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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们剑修天下第一!》 第101章
被打击到了味觉的兰祁跟慕清规顶着雨飞过两三个城池,最后来到魔尊宫殿的时候,偌大一个宫殿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师姐弟两个大摇大摆便走了进去。
人族的城池慕清规看多了,之前也见识了妖界白狼族的宫殿,而现在对比一下,魔尊宫殿便显得潦草很多。
慕清规抬头,看着正中牌匾上连描金都没有的,大大的“宫殿”二字,沉默了一阵,提起了另一个问题,“这两个字,是人族的字迹。”
兰祁连头都没抬,拉着他小师姐便往里走,懒洋洋的音调响起,“魔族妖族各个种族之间互相各有传承,交流的方式各不相同,从三族决定互通开始魔族妖族便将人族的文字、语言当作了互通桥梁,统一处理省得麻烦。”
确实如此,之前在妖族境内的时候,慕清规便察觉到了一些小妖怪在模仿人族的互市,所标注的字符也是兼具人族文字与种族信号。
但妖族与人族一直以来便是相似的,种族内的结构、交流通信等等,他们在三族建交后愿意行这个方便,以人族的文字与语言互通慕清规可以理解。
可魔族从不成群,之前她只是有个浅显的概念,现在到了魔域,又听兰祁聊了这么多,如何还能发现不了魔族根本没有族群这个概念?
也不知道这位魔尊做了什么,能要整个魔族都同意他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
慕清规在心里判断着魔域现在的局势,而兰祁却显得横冲直撞了些,从一开始他便对整个魔域的变化表现出了毫不在意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在乎现任魔尊到底想要做什么。
师姐弟两个毫不犹豫的走进魔尊宫殿,在兰祁一马当先推开第四扇门的时候,慕清规才开口道,“小师弟,你是不是不知道魔尊在哪?”
“不知道啊,”兰祁走进去环视一圈,确认这个空间空无一人后,他重新走出来关上门,“所以现在正在找。”
“”
慕清规沉默,半晌后对身边的兰祁继续往下一个方向寻找的兰祁说,“我以为你能感觉到魔尊的位置。”
“感觉不到的,我们现在就在他气息最浓的地方,这一整个宫殿都笼罩在魔尊的气息里,走进来后反而会失去对他位置的判断。”
慕清规停下了脚步,“那你知道,这个宫殿会有多少个房间吗?”
兰祁同时停下步子,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缓缓变成凝重。
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过。
“于其在这么大的宫殿里,一间一间找一个人,”慕清规想了想,“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啊,确实很有道理,”兰祁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道,“但虽然不想这么说,可我现在的妖气魔气对于笼罩整个宫殿的魔尊来说,完全不足够能在他的气息里突出重围。”
“嗯,所以我们换种思路。”
慕清规敲了敲剑鞘。
*
大雨瓢泼,像是厚重的帘幕一般将整个室内隔绝在世界之外。
此刻,因为昏暗的天色,室内无数明珠吐纳光芒,将整个室内映得明亮非常,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容纳阴影。
高大的窗棂打开着,但雨珠却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完全跳不进室内来。
新落成的宫殿连点久住的痕迹都没有,虽然是完全按照人族建筑的结构建成,就连室内的划分也大体参照了人族的布置。
桌几床榻帷帐屏风一个不少,只是仔细看去,不少东西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整齐柔软的床褥没有一点使用的痕迹。
而这个大雨倾落的时候,两道人影却正安静对坐于桌前,手边的茶杯翻开放着,却并没有茶水。
其中一个男子支颐含笑望着窗外,眉眼清俊身量修长,相貌于气度恰如一支水面白荷。
他着了身浅青的衣袍,青丝用一
支玉簪绾起些许,其余顺着脊背流淌而下,发尾轻轻落在袍角上。
“魔域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他笑着,嗓音清澈,“也多亏了这场雨,让我们魔尊大人能讨个清闲。”
被他言语揶揄的魔尊本人脸上却没什么神色,他只神情专注的垂着眼看着手上的书卷,魔族生来身形高大,举着书卷的手也大,几乎将整本书攥了个满。
这位魔尊在自己的地盘上没有化作拟态,从眼下一路星星点点坠到脸颊的鳞片晶莹闪烁,比指甲盖还要小一些的暗色鳞片上流转着着蓝与绿的光彩。
那双垂下的眼眸是剔透的蓝色,中间银白的瞳仁在充足的光线下微微缩成一道竖瞳,紧紧盯着手上的书本。
他额角生了一只暗色的角,瞧着跟眼下的鳞片颜色有些相似,不算大,落在额上发际下的位置。
未曾束起的银白长发无拘无束的顺着他的肩颈与脊背滑落,银河一样倾泻流淌,一缕发丝落在桌几上他也没有在意,反而慢吞吞翻了一页书,沉声道:
“是他们想偷懒,一场雨而已,难道能拦住几个魔?”
青年闻言又笑了一声,“是魔尊大人太勤勉,说到底,其他几位大人都是散漫惯了的,万年千年这样过来,哪里又是一时间便能改的?”
“我要他们改,他们就要改。”
说着,魔尊终于抬起眼睛,看了自己对面之人的第一眼,“你去,告诉他们,明天我要见到成果。”
青年的身形僵了僵,试图跟这位独断专行的魔尊沟通,“魔尊大人,这是你今天早上才交代下去的是不是太紧了些?”
“他们做的完,”魔尊重新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变过,薄唇轻启,“去。”
青年沉默了一阵,没有再多少什么,只轻轻叹息了一口气,遂即又扬起笑脸,“这些日子我也算是为您做了许多强人所难的事情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我讨个赏?”
这是他最开始承诺过的,现下当然不会拒绝。
“嗯。”魔尊轻轻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青年眼里的情绪落实了些,语气轻快的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要您收入宝库中的,前代魔尊的一些旧物。”
“前代?”
魔尊想了想,像是终于从自己的记忆里翻找出来这么个人,他慢吞吞问,“前代剩下的好东西基本上已经被分完了,你现在要他的东西做什么?”
“好东西我不贪求,”青年恰到好处的恭敬垂首,“不过我生来弱小,之前未曾得见前代,现下到了您的麾下实在是有些好奇而已。”
魔尊这个时候突然放下了手里的书,他黑色的指甲磕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来。
青年的心头猛然一紧,他垂着头皱起眉,不太明白是否是自己哪一句话说得不合适
但不应该啊,这位魔尊不是个多细心的才对
难道,他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那边,”魔尊望向窗外,一贯淡淡的语气此时却含了些别样的情绪,“是什么?”
什么?
青年抬手,顺着魔尊的视线望过去。
大雨中天光昏暗,阴沉沉的浓云下瓢泼大雨淅淅沥沥,这样一个潮湿阴沉的时候,似乎整个世界的色彩都该是灰暗的。
可此时,顺着大开的窗棂而望,两人分明瞧见一束热烈的火焰跳动在大雨中,瞧不见这束火焰的起始,但肉眼可见的,明亮温暖的光贯穿整个窗棂跳动着继续触摸更高的天空。
青年看着这莫名出现的火光,眉心猛然一跳,“这里可是魔尊宫殿,什么人”
“火,在雨里燃烧的火。”
魔尊语气平淡的打断他,看起来没什么其他神色,但却一直偏头望着那束火光的方向。
还没等青年做出反应,这位魔尊便已经施施然起身,循着火光的方向走去了。
无法,青年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追上去。
在自己的宫殿里魔尊本人当然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没等身后的人究竟有没有跟上来,魔尊便已经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道冲天火光而去。
银白的发丝飘动在空中,可无论是他的衣袍还是发丝全都没有被淋湿,反而在雨中流转出更璀璨的光彩来。
银色的瞳仁紧紧盯着火光,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便已经出现在了目的地。
魔尊歪了歪头,看着背对着他的两个人影,瞳仁收缩又放松,他缓缓开口,“兰祁?”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慕清规瞬间绷紧肌肉转身,掌中长剑已然在同时横于身前。
她面上不显,可心中却惊讶,从这个声音出现前,她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而被叫出了名字的兰祁除了最开始一惊,倒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反应。
“你这里一点住过的痕迹都没有,真把宫殿当作装饰用啊,”他懒洋洋回过头,“魔尊。”
“这样比较方便,”魔尊的眼睛依旧注视着未熄的火光,轻声回应他的话,“要是有人来寻我,有个显眼的目标比较好。”
“嗯?魔域里除了打架还能因为什么来寻你?”兰祁有些疑惑。
“之前可能没有,但现在他们要在完成事务后来找我汇报,所以要来寻我。”
“那群魔居然会情愿干活?”
“不情愿,”魔尊施施然,“揍一顿就好了,刺头就两顿。”
第102章
发表完离谱言论的魔尊没有管这一段沉默,他,姑且称之为他,自顾自看向旁边的慕清规,不带感情的眼眸上下扫过,“你是碧虚的?”
慕清规收回剑,颔首,紧接着又道,“两位师兄现下正在魔域还债。”
她这么说完,魔尊的眼眸定了定,轻飘飘的视线这才终于有了些重量的落在她身上,“是吗,是你啊”
这样意味不明的呢喃着,魔尊脸上的神色似乎也细微的变了变,顿了顿,他没看兰祈,视线依旧停留在慕清规身上,却问道:
“我要是要她也替她师兄还债,你会帮忙吗?”
语气甚至可以算的上礼貌。
慕清规想,就是内容有点冒犯。
兰祈果然眉心跳了跳,“她是她,师兄是师兄。”
“他们人族喜欢群聚,而且格外认同群体淹没个体,”魔尊轻描淡写,“按他们人族的道理来说,现在在外族,她跟她师兄是一体的。”
“我也是碧虚的,还是不争峰的,”兰祈冷笑,“怎么不说她跟我是一体的?”
魔尊眼睛亮了亮,“可以吗?”你们一起来打工?
听语气,对兰祈也来一起还债这件事相当期待。
“”
兰祈沉默一阵,“魔域现在这么缺人手吗?”
“不好指挥,”魔尊摇了摇头,“魔都不太聪明,虽然打一顿就会很听话,但脑子笨,没有人族好用。”
“但是城中上下的改建不是很成功?”
慕清规插话,“一路走来,已经与人类城池所差无几了。”
魔尊看着她,神色复杂,“你们,没有吃过这些魔做的东西,也没有买过东西罢?”
不,其实是吃过的。
慕清规的眼神不可控制的飘向骤然沉默的兰祈。
从这个眼神,魔尊显然是明白了什么,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吃过,你们居然还觉得相差无几?”
“难道,混血会影响味觉?”
听着魔尊的喃喃,兰祈咬牙,“不、会!”
说完,他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转而问起魔尊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如先去避避雨。
他另一半的妖族血统让他不是那么喜欢下雨。
魔尊也不介意他这种随意的态度,领着师姐弟两人便慢慢往回走。
也是巧,三个人没走几步,便正好遇到了追着魔尊找过来的青年。
对方显然没有魔尊那样快的速度,在慕清规熄灭了灵火之后他还是找了一阵子的。
现下,青年浅青的衣袍在大雨中朦胧,白皙俊美的面庞微笑起来,轻声问带路的魔尊,“稀奇的事今天一连两件,这两位是您的朋友?”
