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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季府。


    留守在家的留葵冲上来告诉了刚回来的季无虞二人这几日郅都城发生的事情。


    贵妃被禁足未央宫,淮济辞官归乡,杨婵君入主长乐,封后大典在下月举行。


    这一连串的变故使得季无虞有些措手不及,可宸妃和淮济被一同提起时,她很难不往一块想去。


    “淮济为何会突然辞官?”季无虞望向后边的祁言,实在不解,“这事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楼影今早上才和我带了信。”祁言叹了口气,“他昨日走的,掐着点送来想是不愿我们去送。”


    “那也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走呀,”季无虞走进屋内,待到四周所有人都屏退,她问祁言,“是不是和宸贵妃有关?”


    祁言的脸只有惊讶,“这和宸妃有什么关系?”


    哦,他不知道。


    季无虞啧吧了两下嘴,“我能见一下宸贵妃吗?”


    “如今未央宫被陛下直接派兵围了起来,你怕是不能直接进去。”


    季无虞斜着眼看着他,“不能直接进……”


    祁言轻咳了两声,


    “我可什么都没说。”


    当晚季无虞便蹑手蹑脚地爬进了未央宫,阖宫上下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唯独主殿内外无一人看守,季无虞很顺利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然后看到了正要拈了个杯子往下倒的宸贵妃,季无虞吓得上前直接把她扑倒,杯子滚到了地上,酒撒了一地。


    “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季无虞望着地上的酒杯,松了口气,“再怎么着也不能想不开啊!”


    宸妃的表情倒是没有她想的悲戚,她似还有几分惊讶季无虞这般害怕她寻思,轻笑了两声,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般紧着我呢?”


    季无虞的担忧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冷色,“淮修远的辞官,是不是和你有关?”


    宸贵妃也敛了笑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季无虞在极愤怒的时候,通常会连名带姓地叫人的名,可“陆月初”三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敢啊?”季无虞逼近她,“你怎么敢顶着她的脸,加害她最爱之人?”


    “最爱之人?”宸贵妃觉得好笑极了,“你可知他流连本宫的床榻,抱着我时,唤的可都是她的名字。你确定,他真心爱着那位陆家小姐吗?”


    季无虞顿时失语,或许连她也想不通,为何一向稳重的淮济会在宸贵妃这栽了跟头。


    “可为什么是他?”


    宸贵妃冷笑了一声,她分外好看的唇此刻挂满了讽意,只道:“我不是执棋的人。”


    这句话的暗示太过明显,季无虞已然明了。


    “是丘独苏的意思,是吗?”


    她太过聪明,在香料铺子见过淮济一眼便知他与宸贵妃旧情又起,可她也太过清醒,如今的宸妃对他没有半分情意,若要有了联系,那便是意有所图,而所图的……自然是和丘独苏有关。


    季无虞举棋不定,她做不出背叛师长之事,却不曾想淮济竟因此断了仕途。


    宸贵妃没有回答,丘独苏说她最懂事的一点便是忠诚,他说的没错。


    她觉得讽刺极了,心中烦闷无比,拿了桌案上的酒便要往下灌,季无虞夺过宸贵妃想要再一次拿起的酒壶,重重地摔落地上,银瓶乍破水浆迸,甚至还溅到了二人的脸上。


    听见了声响,门外瞬间传来了脚步声,郁承昶犹豫着要不要破门而入,最后却只是在门外朝里问了一声,


    “贵妃娘娘,您没事吧?”


    季无虞有些警惕地看了宸贵妃一眼,在心中已经做好了待他一进即刻便逃走的准备。


    宸贵妃却只是懒洋洋地回道:“郁将军,是本宫失手打碎了东西,不打紧的,叫人明日来收拾便好了。”


    郁承昶听罢这才离去。


    宸贵妃望着面前这个方才还恣意极了,此刻却和刺猬似的人,有几分真诚地笑了,宽慰道:


    “放心,这是本宫的寝房,他们不会擅闯进来的。”


    季无虞这才放下心来。


    她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打算离去,宸贵妃叫住了她,有些不着边际地开口问道:“季大人,听说你要成亲了。”


    季无虞不知为何她忽然这么问,有几分错愕,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婚期在什么时候呀?”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天吧。”


    宸贵妃想了想,“怕是讨不到你的喜酒喝了。”


    “若是娘娘想要,我可叫人送来。”


    宸贵妃笑着摇了摇头,连说罢了,可望着季无虞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与摄政王,是真心的吗?”


