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不喜欢医院，所以没有陪同进去，留在了停车场的车上休息。


    约摸两个小时后，众人终于回来。


    “太好了，雯雯什么事都没有。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去了？”傅初霁一边拉开车门，一边笑眯地问道。


    杨姐三人一个接一个上了车，刘倩坐下后才回答：“医生说现在没什么事，不过最好先在镇上住一晚，明天早上再拍个片检查一下再走。”


    “也好也好，反正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也能好好逛逛。”杨姐笑呵呵地附和道。


    今天大家都吓得不轻，不仅忙碌了一下午，就连午饭也没吃上。而且现在已经快傍晚六点了，休息一下明天再赶回去也没关系。


    傅初霁闻言，转过头问：


    “那思雨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杨姐摆了摆手，“我和她交代过了，让她回我妈家住一晚。”


    杨姐和她丈夫都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娘家亲戚也都在秀水村，只不过一个住村头，一个住村尾。


    “这样，那就好。”傅初霁安下心。


    他是放心了，可坐在他旁边的魏延却是有股不详的预感。


    所有人都回来了，可申云烟却没有回来，他原本想着申云烟大约是去缴费耽误了些时间，就耐着性子没问。


    可所有人都上了车，申云烟却迟迟没有出来，他终于忍不住问傅初霁：


    “申云烟呢？”


    傅初霁拉着安全带的手一顿，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的纠结。他一边缓慢地拉着安全带，一边在想该如何组织措辞说出来才不会让魏延误会。


    结果后座的杨雯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云烟姐姐和一个长得很帅的医生哥哥一起去吃晚饭了。”


    话音一落，一旁的杨姐立刻捂住她的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


    魏延已经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


    “哎呀，小魏你不要听小孩子瞎说，那个医生好像是申医生的同学。是吧小傅？”


    他们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没有什么实质的发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些不一般。


    杨姐很喜欢申云烟，虽然她看起来冷淡，但是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会尽自己所能给予帮助。所以连带的，她对魏延的的观感也不错。


    前方的傅初霁连连点头，看着魏延道：


    “对，他好像也是来义诊的。”


    可等他说完之后，魏延的表情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愈发深沉。似隐藏在深水之下的漩涡，下一秒就会掀起巨浪。


    他问：“是不是叫陈逾白。”


    与其说问，倒不如说是笃定。


    傅初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而后点头：


    “是。”


    那个人看起来和申云烟非常熟稔，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关心。他长得斯文清隽，说话也非常温柔稳重，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在外人看来极为相配。


    魏延忍住眉间的戾气，试图让声音平静地问：


    “他们有说去哪儿吗？”


    可在傅初霁看，魏延这这副模样比不说话还可怕。但又不能不回答，所以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有，只说在附近吃个饭就回来。”


    闻言，魏延握住方向盘的手瞬间青筋暴起。


    魏延心底有个死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假装不知道，因为只要不说，他就可以假装它不存在。


    但现在，陈逾白出现了，死结也被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台面上。


    ————————


    此时镇上一家火锅店里，灯光通明，人声鼎沸。


    申云烟刚坐下，就闻到了从隔壁飘来的一阵酸酸辣辣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她下意识地往那张桌子看了一眼，红的发亮的汤底映入眼帘，让人食欲大开。


    “抱歉，居然带你来这样的地方。”


    略带愧疚的声音从桌子对面响起，申云烟闻言将视线重新放回眼前的年轻的男子身上。


    对方此时已经脱掉了外套，露出一身白色毛衣，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润如玉。


    陈逾白不仅是她大学的师兄，两人读研时还是同一个导师。他比她高一届，从前对她极为照顾，关系也算不错。


    小店不大，没有包厢，他们来得已经有些晚了，店内坐满了人，老板只能在角落的位置又给他们摆了一张。


    申云烟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回答道：


    “没事，这里很好。”


    她对餐厅的环境没有过多要求，只要干净整洁就好。


    陈逾白起身一边抽出纸巾给她细心地擦了擦桌子的边边角角，一边笑道：


    “我知道你不介意，是我介意而已。”


    申云烟没有搭话，只是浅淡地露出一个微笑。


    陈逾白知道她的性格如此，所以也并不在意，继而问：“这么多年没见，你过得怎么样？”


    说话间他的手并没有空闲下来，擦完桌子，陈逾白又开始烫碗筷。


    “还好，不算坏。”


    这几年她已经将剩下的债款还清，工作虽然忙碌，但也还过得去。至于魏延，现在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所以对此，申云烟只是一笔带过。


    “我听说你毕业了之后在B市一家很有名的医院工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申云烟在大学时名声在外，因为她不仅人长得好看，成绩还分外优异，在校期间不仅各种奖项拿到手软，而且在传闻里她的父亲还是某省的高官，所以大家都对她十分好奇又艳羡。


    他也不例外，当时在毕业前他还追求过申云烟一段时间。直到后来他得知了魏延存在，这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申云烟回答：“医院和基金会组织了义诊，下乡半年。”