他语调轻柔和缓,整个人像是雨帘下的一支荷,瞧着倒像是个人族修者。
魔尊没有应答,只是视线轻飘飘向他的方向飞了一下,答非所问道,“记得你今天要做的事。”
没有否认。
青
年面色不变,微笑着后退几步让开位置,缓缓低头,在魔尊擦身而过的时候轻声道,“我明白。”
语调还跟之前一样,像是一阵散在雨中的雾。
慕清规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在他们三人走过后,缓缓直起腰,踩着舒缓的步子在雨中漫步一般向前走,大雨慢慢模糊了他的背影。
“他明明可以直接离开,”兰祈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耳边,“但是还是这样一步一步离开。”
慕清规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面色冷淡的兰祈。
对上自己小师姐的视线,兰祈脸上的冷色更深,后槽牙咬了咬,一字一顿道,“他在吸引你的注意。”
一句话,连魔尊都默默将视线投到了他身上。
他话里的意思和脸上的表情实在有点明显,魔尊看了看慕清规,又看了看没有停歇意思的大雨,沉默了一阵开口道:
“食铁兽的繁殖期是什么时候,是夏季吗?现在应该就是你们人族嘴里的夏季,没错。”
“不”
慕清规顶着两道诡异的气氛,顽强开口维护自己小师弟的名誉,“他刚到成年期而已”
魔尊掀开唇瓣,嘲讽一样“呵”了一声,斜睨着视线先是看看气鼓鼓的兰祈,又重新慕清规脸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想到短短一照面,自己就跟魔域的魔尊达成了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想要表达意思的默契,慕清规的心情有点复杂。
但就算复杂,此时此刻,她依旧下意识为自己小师弟辩驳,“妖族的领地意识同样浓重,因为进入成年期,小师弟他的占有欲确实日益加重,但小孩子对自己东西的看重,没什么值得指摘的。”
魔尊闻言神色更高深了些。
他看看几百岁,因为自己小师姐多看了别人几眼就咬牙切齿,现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阴暗的兰祈。
转头,他又看向二十来岁,目光清澈表情单纯为年龄零头都比自己大的妖魔据理力争的慕清规。
碧虚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现在点破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不大不小的麻烦,而魔尊,作为一个能待在自己宫殿里动嘴就绝不出门动手的魔,多小的麻烦他都讨厌。
所以此时此刻,魔尊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他看向兰祈,“你特意来魔域寻我是为了什么?”
“嗯?”
兰祈有些心不在焉,“啊,没什么,那件事先放放——”
“还没到吗?”他突然这么问。
“马上你们要留宿吗?”
魔尊想了想,慢吞吞道,“房间很多,床铺也是整齐的,魔族不太需要这些,但是当做装饰摆着也还不错。”
“那就选一间罢,”兰祈望向慕清规,眉宇间已经满盛其轻快的雀跃与依赖,“小师姐喜欢哪一间?”
要是一个正常人,现在早该被他们跳跃的话题弄得晕头转向,更何况这是与魔尊之间的交谈,一族之尊,总是要慎重的。
但可惜,慕清规不是正常人。
这种场景下她接受良好的旁听着,没有对跳跃的话题有任何疑惑,在兰祈递来征求意见的眼神后,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开始选择:
“向里一点,小师弟最近嗜睡,安静一些的地方更好些。”
一个问的随意,另一个回答的直白,而听着的魔尊也真的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在我房间后面,”他推开门,带兰祈和慕清规参观,“其它魔来找我的时候止步于我的房间,不会到后面来,很安静,不会被打扰。”
而且魔尊的宫殿里喘气的除了魔尊本尊之外什么都没有,确实是远离嘈杂的妙地。
慕清规很满意,兰祈见她满意于是自己也很满意。
魔尊喜欢爽快人,三言两语就能作出决定的他自然也满意。
达成了大家都很愉快的局面,就算是现在三个人坐在桌前捧着空茶杯,也让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魔尊缓缓开口,“究竟所为何事?”
兰祈的手指伸进空杯子里面,顶着瓷杯底在桌子上将杯子不停转,他没看对面的魔尊,眼眸只追逐不停旋转的茶杯,“那两个人,到底是来魔域干什么的?”
人。
魔尊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他们来找人。”
“来魔域找人?”
“嗯,而且,”魔尊说话的口吻还是慢吞吞的,“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
“只不过没抓住,还打坏了我正在修的建筑,所以才被留下来还债。”
听他这么说,兰祈也慢慢笑了一下,套在手指上转个不停的杯子停了下来。
说是还债,不如说是目的没有达到所以找个借口留下来。
“我跟小师姐在外面遇到了很奇怪的人和事,”兰祈,“半魔,你有什么印象吗?”
“太弱小了,至今为止还没还没有半魔能走到我面前来。”
“别这么笃定啊魔尊,”兰祈咧开嘴角笑了笑,“融合了人类的狡诈和魔族的贪婪,这东西没有那么好对付。”
“是吗?”
魔尊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脸上依旧没什么特殊的神色,只是平淡的开口,“或许罢,但麻烦事会有其他人做,与我无关。”
“很笃定,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件麻烦事是什么,而且对会来解决的人也了如指掌。”
一直在观察的慕清规突然开口,“为什么,是最近师尊已经通知过魔域这边了吗?”
从她回到师门再离开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逍遥子真想传递消息早便传完了。
但魔尊轻描淡写的否认了,他说:
“不是,你不知道吗?”
慕清规抬眸,对上那双与人族完全不沾边的眼睛,剔透的蓝与闪亮的银,没有透出一丁点的情绪,像是琉璃更像水晶与宝石,就那样安静的注视着:
“逍遥子的徒儿们,从很早之前就在寻找了。”
“是吗,”慕清规眨了眨眼,轻易的移开视线,“那师兄师姐们大概会有些成算罢。”
“咔哒”
杯底磕在桌面的声音。
“我父亲是不是要回来了?”兰祈突然问。
“比起这个,”魔尊打断了这一连串诡异的话题,沉吟片刻,突然间看了看慕清规又看了看兰祈,“你们同一师门的债务,不打算一起还吗?”
居然还在盘算这件事吗?
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慕清规默然,你们魔域真的这么缺人吗?
“如果当真这样需要人,”她想了想,陡然开口道,“既然缺人到以还债为借口拉人,那为什么不直接跟其它门派达成合作,从他们那借人?”
魔尊坐直了些,“你们人族的——雇佣?”
“放在门派里,”慕清规斟酌了一下,“也可以叫做交流。”
“魔域没什么可以让人族学习的地方,”魔尊显然是有过准备,现下只能无不遗憾道,“这条路走不通。”
“不一定是要来学习,魔域本身就是未曾被人族注视过的地方,”慕清规想边想边说,“这里本身对于一些人就有着吸引力。”
“而且据我观察,一些人,尤其是世
家,他们对于‘第一’这个名头总是有些执着的。”
“‘魔域交流第一人’这样的称号,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看着旁边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听得津津有味的慕清规和魔尊,兰祈默默缩回玩茶杯的手——
总觉得,自己见证了什么了不起的骗局。
第103章
慕清规确实不是什么常人,她神态自若眼神清澈,三言两语间便跟魔尊一起敲定了将修真界人族骗来魔域打白工的流程。
很难说她要是不学剑,转而去经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魔尊心满意足离开的时候大雨已经停歇,雨云一散燥热的地气便压不住一般蒸腾而来,灼热的阳光下路面上积雨的小水潭反射出刺眼的光。
慕清规便那样安静坐在几前,也没有给空荡荡的茶杯添上些热水,只是把玩着小巧的茶盏,垂着眼睛不发一语。
兰祈就在她对面,懒散的趴俯在桌几上,一大个人趴下来,手臂几乎将整个人桌面完全揽住,甚至还能伸出手指玩闹一样扒拉慕清规掌中的茶杯。
他似乎格外喜欢听瓷器撞击的声音,只要手里有,总是要让其发出些不大不小的轻盈声响的。
慕清规也不觉得吵,万事随他的态度,看着自己眼前作乱的手指,听着耳边时不时轻盈的响动,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视线百无聊赖一般注视着兰祈伸过来拨弄自己面前茶杯的手指。
“小师姐,”兰祈的下巴搁在他自己的手背,抬起眼睛看向慕清规,“他的说法很奇怪。”
慕清规像是笑了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扇,拢在中间的宝石便闪出美丽的火彩。
“我知道,但没关系。”
她掀起眼帘看向自己的小师弟,声音一贯如此的平和安宁,“既然师尊只嘱咐了师兄师姐,那便只是他们的事。”
兰祈看着她,那双眼睛专注看着什么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窒息,视线如同实质化一般密密匝匝将其缠绕围剿,似乎用尽全力也挣不脱这样的牢笼。
而现在他的视线安静无声又毫不收敛的将慕清规置于最中心。
“那为什么还要将其他人引过来?”
“帮帮忙而已,”慕清规,“之前在琅琊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我们到的时候秦家的小姑姑几乎已经做完了一切该做的。”
说到这的时候她像是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都更轻了些。
“她是却邪剑主的妹妹,而从我还在山上打坐的时候起,大师兄便与却邪剑主相携,总是外出游历了。”
“我不想将这些事联系起来,但大师兄确实是这样的处事风格——”
她抬眸看向窗外,热烈的阳光挥来像是撒落了一把金粉。
“这是一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提醒了,一场风雨欲来的开端。”
秦怡纵然天赋出众,可被锁高楼,哪怕是绝世名剑也只能蒙尘。
秦家成为不了她的助力,而她能得到的最便宜的帮助,也只能是她的兄长,和总与她兄长形影不离的不争峰首徒,谢渐鸿。
所以,琅琊的种种不仅只有正交锋的几人看得清楚,棋盘旁总是含笑的另一双眼睛也尽收眼底。
他只是注视着,将这场没什么严重损失的乱局当做开端,向自己的师妹含蓄的暗示将来风雨。
慕清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柔软而温暖的羽翎吻着她的指节。
她就像泰然身处命运编织的罗网,却平和而轻松的对每一次风起笑语。
“你觉得,大师兄如何?”
