”


    宸妃卡了壳,淮济适时补上,“微臣淮济,字修远。”


    “对,”宸妃没有看他,那一双含情眼里只有这位年轻的皇帝,“妾身在闺中时听过这位大人的名头,是个会写诗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淮济就这片浓情蜜语里默默地退下了。


    再一次的见面实在平淡,可随着皇帝愈发的器重,他总能再遇到她。


    或许是在帷幔之后,里头的皇帝熟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她伸手堵住了想要出声的淮济,低声道:“淮大人,陛下歇息了。”


    紫宸宫的寝殿只有宸妃一人守着,他望着她这几乎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举动,心漏了一拍。


    带着水汽的呼吸铺撒在宸妃的鼻尖,她抬头望去,望见了这个男人眼中的自己。


    她好像知道了一个秘密。


    一个有关于陆月初的秘密。


    她骗过的人很多,骗过淮济自然也不在话下,低了低眉,勾了勾唇,那一句“我们是不是从前便认识?”便很自然地问出。


    “见过的。”


    淮济似乎陷入了回忆,回忆里那位陆家小姐躲在屏风后边,偷偷望着前来拜谒陆其远的他,而在他也回以目光时,却又迅速跑走了。


    陆府的下人带着他去陆其远的书房时,途径陆府的后院,淮济看见了陆月初正坐在爬满藤萝的秋千架上吟着诗。


    春三月的桃花开满枝头,粉色花瓣落在她正翻着的书上,她拈起在手掌中,轻轻一吹便顺着风不知飘向何方。


    她的目光去找寻桃花瓣,最后却落在了失了神的他身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陆月初在听到这诗后,只是轻笑了一声,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她把书扔在了一旁,望着淮济,只道:


    “我可不是杨贵妃。”


    淮济似是痴了,闻言脱口而出,“那我也不是李太白。”


    陆月初怔了怔,她没想过这世上竟有人敢拿自己和青莲居士并驾,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逗趣,“我还以为你想做唐明皇呢。”


    “可以吗?”


    淮济没头没脑的一句反问,陆月初止了笑,她懂淮济是什么意思,可一见钟情太过俗气,她有些失望,这个从一开始便只盯着自己脸瞧的人,果真只是俗物。


    直到她爹从从书房内推开门,见着了淮济便嚷嚷一声:“淮修远啊,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这下轮到陆月初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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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了,“你、你就是淮修远?”


    淮济点了点头,“是,小生淮修远。”


    “哦,见着了呀。”陆其远走近他二人,十分热情地介绍道,“小女啊,就好读你的诗,本打算一会唤她来见见你,没想到这会先遇上了,也是有缘。”


    淮济自是惶恐,可仍旧忍不住在心中咀嚼“缘”这一字。


    他与陆月初的确有缘,自此笔底相交,只觉相见恨晚。


    通济河边上种的杨柳开始变黄,乔装成男子偷摸出来的陆月初掀开为掩人耳目而带上的斗笠,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好像换了人,现在的这个比之前要机灵上几分,吹着口哨为她二人把着风。


    陆月初主动牵过淮济的手,那个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郅都第一才女此刻也不免露出小女儿般的羞赧之态,她问淮济,“来年元夕,可否与我一起赏花灯?”


    淮济笑着答应了,他心中默念纲常礼法,却在风将皂纱吹下后,钻进了陆月初的斗笠里,吻了又吻。


    元夕那晚,他提着从塘香楼赢来的花灯,在杨柳岸等了又等。


    最后等到了陆府走水的消息。


    淮济试探性地问过祁言几句,他说刑部的人查出的是意外。


    “那,还尚有人生还吗?”


    祁言想了想今早晨辜振越和自己说的话,道:“陆其远的女儿命大,活了下来,只是脑子受了点刺激不太好使,还差点叫人卖去醉花阴了。”


    醉花阴是什么地方,淮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瞬间变了脸色,着急地问道:“那那她如今在何处?”


    祁言没多想他与陆月初的关系,只当是念着与陆府的旧情,“被太子看上抬去东宫了,封了承徽。”


    见着他似乎很是紧张的模样,祁言轻声笑了笑,“怎么?你认识这位陆小姐?”


    淮济将自己的那句“太子对她好不好”压了下去,只低声答道:“从前在陆府见过几次,不太熟。”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祁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淮济也只是苦笑,从此便放下了那一点执拗。


    当然,如果宸妃没有勾他的腰带的话。


    淮济在情动之时仍是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他问宸妃为什么,宸妃歪了歪脑袋,颇有几分俏皮意味,“想和喜欢的人上床难道还要问为什么吗?”


    淮济心中微动,他隐隐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却在那张脸的迷惑下终究失了理智,他咽了咽口水,问她:“你不是也和陛下上床吗?”


    宸妃挑了挑他的下巴,偷偷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南楚的皇帝,竟是天阉之人。


    宸妃太过受宠,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常常聊着聊着就滚到了床上去,宸妃会缠着他的腰问他被发现了会怎么办?


    淮济汗涔涔地喘着粗气,俯在她身侧,舔着她的耳软骨,在一阵颤栗过后,宸妃听见那一句,


    “我不在乎。”


    …………


    城门外,淮济转身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离去,日光透过青衫,他挥了挥手,一改往日温润,有几分恃才放旷的狂妄,


    “天下谁人不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