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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松吹小院。


    叶重梅推开门,望着坐在院中若有所思的丘独苏,“那个淮侍郎不是都被你处理了吗,还在担心什么?”


    似乎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闻言,丘独苏没有回答,而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虞回了吴县。”


    叶重梅挑了挑眉,却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轻笑一声,“这会才去,那看来你的这位徒弟对你,还是要信任得多呀。”


    丘独苏直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叶重梅,杞素死了。”


    叶重梅一愣。


    他本以为丘独苏会问他为什么要给季无虞药或者什么别的,却没承想会是这个。


    “她、她死了?”叶重梅眼中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了?”


    “是辜振越亲自动的手,”丘独苏冷笑一声,“你知道她的罪名是什么吗?”


    叶重梅没说话。


    “是叛国。”丘独苏道,“她勾结西氐,将军中机要卖给了敌国,以至映雪山庄送去增援粮草全部被烧,我军在沧水江被困整整八天,死伤过半。”


    前线军情向来是要密,叶重梅自是不知,他愕然开口:“这次运粮是常青亲自押送,杞素怎么会……?”


    “那就把叶常青压过来查!”丘独苏拂袖,面上尽是震怒,“还有那个杞素,掘地三尺也给我查清楚!我不信一个孤女有这般大的本事敢和西氐人串通,这背后必有阴谋!”


    “我即刻去办。”


    叶重梅很快消失在了丘独苏眼前。


    丘独苏转过身走向主屋,望着这里头极其熟悉的摆设,眼睛没由来的一酸。


    …………


    朝元四年,松吹小院。


    风过玉振,占风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祁衎踏进屋内,在跳跃的烛火下望见了祁序惨白的脸,他穿得极其单薄,裸露在外的大块皮肤上青紫交错。


    铁链撞击声起,祁序抬头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是掩盖不去的恐惧。


    他的兄长不善于隐藏,祁衎欺身而上,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腰身找到祁序身后紧握着的瓷片。


    上边还沾着血。


    祁衎似是无奈般轻叹一声,“阿序啊,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你存在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听懂他话里暗示的祁序惊恐地抬起头,“你……阿姊,阿姊……他们怎么了?”


    “阿姊真的很喜欢你。”


    祁衎想起今天那个在他面前挥刀自刎的女人,攥紧了拳头。


    “我明明给了她长公主的一切荣耀,她却还是要为了你而起兵谋反。”祁衎拿起祁序的手,细细地把他指头上沾着的血一点一点擦去,“至于沈长风……”


    提起这个名字时祁衎明显冷了几分,“他很蠢,郅都这点的地方,他还是找不到你。”


    祁序的身子闻言瞬间僵硬住了,在沈家决意起兵的第二天,祁衎便把他从松吹小院给抱了出来。


    眼睛被黑布蒙上,他在久久不散中的黑暗感受着马车的颠簸。


    最后他走下了台阶,在一片长明灯中,跪在了祁家的列祖列宗前。


    祁衎告诉他,这几天就呆在这。


    皇陵的确是个好藏人的地方,长绥王再离经叛道也不至于要把这墓给掘了。


    在不知过了几天后,祁衎又一次推开了那扇门,长明灯被他打落了几盏,他反握着祁序想要抓着什么的手,郑重其事地和他说,


    “以后要和我的阿序一起葬在这里。”


    生同衾,死同穴。


    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如果是我的话……”祁衎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粲然一笑,似是稚童一般,“如果哥哥被关了起来,我肯定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他们到底怎么了?”


    祁序对于自己的处境似乎已经完全绝望,他只在乎在这座牢笼之外,他在乎的人的结局。


    “阿序真的好狠心。”祁衎嘴上指责,却还是把真相好心告诉了他,“沈长风战死啦,阿姊……我本来想留她的,可是她也死了,真可惜。”


    祁序的身子止不住地剧烈地颤抖着,一直拼命压抑自己的他终于哭得泣不成声,被铁链束缚住的双手伸出去想要掐住祁衎的脖子。


    祁衎很容易地躲了过去,望着这双被黛色的青筋爬满的双手,他伸了舌头,轻轻地缠住了他。


    然后掐过他的腰肢,随之带着水渍声的一吻落下。


    腥甜味在唇齿之间四溢,祁衎望见了他的阿序眼中的恨意,随着眼泪一点点流下。


    “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祁序一双桃花眼笑得温柔,“我帮你舔干净,好不好?”


    尾调轻轻上挑,如同一条长满花斑的蛇爬上了脖颈,祁序哭着只想要挣脱开这个困着自己的链子。


    祁衎的眼中冷意骤起,他将祁序压在身下,强行将其困于方寸之内,哑着声音道:“不准恨我。”


    “阿衎,你放我走吧。”


    “你如今拖着这副身子能去哪啊,阿序?”祁衎笑得讽刺,“是江南,还是……”


    “闭嘴!”


    祁序怒吼一声便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却没曾想这是比铁链还要令人窒息的存在。


    祁衎放声大笑,又低了低身子,在他耳边道:“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


    祁序脸色微变。


    “这名字可真好听。”祁衎仍旧是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如果不是给那个女人的孩子取的便好了。”


    祁序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便是季瑾淑。


    “你……”


    祁衎抱过他,将其揽在自己怀中,似有些怅然般回忆往事,“当年哥哥为了她,在紫宸宫外跪了那般久,还挨了好一顿打,她是怎么做的来着,哥哥不会忘记了吧?”