她突然这样问。
兰祈顿了顿,指尖微微用上力勾住慕清规的指尖,再向前探了探,手掌慢慢握住她四根手指。
有些不情不愿道,“很强,不管是修为还是道心,他都有飞升的潜能。”
很高的评价了。
慕清规笑起来,“他是师尊第一个收入门下的弟子,行无情道,所有人说碧虚是距离天道最近的地方,而真论起来,我们的大师兄合该是距离天道最近的人。”
“可小师弟,其他的师姐师兄也并非庸才。”
“大师兄行走人族,二师姐与三师姐总是探寻妖境,四师兄与五师兄之前不晓,如今却明了了,他们是在魔域——”
“师尊将他的几个弟子们尽数派出,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谋划排布。”
“我愚钝,自认并非天资聪颖见微知著的谋者,但不争峰上蹦得见几位师姐师兄的天人风采,反推便可知,人族、妖境俱按部就班,唯有魔域这里要两位师兄扑了空——”
她一直搭在剑柄上的手轻轻抬起,撑在自己的下颌,语气轻轻,却仿佛有剑芒从眼眸中闪烁,“那这里,便有些值得探寻的东西了。”
“他们能在魔域损毁东西,必然是与人大打出手,不可能是在魔域找寻东西——若是如此直接与魔尊联系就可,魔域之尊,找什么东西都是更方便的,那便只能是找人。”
“这个人直到现在还是未曾泄露自己的具体身份和特征,甚至在露出马脚引来两位师兄之后,还是能全身而退。”
“既然两位师兄不足以完全摁住他,那就引修真界其他人到魔域来,”慕清规缓缓道,“水下昏暗,岸边的人不能一击必杀将水里的鱼擒获,那就将水彻底搅浑,要水里的鱼也一起晕头转向。”
兰祈笑着,“然后等待他走错路。”
“之前谢大师兄说起过,你是被他教导着的,”兰祈脸上的表情有些感慨又有些咬牙切齿的闷闷不乐,“现在看来,他说的还真是如假包换。”
这样站在第三处的着眼点,与气定神闲掀翻棋盘的主力处,完完全全就是不争峰首徒的思路。
而被这样一个人教导出来的慕清规,总在无意识处顺着这样的思考习惯展露出其不动声色的傲慢。
在梁州时她不在乎背后之人的想法,只执着于自己想做的救人;在琅琊更是未曾将秦家与对手放在眼里,在知道会被对方察觉后,立刻做出了直捣黄龙的决定。
归根结底,她不在乎对方谋划什么,就连身边人想做什么、因何而为,她都不在意,她只自己向前走,若有阻拦一剑斩之,仅如此而已。
就算是现在,面对着已经显露冰山一角的棋盘,其上纵横交错、十数年布下的棋子也朦胧间看到了些影子,可她只居高临下,抬手便将棋盘倾斜,任由黑白棋子打乱掉落。
太傲慢了。
兰祈看着她,手指渐渐收拢,眼眸紧紧盯着慕清规的面容。
也太迷人了。
没有任何一个妖族魔族能拒绝这样的吸引,他们生来血脉里就带着不管不顾的疯。
但兰祈莫名其妙的,总觉得心头浅浅压了什么,叫他的雀跃都不轻快。
“不高兴吗?”
慕清规掌根微转,掌心贴向兰祈伸来的手,学着他在梁州的样子,轻轻的、缓缓的将手指伸进他手指间的缝隙里,松松拢着,没有用力。
立刻,兰祈便用力扣紧了她的手。
“我确实被大师兄教导过,但是,你不也是被我教导过吗?”
兰祈枕着自己的手背,看着慕清规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小师姐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自己师兄师姐教导师弟师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需介怀。
但,兰祈总觉得不对。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已经掌心相贴,十指紧扣,可他犹觉不够。他想要的,不是师姐弟间,要所有人都艳羡甚至惊讶的和睦。
而是更独一无二,能更亲密,哪怕他将她叼在口中、藏在怀里,要其他人都不许看,也能理所应当的。
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如何能达成这个目的,兰祈现在还不知道。
可——
他将慕清规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齿尖轻咬着口腔。
总会知道。
听魔尊的意思,他父亲母亲应当也要来魔域。
兰祈漫不经心的想,到时候就能知道了。
*
慕清规跟魔尊商量过了将人诳过来打白工的初步构想,不过之后倒是没再推进过。
魔尊好像还在追着什么其他进度,以至于一直在要人来寻他做汇报。
兰祈睡得沉,慕清规闲闲转到魔尊房间附近的时候,感受到了许多不同的魔气,为了避免麻烦,她没多停留便收敛气息回去了。
不过这位魔尊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慕清规也不在意,只自己安静在心里做着盘算。
已经入了夜,深沉夜色笼罩而下,魔尊的宫殿比起正常的起居,更多的职业其实是装饰,故而入了夜后几乎没有灯火的痕迹,只在夜晚中沉默。
兰祈还跟在师门中一样,枕在慕清规膝头呼吸均匀的睡着。
可能是因为周遭的气息跟他的血脉相似,慕清规注意到他比在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以至于体内的魔气都被泄出了些许,丝丝缕缕蔓延在室内,像是在探索这样一个新环境。
魔尊宫殿的这个房间几乎没有一个下午,其中的气息就已经变成了兰祈的魔气。
慕清规单手轻轻盖在兰祈眼上,星星点点的灵光从她另一只手上涌出,像是暗夜中群舞的萤火,在空中浮动着,随着她的指尖改变。
在将要黎明的时候又倏忽落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门前窗外。
这声音在极其安静的魔尊宫殿太过明显了,响在耳边也要人烦躁。
兰祈皱着眉头缓
缓睁开眼,窗外白雨如丝,而室内灵光荧荧。
嗯?
他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灵光文字,眨了眨眼定睛去读,看到第四行的时候沉默着收回视线,转而去看旁边正专注审阅着的慕清规。
“小师姐”
有些黏糊的声音响起,要慕清规一愣,紧接着低头,对上一双不其然睁开的眼。
“你在写的是什么?”
“报告,”慕清规如实回答,“我见魔尊要其他人汇报手头活计的进度和想法。”
“很有用,我觉得可以学习。”
兰祈沉默了一阵,缓缓又道,“我知道,小师姐,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报告,内容是?”
“是如何取信于修真界人族并要他们无条件前往魔域按所需进行修行。”
你这个所需,是谁的所需?
第104章
说不上来为什么,慕清规对把其他人骗到魔域来打白工这件事兴致诡异的高涨。
既然自己小师弟已经醒过来了,她便施施然起身,顶着雨赶在其它魔族前去寻魔尊,当然,带着她那份所谓的报告。
很怪,很反常。
兰祈眯了眯眼睛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刚睡醒还有些迷瞪,他半躺在小几旁,只微微动了动脑袋,视线追着她的身影远去——
要不了多久,小师姐刚刚要他在屋子里的等她回来。
慕清规做出了“要不了多久就回来”的承诺,兰祈自然听话的留在原地等着她。
大雨还在继续,闭着眼睛听得久了要人有些恍惚的分不清是否仍在昨天。
魔尊的宫殿太安静了,安静到兰祈除了数着自己的呼吸,就只能去数噼里啪啦的雨点。显然数雨点这项工作有些挑战,杂乱无章的响动下,要人分不太清到底落下了几点雨。
兰祈像是睡着了一样阖上眼,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原地。
直到慕清规气息出现,他骤然睁开了眼。
大雨压住了慕清规的气息,以至于她都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兰祈的鼻尖才后知后觉的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枕着自己曲起的手臂,长发在坐垫与地板上蜿蜒,睁开眼,在昏暗天地间看到了慕清规的身影。
走进来的慕清规有些惊讶,她以为兰祈已经睡着了才对。
“还睡吗?”
兰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怎么了,要干什么?”
“不算大事,”慕清规向他招招手,“给合欢宗、玲珑坊、秦家、不知山和佛乡去封消息。”
兰祈点头,这就是所谓的骗子从熟人下手。
“不给碧虚去吗?”
慕清规顿了顿,“师门中,有两个师兄就可以了。”
倒也不必拖所有人下水。
“好。”
兰祈蹭到她身边,照着慕清规的灵讯内容依样画葫芦,没一阵便有几道灵光冲破雨帘往魔域外飞去。
师姐弟两个正忙着骗人来的时候,魔尊这边也没闲着。
算算时间天亮没多久的时候,慕清规刚走,魔尊的房间便迎来了无数魔的身影。
魔族没有避讳,一个个身上淌着水便进了魔尊的房间,等着上一位结束自己的事情,轮到自己汇报。
其中一个红色的人影坐在角落里,看不到五官的脸四处转了转,轻快的嗓音突然响起,“不是说来了两个人族修士,人呢?”
“不是两个,”另一边单薄的白色人影开口,“另一个是兰祈,剩下那个才是人族。”
“兰祈回来了啊,”红色的人影显然有些雀跃,地板上都滴答上了红色的液体,“他现在是不是属于碧虚?那那个跟他回来的人族也是碧虚的了?”
“他们人族好像不这么说,”白色的人影纠正他,“应该说,兰祈现在是碧虚的弟子。”
红色的人影叹了口气,“好复杂,人族的语言好奇怪。”
红色的人影没有五官,“叹了口气”这个细微的神态动作,也只能从声音和对方夸张的头部动作猜测出来。
甚至于连他的轮廓都是勉强能辨认出来,对方浑身上下像是不停涌动着一股股鲜红的液体,同时还有些类似铁锈的味道传来。
比起一个人被全身泼满红色的液体,更像是一捧红色的液体勉强纠结着堆出了个有些奇怪的人形。
而刚刚跟他搭话的白色人影倒是五官端正,在人族中都算得上风流俊秀的眉眼,只不过单薄也是真单薄——
对方真的就是一张纸,只不过剪裁出人形后,在其上绘出了五官和衣着。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隔着整个屋子说话,上首的魔尊不在意,他只听着自己身边的魔有气无力的汇总报告。
却有另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开口:
“吵死了。”
两道人影同时停下来,向传出声音的地方转动脑袋。
说话的是个骨架子,对方披了黑色的宽袍,只能从袖口探出的手骨看出是人类的手,但脸部却更像是牛羊或者着马的骨骼。
幽幽的蓝色火焰点亮在他的眼眶,就像是正常火苗一样,会有些细微的跳动摇曳。
其他魔没有搭话,安静了几息后,只有红色的人影继续轻快的开口:“小兰祈回来了哦,你知道吗?”
骨头架子眼眶中的火苗幅度更大的跳动了一下,随后,一道声音传来,“怎么,你要他的血吗?”
“倒是很想,”红色的人影很夸张的塌下肩膀,要是正常人族应当是肩膀脱臼才能有的幅度,“但是不安全。”
“我也很想要他的皮毛,看起来真特殊,但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得不偿失。”白色的人影接话。
“原来你们都知道他父母要来,”骨头架子发出嘲笑一样的声音,“那还有什么紧追不放的必要。”
“不一样哦,”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小片地板,铁锈一样的味道更浓了,“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她看起来血也很美丽的样子。”
“皮也很好看,画上去什么都很合适。”
魔尊掀开眼帘看过去,“红,轮到你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直到被称为红的人影慢吞吞站起来,鲜红的液体瞬间便从地上回到了他的身体,缠绕着他的身体涌动着。
纸张一样的人缓缓靠回了墙上,只看起阖上的眼睛细微的睁开一条缝隙,水墨画出来的眼瞳在其后左右滚动着,最终定在上首魔尊平静的脸上。
没有魔再交谈了,在他们中的最强者含蓄而巧妙的表达出对着个话题的不喜后,在场所有的魔全都不再出声。
除了正在与魔尊进行交流的红。
其它魔一安静下来,红轻快的声音便更明显的显现出来。
“按照您的意思,我们仿照着人族的地盘挖好了很多河道,不过水要怎么办?”
