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案发当天见班主任

作品:《泉眼无声

    案发当天。


    “早上主任查到有学生带管制刀具来学校,学校规定,不可以携带管制刀具,有带刀来学校的都快快上交。”李老师严肃地扫视大家。


    “学生的本职是学习,学习的前提是要学会做人,不要做危害社会的事,懂吗?


    “每个人都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老师希望你们都能战胜恶魔,成为真正的天使。


    “做一个善良的人,你会发现,你的世界是美好的,你遇到的人是美好的,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李老师的语气永远那么肯定,像一个坚定的传教士。


    可尽管他们都做了善良的人,这世界依然有坏人。善良的人究竟要怎样才能对抗坏人?


    姜暮垂着头,紧紧攥着笔,笔尖刻进本子里,要折断一般。笔珠突然脱落,笔记本被勾出豁口,比喇在皮肤上还疼。


    李中华还在继续,“孩子们,伤人终伤己,也许你们带着刀上学只是觉得这样很酷,但是这却给其他同学带来了危险。


    “另外,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


    话没说完,班级就炸了,同学们交头接耳,兴奋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李中华倒是有了耐心,等大家都闹完了,才慢悠悠说,“这个夏天雨水多,为了不妨碍操场工期,学校明天就要动工,所以提前放假,但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下学期初三,提前半个月开学,期末考试挪到开学第一天……”


    大家不情愿地埋怨一阵,但小孩子只看眼前,眼前放假了,立即又开心了。


    “暑假期间要注意安全,禁止去河里野泳,禁止去游戏厅,禁止用火……”


    李中华的声音已经被大家淹没,她心明镜知道这时候是管不住他们的心的,索性不管了。


    姜暮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橡皮,淡黄色橡皮被她搓下一小堆碎屑,粘在蓝色桌布上,发出淡淡香味。


    提前放假意味着她要去给李宣赫补课,提前开学意味着她要远离家庭的庇护去住宿。


    她把剔骨刀塞进书包里,又把书包塞到桌堂里,隐藏起来。


    突然吧嗒一声,一块泡泡糖飞到她桌上,姜暮抬头瞥一眼背对着她的李中华,看向张朝。


    张朝额角又破了,结了痂,想起从运动会那天起,他们家就总是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尤其昨天晚上,吵得更凶,他大概又被打了,大概又是因为她的事,她想到这里,心里头又涌上复杂的情绪。


    “明天我参加县里运动会,你来看?”张朝小声问。


    姜暮点点头,她赤裸裸地盯着他,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同样的年纪,他扬帆起航,她折戟沉沙。


    ……


    放学后,外面已经彻底变了天,起风了。


    大乖等人在操场上训练,张朝做完调整训练之后便坐在台阶上休息。


    比赛前一天,为了保持竞技状态,保证柔韧性,也保证体力,他只能做小剂量的基础训练,不能有任何高强度训练。


    “一会儿你干嘛去?”大乖蹲着喝水,刚训练完,满脸汗。


    风卷起操场上的尘土,吹起一道黄色土瘴,如一面移动的墙,从东面跑至西面。一张嘴说话,舌头就被土糊住了,大乖朝地上吐了口土沫子。


    张朝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又抬头寻找教学楼三楼的位置,见窗户紧闭,问大乖,“你看见姜暮了吗?”


    大乖摇头,“没有,铃响半天了,这会儿早走了吧。”


    张朝听完,起身就跑,往常她都来操场找他的。


    棍哥喊,“我操,你他妈明天还有比赛,你跑这么快干啥,本来就被你爸揍了,这万一再崴着脚脖子、肌肉拉伤……”


    小拐一巴掌拍在棍哥后脑勺上,笑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


    张朝快速跑回教学楼,冲进教室,谢南还在教室里摆桌子,扫地。


    “姜暮呢?”他问。


    “不知道。”谢南弯腰继续扫,“她爸来学校了。”


    张朝心里咯噔一下,出门去了李中华办公室。


    ……


    办公室的门开着,只听李中华说,“你们家姜暮性格过于孤僻了,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能只顾着学习,校园生活也很重要。”


    姜源道,“李老师,昨晚的事给您添麻烦了,我已经教育过她,她说她只是给张朝补课,没发生早恋那种龌龊的事。”


    李中华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姜源说,“想必是青春期叛逆,您别对她失望。”


    李中华推推眼镜,道,“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但她的性格多少有些孤僻、不合群,作为家长,你应该多关注她的感受,姜暮敏感,又心思重,而且不善于表达,如果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能你还没发飙她就已经恨上自己了。”


    姜源道,“我回去教育她,给老师添麻烦了。”


    李中华说,“听说你们不允许她跳舞?作为班主任,我是很鼓励她参与活动的,这对她是正向的锻炼。只顾埋头学习,这样是不行的,她在学校也没有几个朋友,她要学会融入团队,学会适应,不能遇事就躲。”


    姜源叹口气说,“您不知道,她小时候学的是拉丁舞。”


    李中华道,“这很好啊,有助于提高自信。”