    祁序怎么会忘记。


    季瑾淑在进宫的第二天便和他来辞别,祁序自然不会阻拦,只在临行之际,问了她缘由。


    “她说皇宫的天太小,她不愿嫁人做妻子。”


    “原来哥哥还记得呀?也是……”祁衎自圆其说,“哥哥真的好爱她,她说的每一句话哥哥都奉如圭臬。”


    “可是哥哥,你那么爱她,她还是给别人生了孩子。”祁衎笑得有几分残忍,他认真地说道,“哥哥不如爱爱我,我愿意给哥哥生孩子。”


    疯了……真是疯了……


    祁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自小屁颠颠跟着自己身后的弟弟,长大后竟会变成这副模样,他觉得恐惧,也分外清醒。


    “放过她,放过她的孩子。”


    “我教过你了,阿序。”祁衎认真的模样,“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祁序摸上他的鼻梁,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因为呼吸乱了一拍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祁序的笑容有些苦涩,


    “我知道的。”


    …………


    拴在姑苏季家的那条线,在祁序死后彻底被斩断。


    那一年郅都下了极大的雪,祁序的咳嗽自入冬起便没停过,祁衎不顾染病,抱着全身烧得滚烫的祁序,听着他,喊着很多人的名字。


    有祁肆,有沈长风,有祁言。


    可最多的,还是季瑾淑。


    祁衎一遍遍听着,刀便一道道划在他的胸口。


    贵为九五,管得了这世间一切的生杀予夺,却管不了一个病中人的模糊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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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祁序的身体犹如一块寒冰在烈火中烤炙,他艰难地开了口,叫了祁衎的名字,


    “阿衎。”


    祁衎在这一瞬间,对于祁序离去的恐惧到达了顶点,他拼命抱紧仿佛下一秒便能化成一道魂游走的祁序,似乎想要留住他在生死簿上的最后一笔。


    “我在。”


    “阿衎,我还能,再见到小言吗?”祁序道,“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祁衎望着他,一瞬间觉得,这或许会是祁序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了。


    祁言被他不由分说地拽来了。


    松吹小院的红梅开得正盛,他刚一踏进便猜到定是祁衎叫人人特意搬来的。


    祁言隔着红梅,又一次望见了他的太子舅舅。


    不知是病了还是多年未见阳光,祁序的脸几乎接近于一张白纸,他手里掐着一支红梅,上头还沾了点雪,见着了祁言便要给他。


    祁言接过,却见他拢了拢袖子,动作太快所以没有看到他腕子上被锢过的痕迹。


    “小舅舅。”


    时过境迁,经历过谋逆之乱的他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小孩要多了几分聪慧,自然很轻易便猜出这般多年他被囚于院中的缘故。


    他顺着面前人的心意叫了出声,祁序却久违地笑了,好看得移不开眼,可当他进一步想要抚过祁言脸的时候,祁言偷偷往后躲了躲。


    祁序还是如往常一样耐心,也没在乎他听没听,兀自讲了大半天。


    祁衎一开始还很有耐心,直到他讲起景祐二十四年,讲其太学四杰,讲起季瑾淑,祁衎皱了皱眉,便直接一把提溜着祁言把他扔出了内院。


    可隔日却又让祁言有空去那坐坐,陪他舅舅说说话。


    祁言当晚便把自己一盆冷水淋了个高烧不退,第二天他踉跄着下床迎接圣驾。


    这位年轻的帝王语气有些哽咽,他告诉祁言,你舅舅走了。


    多年后,他跟着辜振越一路北上途径江南,一队骑兵从他二人身侧驰过,祁言隐约觉察出这是郅都来的。


    辜振越转过身,大声叫嚷着他的名字,


    “快点啊祁言!快跟上!”


    祁言回过神来,拉了缰绳,


    “来了!”


    在人生拐点的另一侧,皇帝看着属下带来的口信,一边暗讥这女人的狡猾,一边命人屠了季家满门。


    …………


    回郅都的马车上,季无虞的脸色仍旧很难看,祁言握过她的手,低声确认了一次,“他真的给你……下了药。”


    季无虞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祁言抱过她的时候,季无虞没有哭,她有点累,实在也哭不动了,她问祁言:“为什么……先帝要这么对我娘?”


    祁言想起那个院子,抿了抿唇,“大抵是因为你娘,得到了他这辈子都得不到东西。”


    “什么?”


    “章和太子完整的真心。”


    听到这个答案,季无虞的喉间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一阵想要干呕的恶心涌了上来,季瑾淑这辈子恐怕也没有想过被一个男人爱上的结局会是这般模样,如果知道,恐怕她当年便不会选择来郅都。


    祁言忙把车帷掀开,任由凉风灌进车内后季无虞才稍稍平复,她红着眼睛,哭道:


    “那我娘又做错了什么?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祁言抱紧了她,“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眉妩,你不要这般苛责自己。”


    季无虞双眼通红,她紧攥着祁言的衣袖,“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沈长风的遗骨不必再动,我娘……”季无虞终于下定了决心,“便让她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