他摊了摊手,“魔域这里没有这种东西呢。”
“虽然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躺进去应该也是可以的,但这样跟人族的地方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那里的水都没有颜色呢,而且这么多所谓的河道,现在我们这个种族的数量可能也不够。”
“啊,不过
我可以再分一些出来养大,就是等的时间久一些。”
魔尊心不在焉的撑着头,眼眸望着窗外的雨帘,“是吗,挖好了的话那就去做别的事,不是还有井。”
红顿了顿,“井这个东西,根据人族的说法,这个东西是从地下的水路取水的,但是魔尊,我们这里好像并没有地下的水路呢——”
“你做不到吗?”
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定在原地,魔尊的姿势没有变,星河一样的长发顺着肩膀与手臂流淌,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比星辰冰凉的银蓝眼眸斜睨着看过去。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甚至连什么特殊的动作都没有,可红就是感受到有什么冰凉又危险的东西重重捏住了他的魔核,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其彻底碾碎。
像是魔域最重的石山刹那间压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他连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不敢做,只能定在原地,挤出干涩的声音:
“我明白了。”
魔尊平淡的应了一声,缓缓垂下眼帘等待着下一个魔上前。
端坐在魔尊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秀丽青年略微抬了抬头,视线从正离开的红和坐在墙边的单薄人影身上绕了绕,复垂下眼帘。
*
“红魔君,”青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走上前,“叨扰了。”
话音刚落,一点红痕闪过瞬间便洞穿了他的脖颈,骨骼被打穿,单薄的皮肉支撑不了头颅的重量,只能随着头颅的滚落被撕扯开,暴露出颜色浅粉的皮肉。
但奇怪的是从他脖颈的断口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地上的头颅滚了几圈,恰好五官面对着里面的红,青年的脸上浮现出有些无奈的神色,“您脾气还真大。”
说着,他的身体也缓缓走过来,蹲下将自己的头颅抱在怀中,被两只手托着的头又开口,“是因为被魔尊训斥了吗,感觉您今天格外生气。”
红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语调还是轻快到轻佻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没有那么愉悦舒心:
“没有哦,只是因为真的非常讨厌你。”
“我吗?”
青年将自己的脑袋重新架回脖子上,笑着继续说,“不是罢,您现在应该更讨厌慕清规才是。”
“慕清规?”
“就是跟兰祈一起回到魔域的那个人族,”青年脸上的笑容不变,只眼中流出幽深的色彩来,“碧虚弟子,慕清规。”
“慕清规”
红喃喃了一句这个名字,随即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我更讨厌你,”红说,“像你这种浑身上下没有一滴血的东西,真恶心。”
“我要是会流出血液的话,从很早就成为您身体的一部分了罢。”
“不会哦,”红将脸转向他,“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你,最多把你的血泼到地上看看,才不会让你的血进入我的身体。”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红盘腿坐着,“又是转告魔尊的通知吗?”
“那可真是感谢您没有动手,”青年还是那样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您最好也不要对慕清规动手,她是碧虚弟子,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元婴修者了呢。”
“这样的人,她的血也好,身体也好,都不是我们魔族能够随便掠夺的。”他笑着,语气更加轻柔,“您觉得呢?”
“魔尊?”
“我认为,”青年歪了歪头,“您知道的,魔尊确实是这个意思。”
“碧虚嘁。”
第105章
慕清规的消息传到各位门派掌舵人手里的时候,实际上也没过多久时间。
更耗时的是各位掌门家主在思索她这封消息是什么意思。
秦家之前吃了大亏,掌门闭关的时候整个家宅几乎被以为平地,往日恢弘的豪宅此时也不过是一摊地上的废墟而已。
万兽宗的弟子们依旧带着他们的小兽日日入城,往日是带着小兽遛弯散步,如今却是在帮助百姓们恢复生活。
被摧残过的灵脉也急需挽救,平时悠悠闲闲的弟子们如今倒是可靠至极。
大街小巷抱着小兽闲聊天的儿郎依旧挂着熟悉的笑容,掌中灵光蔓延裂开的土地便缓缓愈合伤口。
从来追着自己家调皮捣蛋鬼哀嚎的少女挽了挽袖子,单手一提一根比她腰粗的柱子就架上了肩膀,腿边的小兽背上还摞了一堆大瓦片,一人一兽一边互相叽叽呱呱的吵嘴一边往目的地走。
琅琊竟然比之前更热闹了些。
秦家主立在倒塌的门廊前,背对着街道,耳边便是停不下来的红尘喧嚣。
如今的这位秦家主起来是个三四十岁的美髯公,修者驻颜有术,本不会衰老,但是这些世家大族们总是跟其它门派有些脱节的审美,或者说有些自己的特殊需要。
比如秦家,大多数的成熟男修都将面容定格在了三四十岁,蓄须修髯,主动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年长。
现在的这位秦家主,若是真的算算年纪应当是五百岁有余,在修真界中甚至算不上老人的岁数。
“家主,”秦怡轻快的走过来,躬身低眉缓缓道,“家中事务已经清点完毕,只是地下鬼气煞气纠葛,恐怕十年之内不能恢复。”
“嗯,”秦家主抬了抬手,示意她走上前来,“这次的事,你怎么认为?”
秦怡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对方依旧微微昂着头看着远处隐于倒塌楼台旁的天色,眨了眨眼,唇角下意识勾起温婉的笑容:
“那位所谓的客卿长老手上的阵法图,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搜集到的。”
“是啊,”秦家主收回视线,眼中划过一丝寒芒,“对秦家有所图谋已是罪大恶极,现在却将秦家当做计划中必要牺牲的跳板,不仅罪孽滔天还傲慢的不知所谓。”
秦怡没有说话,只是勾着温婉柔和的笑容低眉顺眼立在一边,一如她之前百年来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样子。
“慕清规来信了。”
话题突然变了个方向。
秦怡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睛,适时的抬起眼望向秦家主,脸上也恰到好处的出现了惊喜和疑惑,“清规师妹怎么这时候来信,她应当回了碧虚才是。”
“是从魔域来的消息,”秦家主指尖灵光一闪,一封闪着火色灵光的信息出现在秦怡面前,“你与她有过交往,你且看看。”
“这是”
秦怡这下是货真价实的有些疑惑,“她想要秦家往魔域去?”
虽说现在的修真界三族之间早已建交,人族中也不乏以碧虚为首的修者亲近其它两族,但如秦家这样自持身份的世家大族却从来对妖魔不屑一顾。
若在秘境见到能有个点头交已是勉强,更何况是直接踏足对方的领土。
现在慕清规从魔域来信,竟然是邀请秦家弟子往魔域走一遭,哪怕将这想为隐晦的求救她是碧虚弟子,为何不向师门求救?
而且
秦怡回想了一下对方原地渡劫引天雷的英姿,实在是想不到这样另辟蹊径、野蛮生长的人物会有送信求救的时候。
最关键的是,秦怡目光下移,视线落在信息最后一行,上面坦荡而清楚的写着慕清规还邀请了哪些其他的宗门。
“旁的便也罢了,”秦家主,“佛乡竟然也与她深有交情。”
秦怡想了想,“我记得,佛乡好似还借出了介子莲花。”
如此倒让人看不清这封邀请究竟是福是祸了。
想了一阵,秦家主沉声道,“到底是碧虚的弟子,且还有其他宗门前往,我们秦家也不能失了身份——也罢,便叫本家的几个血脉弟子前来罢。”
秦怡在原地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
秦家主皱着眉头看过去,却见她指着半空中浮动的一行流光字迹,轻声开口道,“家主,跟您想的恐怕走着出入。”
这封信到了秦家主手上后,他只看了头尾,中间那一大段寒暄匆匆散了两眼便放下,现下秦怡这样一指,秦家主才发现这信中还有一段别样的信息——
慕清规点了几个名字。
“秦唯、秦鸣,噢,还有我,”她唇角的笑容依旧温婉,语气也柔,略带遗憾道,“看起来清规师妹只邀请了我们。”
未经他人邀请擅自前往,这便失了礼数了。
秦家主抿了抿唇角,到底未说些什么,只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笑容柔婉的秦怡,甩袖离开了。
秦怡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表情未变,轻移莲步款款迈过了门廊的废墟,足尖不小心一样踢了踢留下来的半截门槛——
连家都没了,也不晓得在装个什么劲。
秦家这边暗流涌动,势头
强劲的新力量与老资历掰腕子,难免要整个家族都开始动荡起来。
不过其他几个宗门就和谐了很多,无论是合欢宗还是玲珑坊,就连佛宗那边收到消息都会心一笑,虽然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慕清规相邀还是让人高兴的,几个宗门几乎是立刻就决定要去,点好了门中合适的弟子便应约而去。
就连不知山在短暂的疑惑后,因为江棉对慕清规的好印象也松了口,叫弟子们下了山。
几个宗门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大宗门,弟子们应约往魔域走自然是不需要跟其它人打点的,邀请他们去魔域的还是碧虚执剑长老的徒儿,在魔域中想来也无须太过担忧。
说白了,要是从自己家门口往别的地方走还能出点事,那你们这些货色还是自行请离师门罢,我们大宗门怎么丢得起这个脸?
而慕清规虽然年轻,但她的名字在修真界可是熟识,背后又有碧虚这个金字招牌,如今三族建交的局面下自然可信。且与她一道的师弟可是妖魔混血,在魔域也算能说得上话。
这么推算一下,这一趟还真是除了长长见识的好处没有坏处,这还不打包把自己家里闹腾来闹腾去的小兔崽子们送出去?
于是几个宗门的弟子便这么前后脚的往魔域方向走。
虽说这次出行的都是修为尚可的弟子,但一行人也不可能一直在天飞行,顾忌着年幼些的师妹师弟们,总有落下来修整的时候。
刚刚见到合欢宗弟子的时候不稀奇,合欢宗的人满修真界跑,能有什么惹人注意的。
见到玲珑坊弟子的时候也不奇怪,虽然是女子宗门但玲珑坊的弟子也不容小觑,行走外界也是攒够了威名,顶多让人好奇一下怎么最近一连两大宗门都往一个方向去。
可见到佛乡的弟子念着佛号一同经过的时候,这种情绪瞬间便变了个方向。
那可是佛乡,这群和尚从来只知道在寺里闭眼念经文,除非有人专门去请或者大祸临世,否则那可是从不走出佛乡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惊动了他们?
心有疑惑,倒是有人大着胆子去问,出家人不打诳语,佛门弟子自然说了个清楚明白——他们是被慕清规慕小友邀请前往魔域的。
慕清规是谁?是名声在外的碧虚不争峰六弟子,当今剑道第一人逍遥子的徒儿。
虽然不解为何这么一个剑修会跟佛乡又联系,但眼下有更重要的问题——
“难道合欢宗与玲珑坊也是受了邀请往魔域去?”
被询问的僧人笑着点了点头,“小友的书信上确实有提过。”
说完,佛乡的众人便合掌离去了,留下听闻这个消息神情惊疑的众人。
佛乡留下了这个大消息离开了,修真界中所有人都有可能说谎,但佛乡弟子绝不会造下此等口业!
那这番动静是因何而起?
合欢宗、玲珑坊这可是众所周知与碧虚交好的门派。
而看佛乡弟子的状态,似乎跟慕清规也有些不错的交情
难道是魔域有什么大机缘?