    姜源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可拉丁舞很多动作都是跟舞伴贴身体的,过于暧昧,对于未成年人来说,观念和认知上达不到高度,容易产生不好的想法,而且拉丁舞舞蹈服暴露,男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子到处被占便宜。她最开始学舞蹈,是因为遇上一位拉丁舞教练,教练说她条件特别好,那时候我根本不懂拉丁舞是什么,所以很兴奋地让她跳了,刚开始那两年动作简单,穿着正常,我也就没再关注这件事,可谁知道她慢慢长大了竟跳的是那种……”


    姜源叹口气,“可到底是从四岁学到了九岁,邻居们懂的多,开始劝我,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我后来不允许她再去舞蹈团。


    她不听话,我就把她从舞蹈教室里拖出来,关在家里。她还是不听话,我便把她的舞蹈服剪碎,把她跳舞的照片都撕碎。她后来再也不敢提跳舞的事。”


    “哎呦,这会吓到孩子吧,”李中华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问,“练拉丁舞真有这么严重的影响吗?”


    “医生说拉丁舞刺激下丘脑,分泌相关激素,孩子容易早熟。”姜源说着,叹口气,“可惜还是阻止晚了,她例假来的确实比人家孩子都早。”


    李中华道,“哎呦,还真有这种事儿。”


    “九岁,才九岁,她就有例假了,小学二年级。”姜源像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样,欲言又止。


    姜源又说,“都说早熟的孩子容易做出‘出格的事’,作为家长,我们一直很忧心,很慌张,像是养了一个定时炸弹,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那段时间真的非常不知所措,所以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在家里,连洗了内衣内裤都不敢放在阳台上晾,其他事就更别提了。”


    姜源说不下去,语气里有着成年人的心酸和委屈,他觉得他已经做到极致了,这几年他看到姜暮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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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纯,以为姜暮只是例假来的早,以为姜暮不懂,可是谁能想到……


    后来她出落出大姑娘的腰身和胸脯,可见她低调不爱打扮,又从不跟男孩子玩儿,他们自然更不当一回事,还是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李雪梅说的对,是他对她的关心不够,她已经长大,他还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


    他想起那天姜暮说,“他是男人,我不喜欢他。”


    她居然把李舰当做男人,而不是长辈。


    那么他们呢,把她当做小孩子,可她却以为自己是女人吧。


    他当时应该警觉的,可他却太迟钝。他根本想象不到少女的世界拥有着多么复杂且惊人的脉络。


    他心痛,时间竟然如此敷衍,竟没有给他们丝毫预判,女儿的人生早已脱离了他的规划和视野,与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


    他又说,“所以昨晚,我是真着急,就怕她做错事。”


    “哎呦,”李中华又惊叹一声,心里也是乱的很。


    姜源叹口气。


    良久李中华说,“姜暮没早恋就好,跳舞的事既然你们做家长的不同意,我也不强求,但下学期,其他集体活动还是要参加的。”


    姜源道,“是,是。”


    李中华说,“她一直不穿夏季校服,你们要规劝,不过听你这么一说……”


    这里面的原因李中华也猜出七八分,可姜源却没有完全听明白,顺口道,“请李老师放心,我回去一定教训她,如果一定要换校服,我们也支持,左右一件校服也用不了多少钱。”


    李中华说,“千万不要打孩子了,要耐心规劝,你打得也太狠了。”


    姜源说,“好在昨晚只是一个乌龙,拜托老师能够像以前一样看待姜暮,不要把她当做坏孩子。”


    “那是自然,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李中华送姜源出门,“作为老师,我不得不再提醒一句,无论如何,你要循循善诱,正面引导和教育才是,一味回避不是办法,出事又反应过于激烈……我只是担心,你们的这种做法稍有不当,形成错误引导,很可能会给孩子造成伤害,很多心理创伤会跟随孩子一辈子的。”


    姜源说,“不会的,姜暮懂事,谢谢老师的提醒。”


    李中华道,“她是那么的幼小和敏感,极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不是危言耸听。”


    姜源叹口气,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可还有什么不利后果会比早恋更严重呢。”


    李中华也不知该怎么劝,这种事,她也是头一回遇到,再劝无益,要尊重家长的选择。


    …………


    张朝听了这席话,百感交集。


    他总觉得他和姜暮去旅馆这事儿只能算个屁,可姜源的反应也过分大了。原来他们一直认为姜暮会做出格的事,会犯错。


    原来,他们不信姜暮。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体育队更衣室,在柜子里翻出姜暮的日记本,他颤抖着打开那本始终不敢再窥视一眼的日记本,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决定继续探究姜暮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他翻开这一页,从日期来看,这几篇日记写于姜暮12岁之后,但事情似乎发生在姜暮9岁时,奇怪的是,日记从第一人称变为了第三人称。


    而这几篇日记则从姜暮的角度,将姜源刚刚的寥寥几句话重述了一遍,以真实可感的故事为形式,更完整、更感同身受地让他体会到了姜源和李雪梅对她的伤害,是那么的直接、深入、不可挽回。


    他也终于知道,逼迫姜暮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