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浮光跃金(十九)

作品:《霹雳之演员的自我修养

    "笃、笃"两声轻响划破夜的寂静。


    原无乡拢着中衣推开门,低头看向门口小小的一团身影,一时有些踌躇。


    只见莫寻踪紧紧抱着一只枕头,把半张脸都埋在软枕里,只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睛:


    “师父,寻踪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原无乡呆立在原地不动。


    莫寻踪立即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可怜状,声音微微发颤:


    “不可以吗,师父?”


    原无乡蓦地抬手掩唇,偏过头去。心道一声糟糕,这孩子简直可爱到犯规。


    “进来吧。”


    居然这么好说话吗?莫寻踪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了他的应允。小孩立刻像块融化的麦芽糖,整个人黏黏糊糊地蹭了过去紧紧挨着原无乡。


    原无乡一把抱起他,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莫寻踪开心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原无乡抱过来了一床被子铺上,拍了拍他示意他盖上:


    “安分些吧,小祖宗。”


    莫寻踪一骨碌钻进了被窝里,原无乡躺在他的外侧,刚躺一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悄悄蹭了过来,带着满身的山茶花香。


    “师父,我就是有点睡不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原无乡闭目暗叹:


    “没有。山高路远,你初来乍到,难免辗转难眠。”


    被褥窸窣轻响,忽探入一只温软小手。原无乡眉间动了动,那小手揪住了他的袖口。


    莫寻踪没有去碰他的手而是轻轻揪了揪袖口:


    “那是刚刚。现在不一样啦,往后寻踪有师父陪着啦。”


    孩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化作均匀的呼吸声。小小的脑袋抵在原无乡的肩头,沉甸甸的重量竟像锚点般将他漂泊无定的灵魂稳稳钉住。


    原无乡忽然就怔住了。


    约莫半刻钟后,莫寻踪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身旁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简直让他难以置信,莫寻踪的眼睛亮得跟夜猫子一样,反观原无乡,睡得正香,连睫毛都没颤动半分。


    莫寻踪演这一出就是为了试探原无乡对自己的容忍度究竟有多高。毕竟底线这种东西,就是拿来拉低下限的。


    他原本以为原无乡和自己一样,都是身边有人睡不着觉的高敏感类型。


    没成想……这就睡着了?说好的木缺者多焦虑失眠呢?


    如果原无乡今晚睡不好觉,大不了他明天找个说辞就不来了,莫寻踪从没忘记他是来学本事的。老师要是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还怎么给他上课啊?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可当莫寻踪发现原无乡真就像一个没脾气的白面团,对自己予取予求的时候,莫寻踪骨子里的恶趣味就涌上来了,他只想变本加厉地逗弄原无乡甚至是欺负原无乡,看他破功。


    看来原无乡对他的好感,比他想象中的要高。


    莫寻踪闭上眼睛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将好感变现,想着想着,在一阵久违的困意下睡着了。


    次日起床时他还有些懵,床榻另一侧空荡荡的,连褶皱都被刻意抚平。一只枕头端正地摆在他昨夜倚靠的位置,仿佛某种温柔的替代。


    似乎是怕惊扰了莫寻踪的安眠。


    晨雾未散,庭院里浮动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原无乡半跪在花圃前,他的掌心托着一枝十八学士,花色渐变如初雪染胭脂,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清艳。


    原无乡用小铲子掘开松软的土壤,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花枝。待花枝端正落入土坑之中,他又细细培土,将每一处缝隙都抚平压实,直到茶花稳稳立在花圃正中央的位置上。


    原无乡取出一瓶灵露,拇指轻推瓶塞,清冽香气顿时漫开,连周围的草木都为之轻轻摇曳。


    只见他手腕微倾,灵露便如月华流泻顺着花枝渗入泥土。


    茶花枝生出根须迅速扎根土壤,新抽的嫩叶上还挂着未散的灵光。原无乡望着沾满露珠的花苞,忽然想起昨夜莫寻踪靠在他肩头时,发丝间也有这样莹润的光泽。


    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原无乡起身道:


    “晨起忌遽起,恐气血未定,寒邪直入。先缓半刻,轻柔双目,伸展四肢,让气血流畅。”