是了,听说逍遥子的小徒儿是妖魔混血,这个弟子的父亲可是在魔域较有威望
正揣测着,忽然又见一群白衣流霞,眉间点砂的年轻男女从天边而来,一瞧便知是不知山弟子。
其中有个姑娘落地后缓步到路边买了些什么,灵石从她指尖滚落。
这可是个稀奇事,不知山雨雾缭绕,连带着大多数修者也修出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姿态,这女修一瞧便知早便辟谷,何以来着买什么点心吃食?
想着,竟然还真的有人问出了声。
江棉也不责怪,只微微笑了笑,只说是应故人之约。
什么约?
总不会是慕清规邀请了不知山去魔域罢?
江棉这才回过头,脸上神采有些惊讶,“这是如何得知?”
“合欢宗、玲珑坊已去,方才佛乡弟子来过,一问这才明白。”
“原来如此,”江棉笑着叹了口气,“原是我们落后了。”
说着,她便施施然一摆袖,与等候着的其他人一同升上了半空中,离去了。
他们走了,底下的人却炸锅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碧虚发现了魔域的大机缘,现下准备要跟自己交好的门派独吞!
第106章
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宗门掌舵人找上碧虚的时候,掌门抱朴子正跟逍遥了一起随便挑了个峰头躺着晒太阳。
一大一小两个人张开双臂呈大字型,将身体展开平铺在草地上。
按照人间界的时令算算日子,入了夏之后碧虚上的阳光也瞧着热烈了些,虽然在腾腾灵光的混合下已经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闭着眼睛躺在丰茂草地上,一呼一息间尽是清爽而悠长的气息时,心头还是有了些夏季到来的感慨。
温度更高的日光将土地与草叶间的气息蒸腾更甚,混合着已经沥干水分的花香味顺着温热的熏风远去。
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共同笼统地称之为“夏天的味道”的气息,在修者鼻尖总能更细致的进行划分。
抱朴子耸了耸鼻子,慢悠悠翻个身面对着逍遥子,闭着眼睛奶声奶气道,“最近要下雨了,云的味道更重了些。”
“云的味道”
逍遥子也不睁眼,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那不就是水汽,我掐算过最近没有雨,肯定是你的猫鼻子把湖水溪水的味道闻错了。”
“不可能,”抱朴子据理力争,捍卫着自己妖族的尊严,“我不可能闻错,突然之间重了的味道,怎么会是山中溪流?”
“你闻错了。”
“我没有。”
“闻错了。”
“没有。”
“闻错”
“师尊,长老,”突然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无意义的对话,“有客访。”
哦,是小晋宏啊,碧虚山头这么多,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找到他这个师尊的?
第一个念头刚闪过,紧接着更大的疑问接踵而来——
“客?”
抱朴子疑惑的睁开眼睛,跟身边同样莫名其妙的逍遥子对视一眼,两个人同一个瞬间坐起来,异口同声道:
“我们哪来的客人?”
来碧虚灿遥峰的姑娘们还可能是营魄子的朋友,去碧虚回春堂的医修也大概是明长老的友人,哪怕是往后山几位老祖宗避世之地张望的,都或许是他们早些年友人的后代奉遗愿前来。
但来寻逍遥子或抱朴子,那九成九是仇人。
要是来寻他们两个的,那一定是仇人。
这个道理从很早之前碧虚上下就全部心知肚明。
抱朴子的首徒,晋宏顿了顿,随即用一种跟之前毫无差别的语调开口,“看起来很像打着做客的旗号,实际上来寻仇的。”
哦,逍遥子又闭着眼睛倒了回去,那就是仇人。
“哪一个?”他毫不在乎的问道。
“很多个。”
“呵,”逍遥子冷笑,显然是对晋宏的没见识嗤之以鼻,“能有多少?我年轻的时候被半个修真界追杀都能全身”
“整个修真界,”晋宏顿了顿,严谨的补了
一句,“几乎。”
抱朴子戳了戳逍遥子的腹肌,“你什么时候又出去惹是生非了?”
逍遥子没好气的盘腿坐起来,“怎么就是我了?人家找到碧虚归一峰来,又不是不争峰,你先仔细想想你自己是不是又跑出去惹事了。”
“是你。”
“明明是你。”
“就是你!”
“不是我,一定是你!”
“实际上,”晋宏打断他们,“这些掌门们说,他们是来寻您两位的。”
“掌门?”
这是疑惑的逍遥子,他没印象自己做了什么需要一宗之长跑来碧虚告状的事啊。
“两位!”
这是自认为在这场争执中大获全胜的抱朴子,既然是找两位,那逍遥子至少要背一半的锅!
不管怎么说,如今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几乎整个修真界的掌门们齐齐到的,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脱不见的局面了。
故而抱朴子和逍遥子老老实实的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便与晋宏一道往归一峰走。
“不过,”逍遥子一边御剑,一边问道,“晋宏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跟抱朴子这几天一丝灵力都没用过,在他们这个修为上要想收敛自己的气息太过容易了,晋宏不可能是跟着气息找过来的。
“因为阳光,”晋宏似乎笑了一下,“今天这里的阳光最好,我猜您两位会在这里。”
*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踏进归一峰的主殿还是让抱朴子顿了顿,从他接任掌门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么多人。
好多人啊。
抱朴子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扯住逍遥子的衣摆,将人强硬的拉到自己身前来。
逍遥子:?
挣脱不开的逍遥子:不是,你有病啊!
被迫迎上了所有人目光的逍遥子动作顿了顿,随即将自己奋力扯衣摆的动作,若无其事的变成掸了掸袖摆。
又慢条斯理的向里走了几步,边走,视线边在所有人身上逡巡着,试图找出些熟脸孔。
还真让他找到了。
逍遥子惊喜的迎上去,“是你啊袁兄噢,如今是袁掌门了!”
被点到名字的袁掌门有些迟疑,但还是尽量摆出热情的样子点了点头,寒暄道,“真是好久不见,长老风采依旧啊!”
“还是袁掌门了不起,”逍遥子一拍大腿,“我都没想到当年被我挑着挂树上的人如今都成掌门了,哈哈哈哈哈,人生际遇真是莫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掌门:?
袁掌门:逍遥子你是不是有病?!
但思及自己跟这么多人一起来的目的,还有碧虚的地位,以及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二百五毫不遮掩的实力
“哈、哈哈哈哈,奇妙,奇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掌门强迫自己笑出了声。
大殿上,其余人面面相觑,他们看着袁掌门被逍遥子莫名其妙的点名羞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人做事什么时候有过章法?!
立刻纷纷开始躲避逍遥子的视线,唯恐自己成了被杀的第二只猴。
虽然不明白,但察觉到自己好像被孤立了的逍遥子毫不在意,一扫之前被硬推出来顶着视线的僵硬,自如到狂妄的走到殿上的主位,也没管旁边迈着小短腿的抱朴子,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逍遥子:老子现在强的可怕!
抱朴子坐在他旁边,抱着茶杯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这么问,逍遥子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就飞到自己唯一觉得眼熟的、刚刚还跟他说过话的袁掌门身上。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但是因为之前的事完全不想搭理他,把“这个出头鸟爱谁做谁做”刻在了脸上的袁掌门,默默侧过脸躲开了逍遥子的目光。
而他这一侧脸,眼神顺势就望向了另一位。
逍遥子的视线也紧随其后,跟着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抱着杯子的抱朴子也抬起圆溜溜的眼睛,一起看着他。
莫名其妙被两尊大佛注视着的人:?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对上首的抱朴子和逍遥子说,“其实,我等今日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掌门与长老。”
“请问,长老的两位弟子是否正在魔域?”
逍遥子摸了摸下巴,兰祈出门肯定不会跟他这个师尊报备,但是慕清规还是习惯性留了条信,算算时间,这两个孩子应当已经到达了才是——
“没错,我齿序最小的两个弟子正在魔域。”
问话之人脸上神情莫测,“那碧虚是否与合欢宗、玲珑坊、不知山等交好?”
合欢宗与玲珑坊自不必提,至于不知山
抱朴子想到现在还在灿遥峰守着的雪飞宜,虽然是来寻仇,但他们是小清规和小兰祈带上来的诶!
思及此,抱朴子充满自信的点点头,“没错,确实交好。”
问话之人的表情更高深了些,他跟左右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他们就是在魔域发现了大机缘,所以共享给了关系好的门派!
本来,大机缘这种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若是遇到了那也是这人的福气,旁人除了道一句运道也说不了什么。
但,你碧虚既然将机缘共享了出去,又为何厚此薄彼!?
其他也就罢了,佛乡这个地方从来不入世,平常跟你们碧虚一点交际都没有,如何就把他们也算上了!?
就算,就算你们碧虚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跟他们有了关系,但人间界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平时难道没有帮衬过你们吗!?
你们难道忘了,自己之前坑到我们,之后还继续坑我们的弟子吗!?
虽然那是因为我们跟我们的弟子都打不过你们但抛开一切不谈,我们之间就没有情谊了吗!?
你们碧虚的人都没有心!(嘶吼
这一连串的心理动态不为人知,但逍遥子和抱朴子都能感觉到,这么两段问答之后,殿上的气氛似乎奇怪了些。
紧接着,问话之人笑了笑,陡然间将和煦笑容挂在脸上,“我们听闻贵宗召集各位修真界同仁前往魔域学习,这修学第一人的名头无所谓,但既然三族建交,此等于和谐有利的号召,我们自然响应。”
抱朴子/逍遥子:啊?
第107章
碧虚归一峰作为历任掌门所居,素来都是肃穆恢弘的,不过每一任掌门个性色彩都不尽相同,殿内的装潢风格总是会有些差别的。
比如前人掌门喜爱玉石,归一峰上下便随处可见她带回来的灵玉,而现任掌门抱朴子嘛,爱晒太阳,在第四次提议掀了归一峰主殿的屋顶无果后,终于退而求其次,将好些毛茸茸的坐垫靠枕摆满了殿内。
现在他便怀里抱着自己最喜爱的抱枕,满脸疑惑的看着下面一群人附和着他不太能听懂的话。
逍遥子的胳膊肘隐晦的怼了怼,弯腰凑到抱朴子耳边轻声
道,“怎么回事?你提议过这种事情?”
抱朴子满脑袋问号的转过脸,指着自己,“谁,我吗?”
他眼中满是诚恳的光,“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想着什么三族和谐,什么共同发展,心里想着这些的虎?”
那必然不是,逍遥子也诚恳地摇摇头。
这头没心没肺的白虎怎么可能想着这些!
不过能代表碧虚的除了掌门还能有谁?
上首的逍遥子和抱朴子疑惑,他们两个也都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当下里打断其他人闹哄哄的附和,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们在说的是什么?”
抱朴子的童音落下,大殿内顷刻间落针可闻,几个眼神交错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得奇怪,终于,一个人犹豫着开口:
“敢问,难道慕清规与兰祈不再是碧虚弟子了?”
“怎么可能!”
逍遥子瞪眼,“我的两个徒儿勤勉聪颖,自然还是我的弟子!”
那人脸上的表情却更疑惑了,“既然如此您的弟子向几大宗门遍发邀请往魔域去,这件事没有与您这个师尊与碧虚掌门交代过吗?”
