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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姑苏季家在景祐年间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族,可到了如今却早已不知所踪,季无虞和祁言二人下马吴县后便把苏州知府郝金章给叫了来。


    事先根本没被通知过的郝金章来时连官帽都没带正,刚一进堂内便连磕了两个大头,只觉着是要把仕途就断在这了。


    季无虞开门见山问道:“如今季家,可还有人在?”


    郝金章上任苏州没多久,这“季家”的名头平日里也就只是听闻,便只敢把头埋得更低,说自己马上去查。


    好在他办事效率确实不错,约莫第三日便叫上来了个老妪到他二人面前,末了走时还十分有眼力见地把人都遣散走了。


    那老妪在见着季无虞的第一眼便说不出话来了,泪如泉涌般抖着声音道:


    “像……太像了……”


    季无虞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母亲。


    “嬢嬢,你可是见过我娘?”


    老妪抹了把眼泪,“老身唤做庄娥,原是季家的下人,小姐未离府时,见过的。”


    “庄嬢嬢,我娘如今是葬在何处?”


    这下轮到祁言不解了,他从前问季无虞时她的回答是江南大水后她娘便尸骨无存,没有安葬,可现在怎么又……


    季无虞看向他,低声道:“这事我过几天再跟你解释。”


    祁言轻点了点头,手又握紧季无虞一分。


    “请随老身来。”


    庄娥带着二人到了郊外的一处墓地,季无虞望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土堆,而她的母亲葬于此。


    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再直起来时已是泫然泪下,她看着那块石碑上有厚厚一层尘,便上前用帕子轻轻擦拭,可擦着擦着便觉得不对了。


    “云中君之妻。”季无虞望向庄娥,“这云中君,是我娘的夫婿?”


    “是,小姐当年拒婚了废太子殿下后,便和季家断了干净,后来说是和一位姓沈的男子成了亲,把她送回来的人特意嘱咐过这墓碑是小姐生前的意思。”


    沈长风当年自诩云中君,意为云梦泽之水神。


    季无虞忽而想起丘独苏很小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并非她娘真正所爱之人的孩子。可季瑾淑当年不愿嫁入皇室,死后却愿在碑上成全生前没有与沈长风成亲的遗憾。


    她当真,一点没爱过吗?


    “送她回来的人,姓丘是吗?”


    “这……那人没说自己叫什么,只是把小姐的尸身交给了老爷,小姐……”庄娥似乎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小姐走时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季无虞鼻头一酸,“我娘,后来便再也没回来过吗?”


    “小姐为了不牵连季家一次也没回来,就连回吴县也是到乡下的庄子里住,后来还是有人来了季家见了老爷才知道小姐那会都有孩子了。”


    “那季家后来为什么又……”


    …………


    未央宫内,宸贵妃跪倒在地上,身边是散落的书信,她颤抖的手上前企图捡拾一张,一只黑舄踩在了她的面前,厚重的木底下是信的落款:修远。


    这是当朝中书侍郎淮济的字。


    “陛下……”宸贵妃仰着面,眼泪盈满了那一双美人眸,“求您……”


    “求朕什么?”祁昇看向她的目光如寒芒般冷硬,“求朕放了你,还是你那个奸夫啊?”


    宸贵妃脸色煞白,“陛下,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啊……”


    祁昇冷笑了一声,“没有,那这些书信又是什么,天冷提醒他多加衣,天热又提醒他要少食,寒来暑往,书笺不断,陆月初,你对朕可曾有过这般关心?”


    “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啊!”


    见她慌得只敢否认一通,祁昇弯下了身子,笑容尽是讽刺,“陆月初,你可知何为天子。”


    宸贵妃抖着身子,没敢答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祁昇捏着她的下颔,强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陆月初,朕可以允许你娇纵,跋扈,目中无人,但朕绝不允许你背叛朕。”


    宸贵妃眼中只有无尽的绝望。


    得了消息就即刻跟着张德贵赶来未央宫的丘独苏望着这满屋子的狼藉也愣住了,他上前扶过怒不可遏的祁昇,低声道:“陛下息怒啊。”


    见到丘独苏来了,祁昇这才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眼在旁边瑟瑟发抖不敢多语的张德贵,“传朕旨意,宸贵妃自此刻起禁足未央宫,无召不得出。”


    “是,陛下。”


    祁昇伸了手,瞬间领略到他意思的丘独苏上前来扶住,却被祁昇眼中的恨意狠狠惊到。


    “陛下,有何吩咐?”