    “这样。”陈逾白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将碗筷递了过去，道：


    “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申云烟双手接过碗筷，道：


    “我们医院派了两个人，另一个在市区。”


    说话间，老板已经将火锅和配菜一应端上了桌，陈逾白去打了两碗调料后也终于坐下。


    今晚的火锅是本地非常有名的特色酸汤火锅，火锅底料全是现炒，牛也是现宰的。牛肉各部位切成薄片整齐地摆在盘中，红白相间，新鲜得刚上桌时甚至还看得见肌纤维在跳动。


    这家用的是传统的小泥炉，里头放着通红的碳火，汤底不一会儿滚了起来，香味四溢。


    “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牛肉，这家店的牛肉口感爽滑脆嫩，味道很不错，你可以尝。”陈逾白一边说一边不急不缓地往里面下了一盘牛肉。


    申云烟颔首：


    “好，谢谢陈师兄。”


    牛肉下入锅中，随着沸腾的汤底卷入锅底，但不过几秒就变了颜色又漂浮起来。陈逾白眼疾手快地拿大漏勺一起，便悉数兜在了网底，然后全部放在了申云烟碗中。


    申云烟礼貌道谢。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浸入蘸料，温声问?：


    “毕业后我联系过你，不过你一直没回复我的消息，是换了联系方式吗？”


    申云烟手一顿，眸光微微闪烁，低下头：


    “嗯，手机坏了。”


    当然，这只是说辞。


    事实是那几天她正在和魏延吵架，手机被他扔进了海里。后来买了新手机后她不记得旧账号的密码，便也就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陈逾白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这样，那等会儿我们加个微信吧。”


    申云烟咽下嘴里的食物，应了一句好。


    陈逾白看似不经意地问：“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他猜想，如果她还和魏延在一起，她大约也不会来这里。


    果不其然，申云烟点了点头。


    于是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后来在席间他们聊了非常多的往事，说是聊，其实是陈逾白单方面在说。说学校的食堂在他们走了以后进行了翻新，化验室门前那颗高大的柿子树在前年的台风中被拦腰吹断，他们的导师在去年也已经退休，还有许多新鲜事……


    随着他的描述，申云烟的记忆也一点一点被唤醒，她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时期一般。


    ————————


    吃完火锅后，陈逾白借着送她回酒店的名义，又和她走了一段路。


    快到酒店的时候，陈逾白突然在她面前停下，问：


    “云烟，今晚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申云烟显然愣了一下，而后想起刚刚吃饭时，她却是没问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毕竟他那么优秀，又怎么会困在一个城镇的卫生院。


    所以她问：


    “陈师兄也是来了义诊的吗？”


    陈逾白弯了弯眉眼，点头：


    “是。”


    那就怪不得了。


    她颔首，眉头舒展：


    “那很巧。”


    彼时灯光明亮，她看见陈逾白嘴边笑容渐深，眸光似是有星星闪动。


    他说：


    “不巧，我在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才来的。”


    申云烟抬头，眸光稍稍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人，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


    “陈师兄你是不是喝醉了？”


    如果有熟悉的人在场，这会儿一定会发现她的慌张。


    陈逾白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半分闪躲，他温声道：


    “我没有喝酒，又怎么会醉。云烟，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你说你现在单身，那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话音落下，他又上前了一步。


    两人之前现在只有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却已经进入了亲密间距。


    申云烟知道陈逾白喜欢过她，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她不知道的，他现在仍然喜欢他。


    正在申云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后面忽然有人快速走过来，对着陈逾白就是一拳。


    整个过程快速又迅捷，申云烟还没反应过来，陈逾白就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这寒夜中响起：


    “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在她面前，看来那年我该把你的手打断才是。”


    闻言，申云烟猛地抬头：


    “魏延，你在干什么？！”


    说着她抬腿想上前去查看陈逾白的状况，魏延却伸手一把将她拦住。


    “不准去！”


    魏延望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从所未有的厌恶与冰冷。


    陈逾白被打了一拳，左半张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捡起地上的眼镜带上后，这才看清来人。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唇角想微笑笑，嘴边传来剧痛的却让他不得不停下。于是他只好扯起另一边的嘴角，笑容略微有些奇怪地打招呼道：


    “魏延，好久不见。”


    对此，魏延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师兄，你没事吧？”申云烟皱眉。


    陈逾白将视线转移到她脸上，看见她眼底的紧张后，唇角的笑意更甚，他温声安抚道：


    “我没事，刚才是我逾越了。今天不是个合适的时间，你们好好聊聊，改天我再找你赔礼道歉。”


    申云烟点头：


    “好，路上注意安全。”


    话罢陈逾白没有久留，很迅速地离开了。


    魏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厌恶才终于渐渐消退。


    他转过身，正要问申云烟今晚都去了哪里，却撞进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她问：“你说打断他的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