按道理来说,作为宗门弟子除非得到了师长的授意,否则如何能以自己的名义向其他宗门掌门提出邀约。
哪怕并未邀约其他尊长,仅是几个弟子也不行。
邀请相熟的弟子可以自己向这个弟子传达信息,可若是直接向宗门尊长发出通信这可就不是简单的友人邀约了。
但,这是按道理来说,慕清规不是常人,显然也不能按这个道理来揣测。
她又不是真的约友人来玩乐的,想着梁州琅琊两地前经灾祸,什么没有叫估计腾不开手的关家和万兽宗。
她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秦家,根据她在琅琊的所见,秦家除了孤芳自赏之外没什么要紧事,干脆来魔域帮帮忙,找点事情干。
至于其它宗门一方面是独独邀请秦家怎么想对方都不会答应,另一方面之前听说过他们都想来魔域看看,尤其是合欢宗弟子,对魔域魅魔一族非常感兴趣,很想深入交流。
之前只有魔域的魔族弟子来学习,他们人族还真没往魔域去仔细看过。
那便所幸全都叫来了,几封信而已,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而也确如她想,除了秦家,其它几个收到了信息的宗门都很爽快的点了弟子出行,确实对魔域很好奇。
只不过慕清规自己也想不到,她的几封信和迫不及待出发的几个宗门弟子,居然会在修真界掀起这样的风浪来。
逍遥子摸起茶杯往唇边送了一下,咂吧了一下茶水的味道
交代过?那当然是没交代过的,但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也不能直说来拆自己徒儿的台
而且,魔域啊
他轻巧的和身边的抱朴子对了一下眼神,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啊对,确实有这么个事,小六邀请了自己亲近的友人往魔域去,这又算得上什么大事?”
嘴里说的随意,面上却端出了一副“啊,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的面貌来。
这还不算大事?
其他掌门们瞪圆了眼睛。
我说你们碧虚别太偏心眼!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出口的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一殿的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话题往这上面拐——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能去,我们也要去!
逍遥子听了几句,有些失笑,“这话说的,魔域又没有禁止人族进入,去呗。”
你这才是说得什么话!
我们是为了进去魔域看看那连草都不怎么长的地方吗?
没你们碧虚引路,在魔域收到什么刁难倒还好说,大不了抡起胳膊抽回去。
但寻不到机缘这可就是大事了!
故而所有人都熟练的挂上了假笑,又是几句车轱辘话在嘴里来回转,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就是要跟你们碧虚的一道!
逍遥子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他自己的徒儿他能不晓得?
慕清规就算是个心大的,有什么好事能想着别人,难道她身边的兰祈也是?
别开玩笑了,那小兔崽子精明又护短,看不上的东西连分个眼角的功夫都不愿意,看得上的看得上还能专门写信叫别人一起!?
没把你不小心瞥过来的眼珠子扣掉就不错了,还等着他来跟你共享,下辈子都别做这种美梦!
也因此,几乎是一听这事里面还有兰祈的名字,逍遥子便知道,魔域里等着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话也不能跟着这么多人直说啊,自己徒儿千辛万苦写信把人骗过去,他个做师尊的给人搅黄了,这也太那个了,不行不行。
思来想去,良心尚存的逍遥子隐晦道,“真决定了?你们不再想想?”
然而阎王难拒想死的鬼,大家的态度都很坚决,一定要去。
逍遥子脸上的神色更复杂了些,看着一群人坚决而认真的眼神,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我坑你们,这么大个坑你们非得上赶着去跳,这你说说
而比起他来,完全没有良心的抱朴子迫不及待便答应了下来,忍了几忍才藏住自己语气里看热闹的雀跃:
“那也确实不好厚此薄彼,既然如此,我这个做长辈的便替清规他们做主,请大家一同去便是了。”
一群人神色振奋,异口同声道:“掌门高义!”
说完便争分夺秒往外走,开玩笑,之前那几个宗门可是已经上路了,他们本就跟碧虚亲厚,若是进去后直接抢占先机这可如何是好!
自然要紧紧追上去,吃不到肉也有口汤喝!
连晋宏都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她不熟悉慕清规和兰祈,难道还不熟悉自己师尊吗?
他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坑人下水的高兴!
但几个一直被摁着头坑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一点,以至于忽略了兴高采烈走出殿门时,背后怜悯的眼神。
然则不管怎么样,今天来碧虚的那么多掌门长老很高兴,察觉到有热闹看的抱朴子很高兴,了解到自己徒儿在魔域干些什么的逍遥子,也能算高兴。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一箭三雕,三赢呢?
而在全天下现在都很高兴,除了秦家。
慕清规的信上写的那么明白,秦家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但什么时候动身、还要派谁去,这些事情秦家主还没有决定。
事出突然,秦家主本能般的觉得奇怪,他们秦家除了离经叛道使剑的那个小子,连个能跟碧虚弟子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噢,现在有了,但也委实称不上秦家与碧虚交好。
何以现在突然邀请他们?
难不成有些旁的蹊跷?
正猜想着,秦家主便得到了其余几个门派往魔域去的消息。
闻言他心头的疑虑便更浓了些——
这些门派确实与碧虚交好,便是要把人骗过去杀突然间翻脸不认人那也不能一口气翻这么多罢!?
但其余被邀请的门派已然前往,若是秦家推三阻四但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但若是应约旁的就算了,秦鸣可是嫡系里资质最好的孩子啊!
若有变故
正举棋不定着,突然间又听闻几乎修真界所有门派掌门皆往碧虚走了一趟的消息。
这时候秦家主跟突然被人找上门去的抱朴子和逍遥子一样,完全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想得清楚,所谓世家早已没落,那些按照血统和所谓宗谱传承的东西如今的修真界也不稀罕——
笑话,多的是了不起的大能公开收徒,也多的是毫无根基的英才一飞冲天,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点血脉血脉!
怎么,血脉很了不起吗?
连上古大妖都式微落寞,在绝大多数修者无声的对峙中,曾经被封锁的知识落入绝大多数人手中,人族中许许多多的飞升大能,世家出身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你这所谓高贵的出身,也并没有让你比旁人修行更快,飞升更便宜啊!
那你还拿什么乔?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听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言论?
故而,待到各大宗门欢心雀跃要徒儿们收拾准备往魔域去的时候,秦家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先走各大宗门话事人往碧虚去了一趟,紧跟着便是他们要求徒儿们赶紧去魔域
魔域里还真有什么好事!
这下秦家主陡然生出些懊恼情绪来,他也明白机不可失时不我待的道理,如何不明白,若是被人抢占先机便会
一无所得。
如此这才匆匆点了弟子,要他们赶紧往魔域去,也不想着追上前面几个出发的门派——
只要比现在这一大批快就好!
被野兽追逐的时候不是要跑过野兽,而是要比你身边的人快!
虽然形容不太贴切,但完全能够领会精神嘛!
第108章
艳阳高照,魔域里最不缺的就是骄阳似火。
这里的魔气纵横,没有植物能在这样的这样的环境里生长成活,整片土地上除了就连岩石都在充满着魔气的风中粉碎。
慕清规与兰祈缓步走向城外,毫不遮掩收敛的灵力随着衣袂绵延不绝向外蔓延,与魔气截然不同的气息让慕清规万分引人注目。
阳光落在她玉一样的面庞上,强烈的光线下让她小巧的下巴恍惚间有了些半透明的感觉。
整片土地燥热,而慕清规一路走来清凉无汗,总是比旁人温暖些的手掌对比起来甚至都是温凉的。
而兰祈跟在她身边,没什么特殊的神色,虽然外界的温度对他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但妖族的本性还是让他此时有些烦躁。
慕清规在城门外站定的时候,还没有回头便觉背后一阵热意贴近,立刻肩头腰间便一沉,整个人被一股力拉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她大半个身子落进阴影里才停下。
没说话,兰祈的脸颊贴着她的脖颈,一只手横在慕清规腰间,另一只手还要伸下去抓她垂下的手。
他们躲在阴影里,但魔域的地气便比别处的热的多,就算站进城门的阴影里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兰祈身上比慕清规热得多,热气烘在背上,要慕清规松开扶剑的手,有些担忧的探去他的额头——倒是跟身上的温度一致,没有风寒的样子。
兰祈蔫蔫的拥靠着他小师姐,任由对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才蹭着她的肩膀抬了抬头,“我没事,就是太热了些。”
“那不如回去?”
魔尊的宫殿比别处都凉快些。
兰祈又迅速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闷声斩钉截铁道,“不要。”
“你的体温是正常的吗?”
慕清规却有些别样的担忧,“今日的体温好像比你之前都要高。”
“正常的,”兰祈,“因为我有一半的魔族血统,身处魔域体内的魔气总会比之前更热闹些。”
也是因为,他已经进入了成年期,体内的妖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成长,而又在魔域,魔气跟着一起躁动不已,用以平衡的两者的灵力这一段时间却几乎没变,故而才会反映在身体上。
不过这些他没打算告诉自己小师姐,兰祈偏过头打了个哈欠,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出来。
他想着,极好的目力之下望见了远处天边来了一串人影,便是他们今日等的人到了。
看着看着,兰祈突然默默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的天际,“小师姐,你我都邀请了谁来着?”
“合欢宗、玲珑坊、不知山、佛乡和秦家,”慕清规点了一遍,“就这五个,怎么了?”
“就这五个?”
“就这五个。”
兰祈眯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如何,是谁没有来吗?”也正常,毕竟大家不是都跟秦家一样闲。
“不,”兰祈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是多了。”
多了?
慕清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人族修者的目力比不上上古妖族的天赋,但她好歹也是金丹修为,到了这个地步也能看清远处天际正飞来的几个小点。
多了?哪里嗯?
慕清规凝眸,清楚看到了几个小黑点后是又几个小黑点,又几个小黑点后是又又几个
怎么这么多人?
这个时候最打头的合欢宗与玲珑坊已经能看清人影,几个女修的身影婀娜窈窕,掠过长空向着慕清规灵力的方向而来。
而在她们身后的是无数个小黑点。
慕清规凝眸看着,一阵后轻声问,“这几个宗门的弟子全都来了?”
兰祈也抬头看着,“嗯应当不是。”
是啊,真把自己全宗门的弟子送过来他们自己宗门要怎么办?
“所以,”慕清规沉吟,“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人?”
这个问题兰祈显然也回答不上来,慕清规也不是真的要个答案,问过之后便没再开口,只跟兰祈一起仰着脸数着天上的人数。
白蕊跟陈静领着一众师姐妹们率先降落,两人本来想着跟久别重逢的故人亲热的打个招呼。
结果刚一落地,便瞧着慕清规跟兰祈熟视无睹到连眼神都没移一下的,继续仰着脸看着天。
白蕊/陈静:?
她们俩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远远飞来的其它弟子们,有些疑惑的走到慕清规身边,白蕊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
陈静看了一阵,突然有些疑惑,“不是说就五个宗门,怎么咱们后面跟了这么多人?”
“是啊,”慕清规看着满天的小黑点,缓缓开口,“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白蕊看着看着,迟疑道,“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族像是我们要来打架一样。”
她话音刚落,几人就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回头一瞧便看到两个挂在城墙腰的白布在交头接耳不是,等等?!
