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窥天机成事多筹谋

作品:《不知殿下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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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


    翩然而至的,乃是个身段婉约的女子。


    她头上戴着宽幅的帷帽,帽檐的素纱一直垂到腰间,看不真切容貌。


    萧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前一叙。


    女子踟蹰片刻,到底是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


    只见她轻移莲步,端方落座。


    在萧镜的注视之下,十指纤纤揭了帷帽。


    美眸盼兮,顾盼生辉。


    冯姑娘。


    正是昨日松竹馆,指下有风雷之音的那位。


    萧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微勾起了唇角:“我道傍晚时分为何漫天红霞,原来是有贵客造访。”


    冯姑娘轻轻咬了咬下唇:“你就是黎二?”


    “正是。”


    萧镜慢悠悠地取过一枚陶盏,拎起紫陶小壶替眼前这位冯姑娘斟了半盏新茶。


    “你是在等我?”


    “非也。”萧镜挽起衣袖,将那茶盏放在冯姑娘跟前,“我等的乃是缘分,姑娘恰好是这有缘之人罢了。”


    “我家殿下……呃,我家主子常说,君子不语神力怪,什么缘也命也,最是不能信的。”


    “喔。”


    萧镜倒也不恼,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了。


    冯姑娘似是有些急了,稍稍抬高了些音调:“你若知道些什么,快快与我说来,不然我让我家主子差人拿了你去官府问话。”


    “姑娘说笑了。”


    萧镜一手半支着额头,一手在那矮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相术之说由来已久,姑娘若是不信,自可转身离去。姑娘若是有求于我,付些银两也就罢了。五味坊本小利微,黎二实在是吃不起官司。”


    冯姑娘急切道:“你要多少银子?”


    很好,鱼儿咬了这么久的饵,终于是起竿的时候了。


    想她在奉常署挂职这么些年,奉常署那几个老古董能掐会算的本事,她是一点没会,可这装腔作势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


    萧镜看着眼前这位姑娘,不疾不徐地呷了一口热茶。


    待她放下茶盏,伸手自右侧砚台上取来一支狼毫。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总要知道姑娘要些什么,黎二才好开价不是?”


    冯姑娘盯着那狼毫,指尖微动,不知当不当接。


    待到一滴墨迹顺着笔尖滑落,在锦缎上晕开一朵墨渍,她方才捏起笔杆,草草在素白的锦缎上写下“冯莲儿”的字样。


    “嗯……”


    萧镜看了看那绢帛上的小字,又就着冯姑娘的面向左右端详,眉峰渐渐蹙起。


    随着她眉峰微蹙,冯姑娘眉宇之间也逐渐染上慌乱之色:“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倒也没有。”萧镜略带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只是恕我冒昧,冯姑娘可是逢了什么变故,缘何更名改姓呢?”


    此言一出,冯姑娘眸子里立刻蓄满了盈盈泪珠。


    萧镜轻轻叹息一声:“你身上的因果太重。若不据实以告,我只怕很难帮你。”


    晶莹的泪珠淌过冯姑娘的面颊。


    她顾不得擦拭,只慌忙跽坐起身,向着萧镜稽首叩拜:“妾坠玄海,求岸不得。大师您这般手眼通天,可要千万救救奴家母子——”


    “你是说……”


    冯姑娘微微点头,面色有些泛红。


    萧镜的目光落在冯姑娘的小腹。


    迟疑片刻,她一把扣过冯姑娘纤细的皓腕,将她搀起。指尖顺势不着痕迹地在她脉搏上探了一遭。


    往来流利,如玉走珠。


    如此脉象,确有身孕。


    五味坊开张四年,消息向来精准。


    但方才福伯递来的书简里,冯姑娘的身家背景和陇西李氏那桩旧案细则可谓是面面俱到,却没有眼前这桩大事。


    如此变故,真不知是一桩隐患,还是……意外之喜。


    萧镜稳住心神,用衣袖替冯姑娘拭去面上的泪痕。


    “冯姑娘还是坐着说吧。咱们年纪相仿,不必生分。你唤我一声黎二娘子就是。”


    冯姑娘连声应下。


    两人又重新在蒲团上坐定。


    更漏渐缓,火炉上烹煮的君山银针沸过了七八遍。


    冯姑娘终于站起身来,又复戴上了那顶宽大的帷帽。


    萧镜出门送客,一路将冯姑娘送至了五味坊的后门。


    风雪已经停了,城中的石板路应该不算难走。


    若要仔细说来,冯姑娘应当算是王长兄养在别院的外室。那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或许应该唤萧镜一声姑姑。


    哦,也可能是叔父。


    这还真是有些荒谬。


    莫说王室容不容得下这个来历不明的“王长孙”,只说三年前,王长兄可是与陇西李氏家的那位小姐定了亲的。不知道这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贵女,眼里可容得下这颗细沙?


    但萧镜到底敛了心思。


    她拾起冯姑娘的手轻轻拍了拍:“旁的都不要紧,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方才我不是替你算过了么,你找了多年的那位贵人,如今也在寻你。五味坊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事情必然会帮你办妥。”


    冯姑娘的脸藏在帷帽之下。


    萧镜看不清她的面色,只听得几声哀哀的凝噎。


    正欲再宽慰她几句,却见门前的树梢簌簌落落砸下来些积雪,末了还砸下来个身着锦袍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丰神俊朗,一双桃花眼中却堆满了戏谑。


    洛,怀,安。


    萧镜一见此人,脑中尽是“割袍断义”,不由得双目睁得滚圆,对他怒目而视。


    洛怀安倒是淡然一笑:“黎二娘子好,冯姑娘好。”


    “洛小将军有何贵干?”


    “嗯?黎二娘子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黎二娘子是没受什么委屈,世子殿下却是憋了满腔怒火。


    萧镜深吸一口气。


    不行,不能生气。


    黎二和萧镜乃是两个人。


    如今面前的这个,是她黎二的救命恩人,她需得笑脸相迎。


    萧镜扶了扶面上的小银面具,声音稍稍缓和了些:“委屈谈不上,只是还请洛小将军前门来往。这后门是专供女眷方便用的,至于这树上么……那是专供梁上君子用的。”


    “咳。”洛怀安轻咳一声,“是我失礼了,只是今日事出有因……”


    萧镜懒得理会洛怀安,转身欲把冯姑娘送上马车。


    冯姑娘却拉住了她的衣袖,缓缓摇了摇头。


    “洛小将军安好。妾身乃是松竹馆的冯莲儿,将军昨日才见过的。”


    冯姑娘越过萧镜,冲着洛怀安微微福了福身子:“这位黎二娘子乃是妾身的妹妹。若有什么得罪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看在大殿下的面子上不要计较,莲儿代妹妹向您赔个不是。”


    萧镜颇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冯姑娘还真是性情中人,一言一行毫不遮掩。她二人相知不过才两个时辰,先前还口口声声“拿她问罪”,眼下言语之间竟已这般护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