    莫寻踪刻意拖长了声调,用孩子气的口吻说:


    “懂啦师父~”


    老小子倒是挺会养生……


    莫寻踪此刻心绪翻涌,连原无乡惯常温和的声音都让他感到烦躁,这长期饭票,今日格外刺眼,连呼吸的节奏都透着股令人烦躁的刻意。


    谁让莫寻踪这个人就是双标。


    莫寻踪可以毫无分寸感地入侵别人的私人空间,别人能触碰的,永远只是他愿意展露的那一面。若想要探究他的内心世界,无疑是踩在了他的红线上,尽管原无乡什么都没做。


    又或者说,正因为原无乡什么都没做,所以莫寻踪理所当然地迁怒了。这叫什么?好久没看到少爷睡得这么香了?


    睡觉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触发了他的心理防御机制。莫寻踪绝不允许自己的人际关系中出现他不能掌控的变量。


    不高兴归不高兴,身为演员,他不会跟自己辛苦写好的人设过不去。


    莫寻踪老老实实照着原无乡的提醒去做了。


    一边伸展四肢,一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演员的自我修养在于完全投入角色,即使没有观众,也要专注于与对手演员的互动。


    毕竟他在烟雨斜阳工作室的待遇如何,还是要看原无乡这个直属领导。尤其是在创业起步阶段没有其他股东成员可以拉拢的情况下,老板的看重就尤为重要了。


    打工嘛,不寒掺,把老板哄高兴了,老板才能爆金币呀。


    想到这里,他瞬间敛去所有负面情绪,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连眼底都盛满甜津津的笑意。


    原无乡身上一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否则自己怎会在他身侧不慎睡着。


    ……总不能是因为他人好吧?


    这话骗骗原无乡得了,可别把自己给骗了。要说人好,倦收天人也很好,央千澈人也不差。


    若论关系亲疏远近,央千澈还是他的便宜干爹,莫寻踪还不照样睁眼到天亮。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莫寻踪心下思量,若想找出原因,就必须找机会近距离接触原无乡。


    他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口的方向。


    在他的视野中,原无乡正收回一只玉瓶,袖口轻掠过花瓣,惊起一阵带着灵气的簌簌轻响。


    这个人看起来毫无威胁,甚至给人一种可以托付性命的安全感。


    太有趣了,这正是他最危险的地方。


    ——————————


    起床梳洗后,原无乡牵着莫寻踪来到一处庭园。


    “当以秋三月朔望旭旦,向西平坐,鸣天鼓七,饮玉泉三。”


    庭园内设有专门的练武场,他们面朝西方静坐,西方对应八卦中的"兑"卦,在五行中属金,与肺相应。


    莫寻踪模仿原无乡的动作,双手掌心紧捂耳朵,手指轻叩后脑勺风池穴附近,耳中可闻"咚咚"声如击鼓。


    此法作用为醒脑开窍,促进气血流通。


    “饮玉泉者,以舌抵上腭,待其津生满口,嗽而咽之,凡三次也。”


    “然后瞑目正心,思吸兑宫白气入口,七吞之,闭气七十息。此为调补神气,安息灵魄之要诀也,当勤行之。”


    秋季燥气当令,此冥想法融合了五行学说与气功实践,可润肺生津,养护肺脏,改善睡眠。


    “晨起饮食,暖胃养脾,不可空腹劳顿,损气耗血。”


    原无乡说着,随手变出一只食盒放到桌上,还准备了配套的餐具。


    这给莫寻踪看得一愣一愣的:


    “师父,你好厉害,你懂得好多哦。”


    宝贝徒弟满眼崇拜地望着他,这让原无乡心中颇为受用,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故作淡然道:


    “此乃《遵生八笺》所记载之修养肺脏法,我已将此书置于你书房案头,闲暇时不妨一阅,于你养生大有裨益。来,先喝点温水润喉,再进点流食暖胃,舒缓拉伸,让气血运行得当。”


    莫寻踪“啪”的一下抱住了原无乡的腰,像块甩不脱的狗皮膏药贴了上去,撕都撕不下来。


    “师父,你对我真好,寻踪好喜欢你哦,寻踪都要离不开师父了。”


    莫寻踪小嘴上下一张,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他手脚并用向上爬,灵巧的姿势活像只攀高的狸奴,不多时便蹿上了原无乡宽阔的脊背,心满意足地赖着不动了。


    原无乡拍了拍他的手臂。


    莫寻踪才不起来,趴在原无乡的背上,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


    “师父有听到吗?有听到寻踪说喜欢你吗?左边的耳朵有听到吗?”


