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竹清松瘦(三)

作品:《朝闻道

    立政殿内,江式微坐于上位,下位站着一十六七岁左右的内人,垂着首,身子微颤。


    那内人时不时偷偷抬眼看着江式微的神色,见江式微一改平日里的温柔,换上极为冷淡的神色,那内人身子越来越发抖了。


    江式微还并未问什么,见她此模样,心里已然有了数,原本的冷言冷语不免又温和了些,她问道:“静盈,我只是要问你几句话。”


    那名叫静盈的内人惶恐地跪地俯首道:“妾……妾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没有旁人,你与我说实话,也不要扯谎蒙我,你是我的女史,我知你是识字的。八月二十七那日,你是不是进过内殿?”江式微问道。


    “是……妾是进过殿下的内室,但妾什么都没碰。”静盈慌张解释道。


    “我还未问你碰过什么,你倒自己先撇开了。”江式微的声音冷了下来。


    “妾……”静盈想辩驳,但却不知该如何说。


    “你偷了我放在箱子中的横玉。”江式微道,眼睛盯着静盈,不放过她任何神情的变化。


    “妾没有拿。”静盈嘴快,还未细细思虑便脱口而出。


    “也就是说你打开了箱子。”江式微步步紧逼。


    “没,妾没有。”静盈不停地摇头。


    “是谁让你拿了我的手稿,又送到秘书省的?”江式微问道,随后看了眼殿内,她在提审静盈前便屏退他人,此处只有她、静盈、甘棠三人。


    静盈垂首不答。


    江式微见她这副样子,已然气极,又不好发作,只得压下心中怒火,平心静气道:“我难道对你不好么?”


    静盈抬起了头,眼中泛泪,跪下伏在江式微的身旁,双手拽着她的裙摆,急道:“殿下对妾恩重如山,妾难报万一。”


    江式微即刻起身,朝她厉声道:“那你还背叛我?”


    “殿下……妾……妾知道错了,妾是真的逼不得已。”静盈哽咽道。


    “你有何逼不得已?为何不告知于我?”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让你拿了我的手稿?”


    “妾,真的不能说。”静盈抬首,泣涕道。


    “还真是忠贞之士。”江式微讽刺道。


    “但我身边不留叛主之人。”


    “内人静盈偷盗宫中财物,按律杖四十,销了她的宫籍,给她一笔银钱,而后送出宫,永不许入长安。”


    江式微已为静盈留了最后的情面,现在送她出宫,起码比让她落入金吾卫的手中好。


    “不要殿下,妾真的知错了...”静盈连连叩首。


    “现在你还有机会走,再过几日,你便真的走不了了。”


    江式微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吵嚷之声不绝。


    “白义将军,这里是内宫,您是外臣,不能进。”王子衿将白义拦在殿门前。


    这些日子里王子衿和江式微来往颇近,本来王子衿对江式微略带成见,原以为东昌公主家的县主只会诗词歌赋,对于宫中琐事不甚通。


    但见江式微处事公允,一切有条不紊后,王子衿方改观。


    一日日的相处,王子衿方知她与江式微是志趣相投,两人关系不免愈加亲近起来,闲时便在一起品茶饮酒。


    如今她与江式微可算密友,是以,今日江式微提审静盈,王子衿也是知道的。她原本在亭内守候,却不料白义直直闯了进来,外臣闯内宫,简直是失礼至极,王子衿自然动气。


    “王尚宫,在下奉陛下的圣旨,内人静盈偷盗宫中财物,陛下命在下请那位内人去丽景门走一趟。”


    白义对上这位尚宫也是毫不客气。他官正三品,王子衿正五品,官职还没他大,要不是看在中书令的面子上,他才懒得多舌。


    “丽景门……”王子衿默念道。


    丽景门狱直属天子,且朝中有云:“言入此门者,例皆竟也”。【5】


    凡入此门者,未必能活着出来。


    便是偷盗罪如何至于丽景门狱?而天子竟要立政殿的内人去丽景门狱,这是有问罪皇后之意?


    王子衿思忖着,还未缓过来,便听身后传来推门声,江式微面色不佳地站在门口。


    她淡淡问道:“这是?”


    白义透过门缝便见静盈跪在殿内,生怕人跑了,忙冲后面的金吾卫扬手道:“拿下。”


    “白义你放肆!”江式微怒道。


    这里是她的地方,白义便要越过她直接拿人,她如何不动怒?


    “殿下恕罪,这内人偷盗财物,陛下圣旨,下臣要带她回丽景门审的。”


    “她的偷盗罪我已知晓,静盈是我立政殿的人,合该由我处置,便不劳白义将军了吧。”江式微道。


    若进了丽景门,她可拿不准静盈会说出什么来。


    “陛下还有一句话要臣转告殿下,陛下说,若殿下不允,那便即刻封锁立政殿,任何人不得出入,殿下,三思。”白义走上前,压低声音道。


    江式微立刻便明白了,但她仍是冷着脸,压声警告道:“人可以带走,但若屈打成招,胡乱攀扯,我亦不会放过你们。”


    “多谢殿下,带走。”白义屈身向江式微行礼,随后对押着静盈的两个禁卫吩咐道。


    见金吾卫离去的身影,江式微终是撑不住,一个没站稳,幸亏被王子衿扶住。


    王子衿轻声问道:“锦书,怎么样?问出了么?”