白布,在交头接耳?
白蕊转过身仔细看着,这才发现不是两块白布挂在那,而是自己飘在那,两张手绢大小的白布像是盖住一股清风,四角轻轻翩飞的悬停在空中,紧挨着城墙。
“他们人族在说什么?这么多人要来打架?”
“说了说了,他们要来打架!”
然后空中的声音一收,两张白布翻飞更甚,急忙道,“快回去告诉魔君!”
“去找魔君,去找——哎呦!”
白蕊眼疾手快甩出手臂上的披帛轻纱,轻盈而带着灵光的轻纱腾空而起,灵蛇一般将两张横冲直撞、慌不择路的白布绞在一起。
正要收回来的时候,却见那两张白布飞快掀起对角抖了抖转了转,将自己搓成一条麻绳,灵活的躲着白蕊的法器便要离去。
这怎么能要这两个小东西离开?!
真让他们去找了那个什么魔君,魔族向来冲动,一听这话要真带着人马冲过来
这可不就真成了人族攻打魔域了!
不行,绝对不能要这两张布离开!
想着,白蕊正要飞身而去的时候,有人影比她更快。
兰祈身形一动,周身魔气翻涌着化雾而起,飞快便将两个小东西牢牢锁住,收回了掌心。
从他口中散出来一阵从没听过的音调,像是一阵鸟鸣,却又比起鸟鸣的清脆显得更悠长、缥缈些。
而待他这一阵声音落下,他掌中的白布也不再抗拒,随着他一扬手便飘荡到了空中去,渐渐飞远。
慕清规听见
他这边的动静,分神回过头,有些好奇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我父亲这一支的语言,”兰祈摸了摸自己后脖颈,解释道,“他是携风伴雾的魔,原身就像是一片雾气一样,语言的声音也轻一些,不如其他魔族发音清楚。”
“我告诉它们,这些人是我们与魔尊商量好请来的客人,要它们别去跟别人胡说。”
被邀请来的客人总比来攻打人家的仇人要好,白蕊放下了心,紧接着转念又想,“不对啊,我们确实是被邀请来的,但是?”
其他人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真是来挑衅的?
“问问就知道了。”
慕清规说着,启步迎上走过来的秦怡。
看她这个样子秦怡就知道慕清规要说什么,当下眨了眨眼睛笑着,尽量言简意赅的把最近人族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个明白。
完全没想过自己几封邀请信会搅起这样风云的慕清规沉默,她看着许许多多她根本不认识的修者从天幕落下,走来,脸上洋溢着如出一辙的微笑,口中说着几乎一样的寒暄——
“哎呀,这位就是慕清规慕师妹罢?果然是风姿绰约、芳华绝代之佳人!听闻师妹广邀人族修士来魔域共同游学,于三族携手之此时,这样的美谈佳话,我等自然鼎力支持啊!”
慕清规犹豫,“但是,魔域并无精进人族修为之功,邀请人来是魔族想要学习我们的风俗与理念。”
“这更是大好事啊!”
一个青年脸上挂着更温文尔雅的笑容,“这不正是此时三族友好的意义吗!”
慕清规迟疑,“不过,魔族更偏向于实干,类似于建筑、河道,此等皆需人族修士教学出力。”
“哎呀,这是自然,”另一个青年开口,“既然来到此处,自当尽心竭力,不出成果如何有颜面回去师门?”
慕清规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便听有人截住她的话头,大义凛然道,“师妹,你们碧虚有此等天下大同之心,难道我等便是那只顾自己、自私自利的小人吗!我等既然来到此处,师妹便且放心,自然会竭尽所能,做好分内之事!”
慕清规闭嘴了。
兰祈神色诡异的看了半天,侧过头去对一直没吭声的秦鸣道,“怎么回事,他们被全体夺舍了?”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秦鸣麻木道,“我就想知道,你们两个神经病叫我们来魔域,不会真的就是来帮忙盖房子、挖河道的罢?”
“不会,小师姐就是举个例子。”
兰祈跟着慕清规转身,施施然道。
闻言,秦鸣稍微安了安心,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河道已经挖好了,不用你们挖。”
兰祈想了想,“不过其他的,确实得你们去。”
秦鸣:啊???
第109章
天光明亮炽热,不过才清晨时的阳光竟然比其他地界的午后还要刺眼。
魔族们生来便在这里,日日面对着如火骄阳,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初来乍到的人族却觉新鲜。
尤其是几个年纪小些修为又低的小弟子,一边被太阳烤的额头淌汗,一边跟在自己师兄师姐身后,好奇的四处张望。
说是年纪小,其实这些弟子跟慕清规的年纪也没有差太多,毕竟是进入外族之地,师门也不会真的心大到要孩子去涉险,除了带队的几个师兄师姐大部分都是金丹之外,其余小弟子各个品阶都有,但怎么样都是已入道多年的少年人。
这便是天道偏爱了。
陈静关注着身后师姐师妹们轻声的耳语,转眸看了看自己身前半步的慕清规,心下感叹道。
这一遭跟着她同往的师妹有一个今年刚刚十九岁,这个年纪在修真界中年轻稚嫩的不像话,而她在这个年纪里已然筑基大圆满,这便已经是了不得的天赋与修为了。
不仅仅是本门师长,哪怕是外人也要称赞一句不错。
自幼修行,十岁入道,今年十九岁便是筑基大圆满,这样的天资放在哪个师门都已经是值得师长特别注意的弟子,好些小宗门中能有一个这样的弟子便是师门大幸了。
可她身边还有一个慕清规。
年十三筑基,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元婴期的修为”要她在魔域中来去自如,连天上的太阳都不能要她动容半分。
从上次见面不过才多久?
她便已经成为了元婴修者了。
陈静几乎想要叹气了,也难怪其他人听风就是雨,认定她在魔域遇到了什么大机缘。
不过
“我们真的要去帮魔尊盖房子?”
陈静脸上的表情古怪,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嗯?”
慕清规疑惑,“他们不是说愿意?”
虽然他们确实满口答应,但他们应该不会答应。
这句话说出来好复杂,陈静默默闭嘴。
“两位师姐带着其余师姐妹们,到时候会与魅魔一道,”慕清规缓缓开口,“她们是魔族中最特殊的族群,似乎也对人类颇为友善。”
白蕊跟陈静愣了一下,紧接着飞快应声,示意自己晓得了。
合欢宗与玲珑坊来魔域,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魔域中的魅魔,尤其是合欢宗,魅魔的天赋与合欢宗的功法有些相似,若是能讨教便最好了。
她们两个正想着,另一边江棉身边跟着另一个窈窕女郎走来。
是个生面孔,慕清规的视线在她脸上定了定,随即望向江棉,轻声打了个招呼:“江师姐。”
江棉一翻掌,一个散发着阵阵甜香的油纸包递到慕清规眼前,她笑着开口,“喏,我沿路挑了各地说是最有名的点心。”
“魔域的吃食不和胃口吗?”江棉有些好奇的问道。
慕清规和兰祈异口同声,“别吃。”
兰祈解释道,“魔族大部分没有味觉,根据种族不同,食物也不尽相同,所以大部分魔族根本分辨不出来东西好不好吃。”
怪不得做出来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而听他说要,旁边那个陌生的女郎却若有所思的开口,“那魔族的身体结构也就与人族和妖族完全不同了?”
慕清规看向她,便见这个模样清秀的女郎同样冲她笑了笑,“我名璟鹤,师承医谷,路上听闻江棉要来魔域,便与她一同来了。”
“为了机缘?”
璟鹤迷茫的看着她,“什么机缘?”
慕清规颔首,“明白了,那师姐你是为了魔族与人族不同的身体?”
“我们医谷中已经研究出了关于妖族、邪修等等的丹药,唯独魔族至今未有了解,”璟鹤,“故而听闻慕师妹你邀请江棉来魔域,我便厚着脸皮来了。”
原来如此,慕清规恍然,满脑子里都是医道,怪不得能跟回春堂一直保持着如此良好的关系。
她沉吟片刻,透露了明长老那里如今有死不了的药人这件事。
果不其然璟鹤眼睛都亮了起来,得到慕清规首肯后,当下边走边给师门传讯,将这一喜讯告知医谷。
一行人跟在慕清规身后四处看着,也惹得一群魔族围在道路两旁不停的看。
双方彼此间都有种看热闹的乐趣。
慕清规领着远远超出预期人数的一队人,浩浩荡荡进了魔尊宫殿,还没走几步便看到轻巧从半空中落到她面前的魔尊。
这个时候魔尊还没有结束他每天上午的死亡报告,只是城中声势浩大的动静他没办法忽视,这才出来看了看。
飞扬的银白发尾还没完全落下,魔尊便已经开口:“五个宗门的弟子,这么多?”
听起来对人族的人口数量很感叹。
不打算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的慕清规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开口简单阐述了一下并不是五个宗门的这件事实。
相信其他人对于为什么莫名其妙跟来这件事一定能给魔尊一个令其满意的答案,慕清规毫无负担的便准备离开。
根本不在乎为什么多来了这么多人族的魔尊,眨了眨眼,也默许了师姐弟两个人一起离开。
其他几位魔君没有那么好奇,大多数都懒散的在原地,只有几个靠门窗的,稍微探出头往外面看了看。
“好多”
纸片一样的人影喃喃自语,“人族现在的数量有这么多?”
“这不是很好吗,”有声音缓缓道,不难听出满意的愉悦,“这些人族来了,我们就能轻松了。”
“有了建筑后,确实好了很多。”
骨架人影也开口,“能挡住些太阳。”
原本靠在墙角的红,突然间化为一滩散发出铁锈味道的液体,从地面上游曳到了床边,又渐渐重新勾勒出人形。
“真的有这么多人,真好啊。”
红笑着,“他们人族的血很漂亮。”
说着,却又飞快化为一滩液体,转眼间,红便出现在了一直安静垂眸静坐在室内最深处的青年身边,凑近他开口道:
“你不想去见见这些人族吗,你身上——有他们一半的血,对罢?”
“魔君说笑了,”青年唇边勾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温和开口,“您知道的,我身上可没有血。”
“一种说法?说辞?你们人类不都是这么说的,”红没有五官的面容依旧凑的极近
,歪了歪头道,“你不是由人族与魔族孕育而来的半魔吗?”
“是,”青年的表情没有变,语调也轻柔,“但是我跟人族相处并不是很愉快。”
窗外的阳光被一团蓄谋已久的阴云遮挡住,刚刚还明亮的闯入室内的光芒便轻而易举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对于魔族来说十分清晰的脚步声。
天上流云影影绰绰,时不时在地上留下片片云影。
魔尊走进来的时候乌云已经席卷了大半天空,慕清规的身影坠在人群后,就像是阳光下模糊的幻影。
事情的发展如同慕清规所预料,在口舌之争上三族之中确实是人族更出众,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给了大家一个皆大欢喜的说辞。
他们都这么说了,魔尊微微颔首后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将人分好要各位魔君认了面容,便有他身边的青年款款起身,跟着其他魔君一起,带着一群完全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的修者离去了。
慕清规看着他们的身影,“魔尊也不怕他们带走魔域的物件。”
魔尊淡淡,“魔域有什么值得拿走的东西?”