    季无虞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嗯,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便好。”宸贵妃似乎放下了什么,释然一笑,“我祝福你,季大人。”


    …………


    隔日温眠眠打算离开郅都的消息便传来了季府,等季无虞赶到温府时,蔡知微已经在帮她收拾东西了。


    “怎么这般仓促,也不提前说一声!”季无虞的话里带着几分埋怨,她拉过温眠眠,认真地问道,“你考虑清了吗,真真打算走?”


    “真的,考虑清了,我真的打算走。”


    季无虞还是不解,“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淮济吧?”


    “才不是因为他呢。”温眠眠轻笑,“他是豫章人,而我啊,要北边去。”


    若不是因为淮济,又怎么会这么突然……季无虞才不信,她撒了手重重地叹了口气,温眠眠见状忙来顺她的毛,抱了季无虞好一会才松开,“季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这些年瞒着我的缘故。”


    “你知道?”


    “嗯!”温眠眠笑了,她心胸徒然开阔了许多,终于不再执拗地想要抓着那些她握不住的东西,“季姐姐,你有你的考量,我心里清楚,至于他……真的不是的。”


    “那是为了什么?”


    温眠眠的头垂了下去,她勉强挤了个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答案。


    …………


    温眠眠早便在各种诗会上,听过淮济的名字,那些落款为他的诗,她都会抄来细细品读。


    其实在温府,见到淮济太过容易,她会提前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最近作的诗,写的文,放着自己这么个大文豪爹不问,跑来问淮济,请他指教。


    甚至还故意失足落水来惹得淮济相救。


    所以那会的裴泠沅,温眠眠很讨厌,她从不作诗,也从不与淮济聊诗,每日围绕她二人的话题,只有官场的琐事。


    养在闺中的温眠眠不懂,她仿佛被刻意隔绝在了淮济的世界之外,她望着那个世界里淮济与裴泠沅浓情蜜意,也在某一刻幻想成为淮济诗中的主人。


    后来裴泠沅官职被免,她与瞿烨的事满郅都地传,淮济担心极了,哪怕在她出了狱后也总往裴府去,温眠眠拼命地砸着枕头,骂她狐狸精,骂她不要脸。


    但住进温府的季无虞,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季无虞进府的第一天,温玦便让她去给季无虞打酒,她走进那间从前不住人的院子,好奇地想要窥探季无虞的人生。


    却只见着了一个躺在一堆废纸里睡得酣然的人。


    季无虞那会还在为春闱发愁,披头散发,似乎被折磨得不轻,温眠眠吃力地将她驮起想把她安放到床上,季无虞夺了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疯子,是温眠眠对她的第一印象。


    晚间用膳,季无虞规规矩矩地向他们仨问好,乖得不得了。


    特别会装,这是温眠眠对她的第二印象。


    温玦对季无虞比对自己还要上心得多,给她打酒这活不知怎的就落在了温眠眠的肩上,席间季无虞朝自己拼命眨眨眼,对着口型说:“谢谢你。”


    温眠眠原谅她了。


    借着打酒的由头,她与季无虞陡然亲近了许多,屋里的废纸也少了许多,温眠眠形容过季无虞的文风,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把花椒,呛人鼻子但记忆犹新。


    季无虞醉醺醺地说她说得对,然后搂过温眠眠的腰,和她吹着牛。


    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走不出郅都,却在季无虞的嘴中见过了万里路。


    只是除夕的季无虞,话有些多,她缠着温眠眠,在醉意和泪水中,让她离淮济远点。


    “为什么呀季姐姐?”


    “他呀,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就倒在自己怀里,一醉不复醒了。


    思维始终固化的温眠眠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人是裴泠沅,最可气的是……季无虞为什么也那么喜欢裴泠沅?