    又迅速把脸转到原无乡的右侧,笑嘻嘻的追问:


    “右边的耳朵呢?”


    原本稍显正经的气氛,被他这么一闹,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


    原无乡终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偏过头,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纵容的笑: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为师这两只不争气的耳朵啊,再被你这般说下去,怕是要躲进为师的头发里了。来,先下来把汤羹喝了。”


    莫寻踪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却故意贴得更近,温热气息拂过原无乡耳际时,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


    “那师父的耳朵有没有告诉师父,寻踪今天想多喝一碗呀?”


    说这话时,他的眼角眉梢盈盈一弯,两颊恰到好处地露出两个小酒窝,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完美地演绎着天真无邪,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可爱。


    可若是细看……


    便会发现那双凤眼里半点笑意也无,瞳孔深处翻涌着经年累月沉淀的黑暗,凝着三尺寒冰,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闪着冷光。


    苍天啊……


    原无乡浑然不知徒弟对自己的猜忌,只觉这孩子撒起娇来,直教人心尖发颤。


    莫寻踪趴在原无乡的背上,双臂松松环着他的肩膀,时不时扑腾两下,像只不安分的雏鸟,扑棱棱扫过他的肩头,扫得原无乡耳根连带着胸腔都微微发烫。


    “师父~”


    原无乡终是拗不过他,托住那对乱蹬的腿弯,摇头轻叹:


    “好了好了,应了你便是。只是要适可而止,若贪嘴吃撑了,练功会难受的。”


    莫寻踪吧唧一口亲在了原无乡的脸上,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得意:


    “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一套一套的,表面功夫做得比唱戏还足。


    难怪啊,难怪……


    原无乡闭了闭眼,心中暗叹。他总算理解为何世人偏宠幺儿了。


    这般撒娇耍赖的模样,这般浑然天成的亲昵,这般不加掩饰的依赖,纵是寒铁铸就的心防也会在他的粲然生机里寸寸消融。


    怪不得倦收天的压箱底都被寻踪给掏空了……


    想来若是徒儿有意,只要他再眨着眼睛多瞧片刻,别说是武功心法了,怕是连名剑金锋都要被他哄了去。


    不过......原无乡眉目间舒朗着温情。


    寻踪不会这么做的。这孩子看似顽皮跳脱,实则最是通透。


    他懂得在撒娇耍赖时恰到好处地收手,也明白在亲近之余也要给人留一份体面,不戳人伤疤,不揭人短处。


    原无乡比谁都清楚,寻踪这孩子早已察觉他双手的异样,却始终体贴地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而这份不动声色的温柔,在原无乡看来,恰恰是寻踪最珍贵的底色。


    在接受原无乡的爱心投喂后,又休息了一刻钟,今日的授课便正式开始了。原无乡并未急着传授新功法,而是负手而立,温声说道:


    "寻踪,且将你往日所学演练一番,让为师看看。"


    莫寻踪认真点头,身形一沉便摆开架势。只见他右腿如鞭甩出,破空之声飒然作响。


    原无乡一眼认出这是正宗的北派弹腿。


    无论莫寻踪在拳法上的造诣有多深,但凡他习练武术,皆以弹腿开始,而且自始至终,都要求自己每天锻炼。


    原无乡不由露出了笑容。


    能看得出来他对莫寻踪有多么的赞许,虽没有用言语表达,但他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肯定。


    不过即使原无乡事先早有了心理准备,也观摩过莫寻踪的大型文艺汇报演出,但当亲眼目睹莫寻踪将倦收天的独门武学施展得游刃有余时,他仍觉后槽牙无端发紧。


    一股久违的危机感如野火般窜上心头,连带着激起了原无乡沉寂多年的争胜之心。


    好个师徒相承,真是谁教的像谁,他这个正牌师父可不能落后于人啊!