非常有自我认知了。
“但是,他们好像以为这里有好东西。”慕清规实话实说。
“那不是更好,”魔尊支颐,“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才会更卖力些。”
“但是魔域给得了?”
“我有说过魔域有吗?”
慕清规默然,这份空手套白狼的理直气壮,魔尊到底是跟谁学的?
走出去的时候,兰祈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小师姐打算最后如何处理?”
“嗯?”
慕清规侧过脸,“什么怎么处理?”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所谓机缘。”兰祈靠着她,慢吞吞道。
慕清规想了想,吐出来一句非常耳熟的话:“我有说过魔域有吗?”
兰祈笑起来。
一直到回到屋舍,魔域的气候不太好,她自己倒无所谓,但兰祈不是很喜欢,于是师姐弟两个总是白日时在屋里躲着太阳。
兰祈补眠,慕清规侧耳听着所有声响渐歇,天上的云影还是时不时流动着,远处天幕还压上了一层鸦色。
暮色四合的时候,风又强了些。
慕清规走到窗前,肩上的乌黑发丝都被风卷起。
“又是将雨,”她轻声道,“魔域是这样多雨的吗?”
兰祈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到了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天际,许久后才开口:
“魔域中魔气纵横,地气燥热,一年到头几乎从不下雨。”
“这几天的雨已经比一年的雨还要多了。”
第110章
天上浓云遮月,魔域的夜晚此时一片漆黑。
没有植被与水脉涵养的地方,白日里太阳暴晒着燥热难言,而夜间却相反过来,冷的人皮肤上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慕清规缓步行走着,四周魔气翻涌着,让本就昏暗的夜色更难看清前路。她只能将收敛起来的灵光闪出,破开魔气继续向前走。
虽然从这几天来看魔族大部分都是白日里出行,但实际上根据兰祈所说,在魔族心中并没有昼夜之分。
魔族不是人族,需要借助太阳的光芒看清危险,也不是妖族,对温度与光亮并没有特殊的偏爱。
只不过是迁就人族的习惯而已。
说来这位魔尊好似确实很欣赏人族,不仅仅是下令在魔域中建造建筑,就连许多风俗习惯都在向天南地北的人族靠拢。
慕清规慢慢走着,像是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随处闲逛。实际上兰祈是想跟过来的,但是刚出门没走几步,他嗅了嗅风中的味道,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父母到了魔域。
毕竟是生身父母,而且算上他在人间界游历的日子,也有将近一百多年没有见面了,如今既然都同在魔域,怎么样都是要去见面的。
慕清规这么想着,便开口要他去寻自己的父母,一方面是为人子者,总不好避而不见,另一方面是兰祈进入了成年期,很多东西人族无从了解,还是要他的母亲指点才好。
从来跟自己小师姐形影不离的兰祈想了想,倒是痛快的点了头,叮嘱了慕清规几句在魔域中遇到了麻烦该怎么办之后,便循着风中的味道,与她分头而行。
她的小师弟总是安静跟在她身边的,就算有时没睡醒黏黏糊糊扒拉在她身上,也不怎么说话,更多的时候是他的呼吸轻轻响在耳边。
现在她一人行走在夜色,耳边少了一个人的呼吸与心跳,有风从身边涌起,没了一个高挑人影的遮挡,夜风轻而易举拂动了她的衣袂。
慕清规停下了脚步,她举目四望,浓重的黑暗与纵横的魔气交织,将周围的景象在她眼中分割出小块小块的断层。
魔族生来长于幻境,哪怕是无人指挥的魔气,修为低些的修者稍有不慎便会被魔气迷住眼睛,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对魔域算不上熟悉,一路上只是顺着魔气最汹涌的方向走而已,但显然,在魔域魔气汹涌的地方太多了。
尤其是大魔周遭,虽然现在所有的魔都被魔尊强硬要求住进屋舍去,但大魔身上毫不收敛的魔气又怎么是能被几堵墙、几扇门格挡住的?
在第三次站在不同的屋舍门前后,慕清规决定放弃按照魔气来找异动的做法。
魔域的天气如此反常,既然在魔域中没有感觉到其它三族的力量,那便只有在这里无处不在的魔气可能存在异常。
这个思路慕清规觉得没有问题,但在魔域实在是有些难以确认出问题的地点到底是什么地方。
天上的雨云厚重,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
慕清规仰起脸瞧着,心头骤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之前在雪国见识过的,将阵法画在云气上的手段——
雪国的推羲可以做到,那其他人呢?魔域的魔是否也能做到?
想着,心随意动,慕清规当下便要唤出纸鹤飞上云层去一探究竟。
纸鹤还在袖子里没拱出来,猛然间她便觉足下一阵怪异的感觉传来,来不及低头,慕清规瞬间轻身诀起,足尖一点跃起时,带着铁锈味道的液体也同时溅起,再慢一瞬便能将她整个人裹进去。
站定后,慕清规横剑在手,定睛一瞧,刚刚踩在上面还踏实的地
面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血色幽潭,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面上的一滩,但从刚刚溅起的高度来说绝对不是那样浅的一层。
周围魔气太盛,她竟然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有东西靠近。
微微压下了重心,慕清规将之前害怕被魔族当做挑衅而妥善收敛的神识散了出去,瞬间间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上升了好几度。
但周围很寂静,不是没有声音的安静,周围的风声呜咽一直响在耳侧,而是没有其他多余气息。
慕清规神色未变,握着剑的手也稳,整个人连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没有,像是一樽玉像一般安静伫立在原地。
周围什么异常也没有,但慕清规却总能感觉到特殊的压力从四周潮水一样倾泻而来,要她身上每一寸肌肉绷紧,连眼珠都不敢转动。
无声对峙着,猛然间慕清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像是身体先于思想一般发出了预警。
几乎是这感觉一起,慕清规便瞬间足尖点地飞身向后,身形轻盈如蝶,却又比蝴蝶强硬,逆着夜风飞快掠过时,她的视线透过从肩膀越过而纷扬的发丝,准确无误的垂下,再次看到出现在她刚刚站立位置的水潭。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就连划过耳边风的轨迹都没有改变,就算是看到了它,都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有所不同。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不会有所察觉,但修者不同,对于修者的五感来说,要是猛然间在他足下出现了一个水潭,最先有所感觉的甚至不会是眼睛,而是嗅觉和触感。
鼻尖会闻到细微的、浮动在空气中的水汽气味,同时身体也会感受到潮湿的感觉。
这些一瞬间的细微改变造成了环境中的异常感受,而这些感受的前提是,水潭真是水潭。
慕清规眼睫微动,紧接着她猛然停住身形,足尖一点便向着水潭的位置冲去,掌中长剑迅猛刺处,刹那间带着缠绕而出的火色灵光一同打入水面,她握着剑悬于半空,虽然控剑不再探入,但汹涌打入的灵力却在水面之下穿刺。
而很快一股巨大的力擒住了她的剑身,紧接着水面骤然开始沸腾,像是被她的灵力烧滚了一样溅起。
慕清规核心发力,全身陡然向侧面荡去,没入水下的剑身艰难的向上拔了半寸,紧接着她双手握剑,腰腹一荡,将剑锷卡在肩膀借全身之力将自己的剑从水潭中撬了出来。
擒住长剑的力量骤松,但她没有停留,立刻借着这股力飞快旋身,视线稍微一掠便知地上的水潭已然不见,而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松开长剑,一只纸鹤抖着翅膀钻出来,飞快载着慕清规升上了半空。
夜风浩荡,慕清规蹲下身一只手摁在纸鹤的背上,源源不断的灵力稳住纸鹤的身形,而另一只手已经飞快挽了一个剑花,将剑身上的水迹尽数甩了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慕清规才有空抬手擦过自己的脸颊——一垂眸一看,手背上一道猩红痕迹。
那不是水潭,是血潭,只是在夜色和魔气之下突然出现让人有些分不清而已。
铁锈一样的腥味在鼻尖笼罩,慕清规捏了一个诀洗去身上的血迹,继续垂眸专心的看着底下的地面。
周围重新回到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寂静,明明感觉不到什么东西,但慕清规心里的弦却不松反紧,现在就像是不知何处的利剑包裹着一层脆弱单薄的窗纸,只待瞬发刺破薄纸后,便要直指她来了。
慕清规自然不害怕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但这种我为鱼肉,而悬在砧板之上的利刃却不为人所见的状态实在糟糕,连使劲都不晓得该向哪个方向去。
掌中长剑紧握在身后斜挥,灵力自掌心灌入又从剑鞘的缝隙中气势汹汹的涌出,灵光湛湛坠在她身后,像是一道灼灼的火焰。
心绪紧绷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在某个瞬间甚至会觉恍惚,慕清规屏息,在僵持到临界点的时候猛然间将斜在身后的长剑上挑,来不及回头的时间里,耳边只听到极细微的一声响动,狂风呼啸,像是一滴水滴在剑鞘上,几乎要人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而就在这样轻的声音模糊传入耳时,慕清规骤然感到一股巨大无比的力抵着她的长剑硬生生翻折过她的手腕,狠狠打上了她的后背。
这一下又凶又猛,击中慕清规的后心,竟然只凭一击就打碎了她衣衫上的护身咒,猝不及防要她唇边溢出血痕来。
身形再也稳不住,要不是纸鹤有了些灵智,及时向前俯冲接住了她被打出去的身体,恐怕这一下就要从半空中摔到地上。
也是幸亏在这样的时候,慕清规还能完全凭着一腔剑修的本能保护腕骨,最关键的时候手腕灵活一翻,好歹是没伤到骨头。
内府里一阵凶戾之气乱窜,蛮横的将她体内的脏器重创,逼得慕清规一喉鲜血到底是从唇角低落了纸鹤一背。
她催动灵力强行镇压,也消得三个小周天从才勉强将体内的伤势稳住。
慕清规握剑的手,腕间一痕肿起的红紫,此时正在不受她控制的细微颤抖着,直到她用力握了几下手指才勉强稳住。
不太妙。
慕清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得她肺部一片烧灼只痛。
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非常强。
稍微有些棘手的境地。
慕清规阖目定了定神,再次睁眼时却眸光锐利,垂眼盯着虚空一点轻声缓缓道,“不久前我小师弟叮咛过我一句话,嘱咐我若是到了危难之际、与人动手之时一定要切记——”
她轻轻笑起来,唇上的血迹未曾擦去,竟然少见的有些许鲜妍之色。
夜风呼啸,将她的长发与衣袂一同牵扯而起。
慕清规提剑,猛然间从纸鹤上一跃而下,待到落地时已然调整好了姿势,单膝点地,双手死死握住剑柄,长剑刺破地面狠狠钉入大地之中,元婴期修士的全身灵力瞬间沿着长剑灌入,转眼间便从地下爆起。
裂痕以她为圆心蔓延了将近一里,大地龟裂之际又有不熄灭的灵火之光从缝隙中陡然窜出,将夜空都映出了一片光亮。
慕清规抬眼,焰色映着她带着杀气的眉眼,“切记,全力杀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