    她劝她回朝,她因她改姓,她们俩依旧聊着自己不懂的话题,什么唐家储家,温眠眠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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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无虞的官路走得越来越顺了,可陪她去无量山的人,却只有自己。


    哼,你俩再默契又怎样,纵然前边是压了她一头的官,季姐姐还是会为我出头。


    只是,她竟然为了楚泠沅凶我?


    温眠眠要气疯了,她没和人吵过架,只知道自己一闷屋子里,爹和娘便会什么都答应。


    果然,季无虞来找她了,而且还为她受伤了。


    她听着那个塘香楼的老板说季无虞没救了,温眠眠心中竟徒然生出想追随她而去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过可怕,在温眠眠终于把自己灌醉后,她被季无虞和楚泠沅两个人一起抱着回了温府。


    带着酒气的唇在季无虞的脖颈蹭。


    温眠眠想她完了,她真的不在乎淮济了。


    再后来她为季无虞挡剑,某人不识好歹把她骂了一顿,净说着那些大道理,还不理她。


    温眠眠只生过旁人的气,没被旁人气过,在纠结要怎么去缓和时,季无虞搬走了。


    再遇又是笑吟吟,仿佛那些争吵都没有过,她借着长寿面的雾气,把礼物还给了自己。


    温眠眠只能笑着收下。


    西塞战事又起,爹爹说她很忙,温眠眠也很少见她再来上门,楚泠沅也经常往季府跑,总之,只有煮粮庵是分外安静。


    再听到她的消息时,是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跪在了雨中,她隔着雨帘望着这个大情种,心里想的竟然是季无虞知道了该多心疼。


    她看见得了信就赶来和祁言一同跪在雨中的季无虞,忽然觉得……她幸福也挺好。


    与淮济辞官的消息一同传到她耳朵里的,还有宫里那位宠冠后宫的宸贵妃被禁足的消息,其实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可平日里总是慢一拍的温眠眠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整理了许久却落了灰的诗集被她又一次翻了出来,她重新认真看去。


    淮济是入世之人,他一生奔波是为立于庙堂为生民请命,笔下所写均是豪情壮志,可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最爱的是那位归隐田园的五柳先生所写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季无虞从未向她隐瞒过自己在陆府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那位娘娘的小字,是岳好。


    丘山,不就是岳吗?


    时过境迁,温眠眠终于明白了季无虞为何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淮济并非她的良配,也终于明白了醉话里的“喜欢之人”究竟是谁。


    更重要的,温眠眠终于绝望地发现比起这个答案,季无虞未曾向她坦言这件事,更令自己崩溃。


    季姐姐,总有人为你前仆后继,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


    温眠眠没有让任何人来送自己,季无虞却还是在城墙上,遥遥望着那个从前骑马都要自己护着上去的小姑娘,纵马出城,眼睛是止不住的湿润。


    一声咳嗽传来,季无虞回过头,是楚泠沅。


    “怎么了这是,送自家闺女去赶考啊?”


    季无虞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呢,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感慨她没按你想的走?”楚泠沅轻笑了一声站在了季无虞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向上递了提议科举鼓励女子入试的折子,也知道你打算让她来参加。”


    “我才不是这么想的呢。”季无虞望着城墙下现今已空无一人,似有几分怅然,“我只是在想,如果早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离别,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和她吵。”


    楚泠沅怔住了。


    季无虞突然从温府搬出来一事,自己也曾好奇过各中缘由,每每问她也是被打哈哈糊弄过了。


    想问便问,楚泠沅这人从不拖沓,她揽过季无虞的肩头,问道:“怎么就吵了?”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觉得她烦……”本打算开始一阵碎碎念的季无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剐了楚泠沅一眼,“你少套我话啊!”


    楚泠沅听罢忍不住放声大笑,“季无虞,你知着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太好得往自己身上揽东西了。”楚泠沅道,“可世间事本就是互为因果,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你要总后悔曾经做了什么事,要怎么样才能走出来呢。”


    季无虞抬了抬眼,楚泠沅抱得更紧了,摇晃着她的身子,眼睛亮晶晶的,认真望着她:


    “我亲爱的季大人,你还要拯救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