    莫寻踪心里门儿清,原无乡虽是倦收天的单推人没错,但他对倦收天还是有点微妙的心结,而这点小情绪正是莫寻踪可以利用的变量。


    原无乡和倦收天聊了什么,他这个设备供应商兼局域网负责人怎会不知道。


    越是轻描淡写带过的情绪,越是深埋多年的隐衷。人心里的褶皱,哪里是几句打趣就能熨平的?不过是借着调侃,把那些不便明言的旧账半真半假地抖落出来罢了。


    这很正常,粉丝对偶像还有脱坑回踩。


    原无乡的那点小情绪分明是老粉特有的傲娇,边吐槽边打call,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怪可爱的。


    莫寻踪忽觉牙根发酸,糟糕,难道是入戏太深。这老头子怎么越看越有味道?简直太邪门了!


    原无乡的第一堂早课是复习课。


    他针对莫寻踪现有武学进行系统梳理和巩固,侧重查漏补缺。


    莫寻踪的形意太极拳,是自己结合,自己领悟,这就导致,肯定会和倦收天的不一样。原无乡与他沟通一向是给予更温和的建议,而非自持师父的身份进行说教。


    他与莫寻踪互相交流探讨,又善于接受徒弟新奇的想法,他们除了是师徒,也像是师兄弟。


    正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


    好的师徒关系如父子、如手足一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辈子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割不断这份师徒情分。


    原无乡赶在日头升高之前叫停了早课。


    看着莫寻踪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点了点他汗湿的额头:


    “大太阳底下还狂跑?暑为火热之气,汗出太过,阳精外泄。烈日当空还猛练,等到气阴两伤,头昏胸闷,你就知道难受了。”


    莫寻踪一把攥住原无乡的食指,仰着脸笑得眉眼弯弯:


    “我有师父啊,师父会关心寻踪的。”


    他故意晃了晃那只被握住的手指,语气里的亲昵与依赖让原无乡心头一软。


    “败给你了,先去休息吧,待身上的汗消了,再去沐浴更衣。”


    莫寻踪连连点头,转脸对树荫下的猫招了招手:


    “师父,我想去和咪咪玩会儿。”


    原无乡含笑颔首:


    “去吧,一刻钟之后来浴室泡药浴。”


    莫寻踪乖巧应下,缓步踱至树荫下纳凉撸猫。


    这情景落在原无乡眼里,倒成了另一番意味,方才他刚叮嘱过暑气正盛不宜妄动,此刻徒儿刻意放慢的脚步,分明是将那番教诲记在了心上。


    原无乡望着树荫下那一人一猫和谐共处的身影,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转身去给徒弟准备药浴去了。


    待原无乡的衣角消失在回廊转角处,原本慵懒蜷缩的狮子猫忽然竖起耳朵,黄金琥珀般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灵动的光。


    一人一猫对视间,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出现在莫寻踪的识海中。


    化体将莫寻踪与原无乡从初见到方才的种种画面放给他看,莫寻踪仔细观察,回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终于,揭晓答案的那一刻,伴随着解密的乐趣,莫寻踪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灯下黑了。


    原无乡特殊的命格相当于为莫寻踪量身定做的人形补药,他独特的八字命理和金水之物一样都能给莫寻踪带来积极的影响,能够滋养他。


    简言之,原无乡能旺他,可借其气运,补己身五行之缺。


    就像久病之人抗拒不了温补的良药,莫寻踪虽对原无乡心存戒备,却总在与其相处中微微动摇,概因他身上有一种如水般滋养万物的气场。


    同样都是“上善若水”属性的道者,倘若说央千澈是清澈之水,观大局而判断世情。原无乡就是温润之泉,不疾不徐,却能浸润至深。


    莫寻踪对原无乡总带着三分警惕,换作旁人,怕是连这点戒心都生不起来。


    奈何莫寻踪是个喝口养身汤,都能怀疑放了安神药的究极疑心病患者。他太敏感了,若是摸不透原无乡身上的底细,他怕是夜里都合不了眼。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莫寻踪暂时放心了。而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将这株人形灵药的每一分药性都榨取干净,连根茎里的最后一滴汁液都不放过。


    一个荒唐又绝妙的念头如惊雷般劈进他的脑海。


    倘若能将原无乡从“师父”变成“道侣”,岂不是既能光明正大地汲取他命格中的能量,又能名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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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地独占这份温柔。