    见江式微摇了摇头,王子衿心中生急,她问道:“那怎么办?”


    “陛下这么做,想必已经知道了?”王子衿揣测着。


    江式微心头不安,她不知道齐珩知道了多少,怕是他已然误会妖书一案全是她一手策划。


    “我去紫宸殿。”江式微覆上了王子衿的手。


    不论齐珩是否愿见她,她都要去一趟。


    *


    齐珩听到高季的通禀,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见。”


    “殿下风尘仆仆,似有要事,还是见见吧。”高季仍在劝说。


    齐珩执笔的右手一顿,墨汁如豆般从笔头滴落在麻黄纸上,晕染了一大块。


    他知道,江式微是为静盈而来,但他真不想见她,他一想到她,便能想起那日她闭口不答的样子。


    整整三次机会,他给了,她不珍惜,他能如何?


    结发已还,他心已死,再见何用?


    “让她回去吧,我不想见她。”


    见齐珩决然的样子,高季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无奈退出殿内,躬身对江式微道:“殿下回去吧。”


    江式微面色惨白,急忙问道:“高翁,陛下真的不愿见我吗?”


    “殿下,陛下先前给您坦白的机会,您为何不与他说实话呢?”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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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不忍见江式微此状,索性直接说了。


    “我……”江式微不知说些什么。


    “殿下还是回去吧。”


    江式微垂眸,只得离开,就在她转身时,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


    “皇后殿下。”


    江式微看去,正是那日在阁楼之上与她作揖的青衫男子。


    谢晏如当日一样打揖。


    江式微颔首道:“阁下多礼了。”


    谢晏看向一旁的高季,道:“陛下在里面?”


    高季看了一眼两人,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瞧着江式微的样子应是不识谢伯瑾的,他压下心中疑惑,笑道:“是,伯瑾要进去看看陛下么?”


    谢晏含笑摆手,道:“我先不进去了。”


    “皇后殿下,可否移步?”谢晏温声问道。


    江式微惑然,不知是否该应,她是后宫中人,而眼前那名为“伯瑾”的男子显然是外臣。后妃与外臣私下相见,于礼不合。


    见江式微不应声,谢晏便猜出其中缘由,解释道:“臣的祖父是尚书令谢玄凌,臣不才,曾为陛下伴读。”


    原是天子亲信。


    江式微松口气,但仍未应声。


    “臣曾为尚药奉御,之前陛下的风眩一直是臣来负责,臣只是想将有关陛下的病情禀报殿下,还望殿下放心。”


    见谢晏坦然,江式微才放心,应了声。


    谢晏俯身请江式微先走,随后朝着高季一笑。高季连连点头应着,边往殿内走,边留意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高季知道谢晏对齐珩的心意,自然是不怕闹出什么不得体的事,但他心中仍有块疑惑的大石落不下去。高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朝殿内走去。


    江式微与谢晏行至紫宸殿后的宫苑,一路来,谢晏与她说了许多齐珩的事。


    “陛下的风眩是近几年才有的,和高宗皇帝倒有些相像,只不过高宗皇帝没有陛下发病这么早。”


    “像陛下这般年纪,风眩本不该侵扰他的,但他太累了,他自继位以来,身边污糟事便没断过,内有东昌公主这样的姑姑、外有中书令这般的老辣权臣。”


    谢晏毫不避讳江式微与东昌公主的关系,直言道来。


    “他想做明君,但他没有权。他为了收权,做了很多努力。”


    “殿下应该知道,陛下的生母并非先贵妃谢氏,陛下小时候过的很苦,母亲的早逝于他是重重一击,如今他心中的亲人已不剩几人了,所以他太过重情。”


    谢晏朝她一笑,继续道:“他虽未宣之于口,但我看得出来,他对殿下抱有很深的期望。”


    “所以他才更失望,失望殿下一直欺瞒他。”


    谢晏见江式微垂眸一直默不作声,又道:“殿下或许疑惑,我为什么说这些。”


    “我只是不想看着殿下和他渐行渐远。”


    毕竟,你前世那般执念于他,我怕你会后悔。


    谢晏静静地看着江式微,并未说出心中真实所想。


    “谢谢。”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江式微听到这些后,眼边不自觉地泛红,有些酸涩难忍,她吸了口气,低声道谢。


    “殿下不必言谢,如有用臣之处,尽管知会臣。”


    “还有殿下,臣,名谢晏。”谢晏言罢,顿了顿,与她又作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