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试探

作品:《妻心如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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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昏月暗,窗边花影缭乱下,屋子里只剩一阵压迫性的阒静。


    叶芷筠察觉闻霆的怒气,姿态放得更低,弱弱道:“妾身只是关心三妹的状况……”


    “她不知天高地厚,跟人私奔,一走了之,思念她都是伤了自己的心。”


    闻霆冷淡负手,黑眸沉沉,隐着一丝动容。


    “这么多年,三妹不曾与侯爷联系过吗?”


    叶芷筠轻轻试探。


    说来这三小姐闻未央也算是性情中人,当初不愿成为世家联姻的棋子,与父亲反目成仇,与兄长断袍起誓,最后一个人提着剑,偷了马,跟一名江湖侠客去了远方。


    说走就走,干脆利落,这么多年来,半点回音也没有。


    叶芷筠在初次听到闻未央的往事时,便很是震撼她的果决明快。


    而她现在,只是想问这女子是生是死。


    闻霆闻声一怔,脸色伤感:“她就是死在外面了,侯府也不会为她新丧!”


    “啊……”


    如此狠话,叶芷筠听得心一沉。


    忽然想起账本上每月都有一笔以祇峣侯名义的神秘支出,不知去向。


    难道不是他拿钱去支援了闻未央,或者找寻她的下落去了吗?


    这些话,到底是说给她这个外人听的吧。


    失神之间,闻霆牵过她的手,拍了拍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是母亲向你抱怨了?”


    “呃,是啊。”


    为免穿帮,叶芷筠忙回应道。


    “婆婆惦念自己的儿女,难免挂怀于心。”


    闻霆神色一暗,摇头道:“也不难怪,近来的廿四便是未央的生辰了……”


    “……”


    叶芷筠暗暗记下,成功套得他的话。


    “很晚了,就寝吧。”


    他烦闷道。


    “嗯……”


    叶芷筠乖乖起身,将床前的烛火一道灭了。


    刚和衣躺下,沉厚的气息便凑了过来,挨在她的发丝间,耳垂下,蠢蠢欲动。


    “啊,侯爷……你怎么……”


    叶芷筠惊得想要起身,又隐忍地攥紧了棉被,胆战心惊地躺在一旁,不敢回头看他。


    闻霆沉沉的嗓音带了一丝欲意下的留恋。


    “我都要走了,你不该提前犒劳一下我吗?”


    “可是昨夜才……”


    叶芷筠闷声应道。


    暗夜中星亮的水眸不安忽闪,她委屈得想哭,又开始放不开了。


    从前他数年久经沙场,不曾归家,纵然独处,也是对自己嫌恶至极,哪像如今这般食髓知味,对她的身子如此恋恋不忘。


    叶芷筠沉沉回想,原来那时不得宠的日子,才是她在这侯府最自由的时光。


    “你忍心闻龄手足缘薄,孤孤单单一个人吗?”


    叶芷筠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些许动容。


    闻龄再怎么说也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若无后继,偌大家产爵位又该由谁继承?


    生父不详的私生子吗?


    肯定不行。


    闻霆不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身后更牵扯着一个世家日积月累的财富权势。


    若无正出,就算他愿放手,秦氏知晓了此事,也不会轻饶了她。


    而她不过是皇城脚下的一只蝼蚁,除了顺从,何来他法?


    叶芷筠目光涣散,渐渐松开僵硬的手心,仍由他滚烫的大掌钻进腰间的衣料中,缓缓摩挲。


    竞王也好,祇峣侯也罢,没有人真心爱她。


    以色侍人,色衰爱驰。


    她深明此理,在对方爱欲沉沉的眼神里,满面潮红,香汗涔涔,柔弱低吟。


    但清澈的双眸中,竟是半分情动的影子也望不着。


    *


    夜色已深,洛铃心扶着额头,翻着史书,不停打着哈欠。


    她一手圈注罪行,一手如实修改。


    “哼,乌横王,冯椿,黄钟……你们这些罪人猖狂得势,欺压百姓,那就等着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都载入‘屎厕’好了。”


    滔滔罪行,罄竹难书。


    笔墨挥洒,尽铺纸卷。


    再冠冕堂皇的文饰,也难掩邪恶的滋长!


    她将一份如实完整的草稿留作备份,写得分外酣畅淋漓。


    但,待真要撰写上交的王侯生平史了,她又只能提笔斟酌,无可奈何。


    正头皮发麻,小萌急着跑来:“大人,大人,叶姑娘给你回信了。”


    “昂,快给我看。”


    洛铃心如梦初醒,连忙拿过信张细看。


    纸上字迹短短几行,却力透纸背。


    “什么!”


    竞王失踪过,不知有无子嗣遗留在外,侯府千金和人私奔,下落不明……


    看完内容的洛铃心,更是头疼了。


    “这,这叫我怎么写啊!”


    她罢然地搁下笔,只能叹息。


    *


    绿荫深浓,青柳扶风。


    今日的翰林院格外肃静,众人罗列堂前,静待九五至尊的视察。


    “陛下,劳您亲阅。这是历代王侯族史……”


    大学士上前絮絮叨叨陈述了一番,天子低眉翻阅,神态缓和,并无苛责之意。


    几位官员才略感放松了些许。


    “嗯……怎么不见陆探微?”


    歌舒朗来此本也有看看她的意思,但等了如此久,也未见人赶来,不免疑惑。


    “呃这……”


    大学士愠怒的眼色瞪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都心虚得紧,谁也没想起那小子来,以为他这个新人知道规矩呢。


    “臣在。”


    氛围正压迫之际,洛铃心匆匆进来救场。


    众人如释重负,就差叹口气了。


    她自信跨入门槛,强撑气力,恭敬行礼。


    歌舒朗缓缓抬眸,含笑望着她:“总是见你精神爽朗,今儿个怎么满脸疲色?”


    “呃,微臣……”


    洛铃心急忙低垂了脸,斟酌措辞。


    总不可能说自己是为了熬夜赶他手中那篇文章,一夜未眠吧?


    圣上会不会多心自己借此滋事之嫌?


    此时,吴澜上前道:“启禀陛下,陆大人这些天为了修撰国史,昼夜不息,成日泡在馆里,不眠不休,钻研精进,臣昨夜路过藏书阁,都还听见他在里面打哈欠呢……”


    “……”


    洛铃心微微瞪大双眸,不解他为何要为自己说话,但心中还是很感动。


    “哦?”


    歌舒朗眉心微微蹙,继而又翻了翻手中的卷宗。


    “如此尽心,想必已对王侯族史了熟于心。那朕考考你……”


    “呃嗯……”


    闻言,洛铃心立即凝神警惕,心中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别抽竞王和祇峣侯……


    纵然她知道前因后果,但这个情形下她也不敢直说人家的家事啊。


    “你便说说乌横王孟氏一族的旁系吧。”


    洛铃心长嘘一口气:“是。”


    “回陛下,乌横王孟洪,自封王以来,嫡出一子,庶出五子六女,还剩没有名分的共……”


    歌舒朗静静听着她柔和清亮的声音,默然失神。


    这叙事的声调,怎么有些像当年那个在芦苇荡中念诗的女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犹记得,从塞外回京的中途,河岸的草苇之中,有一女子在放开嗓子念诗,但每每念完却总说不像不像,还不够像……声音还要再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