    谁让倦收天在原无乡心中的爱豆地位无可取代,那莫寻踪便另辟蹊径,换一条赛道上位。


    在八字命理里面,妻子占有日支,属妻宫,日支宜喜不宜冲。妻子为水,水为财,有水聚名堂多财帛。


    故民间谚语有云:爱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


    妻子,就是家中财运的所在,也是一个家庭最好的风水。作为家庭的阴性代表,妻子的存在能够调和阳光与阴影。


    只有妻子才能被称为正财,其余外缘都是偏财。


    莫寻踪之前没有想过,是因为他不喜欢和师父搞在一起。在他看来,师父这种东西只要做好他的营养品就够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原无乡的金水命格,正适合放在妻宫的位置上,除了能给莫寻踪提供生长养分之外,竟然还能充当一个给他加buff的风水摆件。


    这就很难得了。


    因为扶光氏是旧版本的天命者,作为已经被删档的测试服玩家,她无法享受到现版本苦境online给全体玩家发放的福利,哪怕是上别人的账号,那也是游客账号。


    好处在于,比起现版本的天命者,她没有破格这一说,更不会被剧情杀。局限性就在于,如果想要玩家福利只能靠她自己去捡漏,比如说钻剧情的空子去给自己挣一个天命加持。


    远的不说,近的这不就有一个吗?


    原无乡是男子为妻又如何?自己是女子又怎样?巫族世代女子当家,本就天经地义。


    莫寻踪盯着两人的命盘,眼眸低垂,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太有意思了,他们居然是彼此的正缘。这世间千万人,偏生原无乡的八字能与他严丝合缝地嵌成一个阴阳太极。


    扶光氏这个不存于世的史前文明遗孤、一个向死而生的亡者,竟然还能在现文明时代找到一位活着的“官配”,其惊悚程度不亚于活人配冥婚。


    既然是官配那他就不客气的笑纳了,反正他又不会为了一条鱼而放弃整片鱼塘。


    这年头出来混的,只有一个官配怎么够呢?官配早就贬值了,这届观众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官配,最喜欢做的就是拆官配拉郎。


    不信就看他的师母,风采铃女士头上这片青青草原都能放羊了。


    吸取了上一周目经验教训的莫寻踪,打定主意要和原无乡做一对表面上父慈子孝的好师徒,至于背地里做什么还不是由他……


    总之,演员的本职工作他要做好,蹭热度炒CP麦麸吸粉的明星副业他也不能落下。


    问就是,师徒情深。


    只是莫寻踪这个人惯来贪得无厌,他既要原无乡心中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又要原无乡履行妻子的职责,还要原无乡的家产继承权。


    说白了就是想让师父当男朋友,但又不想给男朋友的名分。


    谁让原无乡生不逢时,他只有对名利财富地位权势的渴望,情人不过是消遣罢了。喜欢的时候玩一玩,不喜欢的时候就丢到一边。落到莫寻踪手里的天命者,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榨干利用价值。就像熬药时掐着火候,在药性蒸腾到极致的那刻掀开炉盖,饮其精魄,倒尽残渣。


    既然是天赐良药,自然要煎炒烹炸...不,机缘不可轻负,合该日夜兼修,物尽其用,文火慢熬,待药性入髓时,再烈火猛烹,熬得骨酥肉烂才算不辜负这上苍的美意。


    莫寻踪在心里拨起了小算盘,决定今天晚上继续造访师父的卧房。


    ……这回是真的“又做师娘又做鬼”了。


    “寻踪,过来泡药浴。”


    “这就来!”