    “宣淮济到紫宸宫来,还有,”这句话祁昇几乎是咬着牙说了出来,“叫郁承昶带羽林军,把淮府围了。”


    丘独苏试探性地问道:“朝中三品大员的府邸……会不会有些不妥?”


    “去办。”


    这下丘独苏自不敢怠慢,忙没过片刻淮济便跪在了阶下,而紫宸宫内的宫人全部被撤下,就连丘独苏也直接在外殿候着,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


    祁昇极其沉默地望着下边跪着的这个男人。


    他极其清瘦,风一吹能跑似的,可支起这幅弱不禁风的身子的脊梁骨,却是笔挺挺的一根,惹得人想要直接打断了来。


    祁昇把一个香囊丢给了淮济,道:“这是从你的府中找出来的。”


    淮济只看了一眼似是被烫着般便立马挪开了目光,头也低了下来。


    “你倒是情根深种,”祁昇轻笑一声,“月初的绣技并不好,难为你这般如珠似宝地收着了。”


    “陛下,”从入殿到现在一直波澜不惊的淮济此刻终于有了惊慌失措之态,“臣领罪,还请陛下莫要怪罪贵妃娘娘!”


    望着这一对甘愿为对方去死的苦命鸳鸯,祁昇只觉得讽刺极了。


    “怪罪不怪罪的,不是朕说了算。”祁昇似有所指,“而是你说了算。”


    淮济实在不知祁昇的意思,只得把头埋得更低了,“还请,还请陛下明示。”


    “你是温太傅的门生,朕不想做得太绝,便自行解官离去吧。”祁昇很好心地补充道,“郅都以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淮济抬起头,眼中是终于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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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决后的不可置信。


    祁昇勾了勾唇,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埋藏于心,“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淮济的身子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他重重地磕下一头,“谢主隆恩。”


    祁昇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淮济走后不久,丘独苏进了来,却发现祁昇只是在龙椅上坐着出神,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要开口之际,祁昇朝他摆了摆手,丘独苏走上台阶,祁昇道:“派人在路上杀了吧,做得干净些。”


    既是计划之中,又似乎超脱了自己的料想,丘独苏低了低头,“臣领旨。”


    “还有。”接下来的这个决定似乎比要处决了淮济还要艰难,祁昇喉间干涩无比,最终还是说道,“把杨允义一家召回郅都,还有他那个女儿,也一并召进宫里来吧。”


    “是,陛下。”


    …………


    “是先帝。”


    庄娥说罢掩面痛哭,“是他派人屠了季家满门,是他杀了老爷和夫人,若非我那日碰巧出了门,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季无虞抚着石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楚明帝在杀了她娘后曾教其做成山匪劫掠的模样,而季家想来也是如此。


    这便是皇帝吗?


    他一切所喜可囚于身侧,他一切所恶亦可灭于世上。


    只在只字片语间。


    季无虞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脚也一阵虚浮,几欲要倒下,祁言见状不对便立马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抵在季无虞颤抖的肩头,道:“眉妩,对不起……是祁家对不起你。”


    季无虞松开了他,她隔着眼泪,望着面前自己挚爱之人,望着这个身上流着和她的仇人一样的血的人,她伸手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颚,似要扒开这层皮望向自己该恨之人的骨。


    好在只是肖像。


    “你什么也没做错。”季无虞道,“错的是他。”


    季无虞不知道楚明帝是出于什么样的缘故要特意派兵来杀了她娘,她只知那日从远极近的马蹄声最终成为了自己这一辈子的梦魇。


    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被季瑾淑以身护着藏起来的小女孩,她拿得起刀,也杀得了人,可造成这一切不幸源头之人早已离世。


    生前的祁衎贵为九五,自坐上那把椅子开始,这世上便再无可以审判他之人。


    季无虞不敢去回忆躲在地板下的那三日,血液从缝隙中一滴一滴流下,流到了她的脖颈,她的肩头,而她也透过缝隙,望见了那个女人。


    季瑾淑到死,都在笑着看着她。


    这些罪恶和仇恨最终竟只能这么湮灭在了黄土之下。


    季无虞最终在这个距离吴县主城不到十里的郊外,放声痛哭,她拼命地抱紧祁言,又用手奋力地打着他的后脊,心中的恨意却一点也消散不去。


    “我爹,沈长风。”季无虞分外艰难地叫着这个本该是她最熟悉的名字,“他的尸骨,还在吗?”


    “在的。”祁言明白她心中所想,“眉妩,长绥王世子的遗骸藏在郅都,我会叫人移来,与你母亲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