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濯枝雨(二) “她喜欢你,难道你看不……

作品:《逢郎

    荷衣先前多做女童打扮,鬟髻低垂,额发遮眉,加上举止幼态,总觉得过于孩子气。


    今日两鬓和脑后青丝尽皆梳拢,露出饱满天庭和修长柔颈,就似开了灵窍般殊色乍显。


    “她……真的是……菡娘?”王蔓瞠目结舌,望着那个鸦鬓雀钗风姿绰约的华服少女道。


    荷衣大名王菡,是其父生前所娶,出自“大者芙蓉小菡萏。”


    她穿一袭红底玄纹的云锦三重衣,腰间结着五彩绶带,珠佩琳琅,光华夺目。


    城中早有传言,说王家将四房孤女护得那么紧,是因其姿容绝世,恐酿出祸端。听上去荒谬了些,可如今看来也不无道理。


    愣神的功夫,荷衣已拜过先祖。


    女子笄礼与男子冠礼相同,结束之后,会由正宾取一个“字”。


    原本只有许婚的女子才取,可大卫不比前朝,连帝后都不遵循礼法,遑论民间?


    “她会取什么字?”旁边的堂妹捅了捅王蔓,好奇道。


    “这谁知道?”她干巴巴道。


    就见母亲和正宾陆娘子耳语了几句,陆娘子轻轻颔首,继而转向众宾客,语气恭敬而肃穆,“‘荷衣’虽为乳名,却是贵人所赐,我等不敢僭越,便以此为字。”


    长辈皆心领神会,陆续点头赞同,而兄弟姊妹们大都一头雾水。


    “哪个贵人?”王蔓转头去拽堂姊衣袖。


    对方和她一样茫然,似乎也是初次听闻。


    **


    仪式结束后,众宾陆续退下小憩,女眷则去宴厅准备酒席。


    像以往一样,姊妹们依次上前恭贺笄者,并送上提前准备的小礼物。


    荷衣的两位傅母负责收礼和回礼,荷衣挽着王芫手臂,强打精神一一道谢。


    本想将大家熬走后好歇口气,却见王蔓去而复返,在屏风旁探头探脑,似有话要说。


    王芫拍了拍荷衣手臂,示意她先去更衣,“待会儿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入席。”


    荷衣点头,在婢媪们的扶持下小心翼翼地转去了厢房。


    “什么事?”王芫走过去,耐下性子问。


    王蔓拉起她衣袖,神秘兮兮道:“徐媪让我来找你,想必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吧!”


    王芫抽回袖子,拂了拂衣褶问:“在哪儿呢?”


    王蔓碰了个软钉子,气哼哼地转过身带路。


    徐媪是大夫人身边的亲信,此刻正在西厢外的游廊下等着,看到姊妹俩转出来,忙迎了上去,往王芫手中塞了一物,附耳过去小声嘱咐着什么。


    王蔓在数丈外把风,竖起耳朵也听不到,急得直跺脚。


    待王芫过来,她忍不住凑上前问:“姊姊,她刚才给你的是什么?”


    王芫神情恍惚,两眼发直,像是没听到问话,游魂般直直往前走。


    眼看就要撞到柱子了,王蔓急忙拉住她,担忧道:“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扶她坐下,正欲唤人时,王芫却缓了过来,摇头道:“无妨,许是刚才走得急了。”


    她摊开掌心,垂眸望着那枚小巧的锦囊,苦笑了一下子道:“我先过去了。”


    王蔓满脸好奇,不依不饶地追问。


    王芫叹了口气道:“姻缘符。”


    王蔓惊讶道:“你早有婚约,要这劳什子何用?”


    王芫自是用不上,那也不是给她的。


    她来到东厢房时,绮娘和绡娘已帮荷衣换好了轻便衣裳。


    雾青色窄袖薄衫、软垂的浅紫纱罗裙和如意翘头锦履,臂间搭了条镂花银泥画帛,腰上系着五彩缕金宫绦,垂珠佩玉斜斜饶了半匝,俏皮又不失典雅。


    看到她进来,荷衣招手道:“姊姊快来……咦,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王芫面颊潮红,鼻尖遗有细汗,荷衣关切地将她拉了进来,绡娘亲自捧来清水帮她盥洗理妆。


    荷衣小犬般跽在一边,懵懂乖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王芫心头一颤,忽觉无地自容。


    算计一个胸无城府之人,是不是太过下作?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应以大局为重。她很快平复心情,整理好仪容后,荷衣便仰起脸央求她化妆。


    王芫执起朱笔,在她额间描了朵精致的花钿。


    她本就肌肤娇嫩,吹弹可破,在朱砂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雪玉般莹洁。


    “无需多余脂粉,这就很好看了。”她放下笔,将那枚小锦囊系在了荷衣腕上。


    荷衣纳闷道:“姊姊,这是什么?”


    王芫俯过去悄声道:“及笄之后便可许婚了,这是姻缘符,戴着它能早日遇到如意郎君。”


    荷衣窘地满脸通红,抬手便要扯下,王芫按住她手,笑眯眯道:“使不得,一旦戴上就不能随意拿掉,不然如意郎君会被别人抢去。”


    正说笑之际,外边婢女来报,说京中贵客至,已被众夫人迎到了偏厅,让她俩速速过去。


    荷衣苦恼道:“怎地没完没了?我今天把这辈子的客人都见完了。”


    听到京中贵客,绮娘和绡娘面上不觉现出兴奋之色。


    王芫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定了定神道:“专程来贺你及笄的,不能不见。”


    荷衣疑惑道:“叔祖的礼物不是早就到了吗?”


    王芫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洛阳又不是只有叔祖,去了就知道。”


    荷衣不情不愿地起来,几乎是被搡出了门。


    为缓解她的紧张,王芫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继承了其母性格里的孤僻,又因幼时的惨伤遭际多了分乖戾,这些年一直养在深宅,甚少见外客。


    说话间便已到了厅外,门口仆妇齐齐迎了过来,满脸欢喜地见礼。


    像是心有所感,荷衣忽而止步不前。


    “阿菡,快进来,你瞧瞧谁来了?”二伯母江氏闻声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


    **


    刚踏进门槛,就见伯母、叔母和姑母们齐聚一堂,正围着一个绯袍青年嘘寒问暖。


    不同于王家子弟的温文儒雅,他身上有种逼人的英气,羽箭一般,呼啸着击中了她的心。


    她不由愣在原地,只觉得那张脸容似曾相识。


    像是极为熟稔般,那人灿亮的黑眸中泛起潋滟柔波,便如绚烂春花层层绽放,霎时便让她心醉神迷。


    最要命的是,他竟穿过众人,含笑朝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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