    原无乡这个人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外热内冷。


    别看他常以一种谦和幽默的态度待人接物,这种外显的随性容易让人感到亲近。实际上,他的情感很内敛也很悲观疏离。


    原无乡的“内冷”源于责任与创伤,莫寻踪能够感觉到,他在压抑自己,而非本性漠然。说是冷心冷情但没冷彻底,还有得救。


    与倦收天外冷内热的性格相反,原无乡能和很多人谈得来,看起来对谁都友善。


    然而能被他真正放进心里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个倦收天而已。


    若用温度比喻,他更像“温水面具下的沸冰”,表面可亲,却需极深信任才能触及真实温度。


    但只要你能入得了他的心,他是真的会在方方面面都替你操心,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


    这个人身上的悲剧性,注定了他需要的疗愈并非简单的解开心结,而是多层次的精神重构。


    莫寻踪全身浸泡在药汤里,首先在心底划掉了夏盖虫这个选项,他在美毒和欲花之间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带美毒的欲花 。


    师父对不住了,你就当是吃了颗小药丸,好让徒儿安心吧。


    原无乡敲门进来,拎着热水桶为莫寻踪调好药浴温度,叮嘱他半刻钟后再沐浴。不过片刻,原无乡便带着莫寻踪给他种下的蛊去盯着炉子上炖煮的药膳了。


    正缘如因果律般牵动心神,越是心动,越要斩尽隐患。


    反之利用好了,也能成为一味治病良药。


    莫寻踪绝不会对能够动摇他心防的人毫无防备,必要的保险措施,总是要留的。主动权,必须要把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莫寻踪觉得,其实原无乡和他有一点相像。这人眉宇间的执拗,分明就是当年的自己。


    他们同样遭逢大变,身心受创,他们同样失去身体自主权,他们同样物化自我,被视为某种工具(银骠玄解)或者是更高意识(邪神)的载体。


    区别在于,在命运的岔路口,他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原无乡坚守自我,保有善良的本性。而莫寻踪埋葬纯真,不择手段地完成了自洽。


    莫寻踪能够很坦然地接纳这个性情大变后的自己,所以他们相像但又完全不像。一个受困于过去的枷锁,一个走向自我救赎的道路。


    哈神持有不同观点:


    「那是因为你们经历的苦难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他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才能善良。」


    莫寻踪却不赞同:


    「不,苦难就是苦难,苦难没有量级。他之所以善良,是因为他选择了善良。只是我眼中的黑暗太沉,而他眼中的光却太轻了。」


    莫寻踪心里有道坎,始终跨不过去,最近他终于想通了。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徒,一个虚伪的两面派。


    表面行事光明磊落,背地里却精于算计。多疑成性,睚眦必报,连下毒时嘴角都带着笑。


    这般阴暗,如今他反倒引以为荣了。


    为什么莫寻踪总是带着审视的眼光去看待别人?因为信任于他已成奢侈,他不愿信任,也学不会信任。


    既如此,莫寻踪索性任由猜疑在他的心底生根。既已成性,何必强求?


    倘若一切能重来,莫寻踪想,他会做出同样的人生选择。


    或许真善美注定与他无关吧。


    莫寻踪不再心存幻想了,也不再给自己的劣根性找任何借口。


    他拒绝回到最开始一张白纸的懵懂模样,他宁可要这个打碎重组后污浊的自己。


    思及此,他忽觉释然,原来有些结,终究要等自己亲手来解。


    卦象这种东西,莫寻踪从来都只是看看就作罢,根本就不过心,他真正相信的是事在人为。


    不过他觉得世界意识给他介绍的这个相亲对象有点东西。原无乡此刻的模样,恰似莫寻踪当年的镜中倒影,用逃避代替疗愈,以防御掩饰伤痕。


    知子莫若母,看看,还得是咱亲妈,他就爱原无乡这个“看似有情却无情”的调调。


    莫寻踪越是发掘出原无乡的复杂多面,便越忍不住细细观察,仿佛在这人身上,能窥见自己当年的影子,不同的是,这人走的是另一条路,他想要见证这条路的终点在何方。


    是的,他看上原无乡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莫寻踪忽的轻笑一声,沐浴更衣后,将猫儿揽入怀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它的背毛:


    “光阴漫漫,总要寻些趣味才不负这趟旅程。”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要流动才能清澈,人要进取方得常新。”


    夜深时分,原无乡搁下笔,神情微怔。


    晨起制药膳、授早课;午间备药浴、研经卷;黄昏授晚课、共晚膳;夜观歌舞、陪爱徒排戏……


    一日光阴竟在说笑玩闹间悄然而逝。


    他凝视着案头未写完的教案,忽觉这般忙碌,倒比闲散更教人心安。


    “笃、笃”


    “师父,咪咪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