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看来疯的人不是你,是我。”……
作品:《暮色汹涌时》 申云烟父亲离开的那天,她在埋葬母亲的墓碑前站了很久,久到天空开始下起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她也无知觉般伫立在原地。
她的父母,终于都离开了她。
她的前半生并不好过,母亲因为家暴在她六岁时自杀,她在父亲和继母的打骂声中长到12岁才被外婆接走。
后来一直到她22岁之前,十年她都没有踏进过那个家。
直到父亲被查出贪污,为了强占地皮买凶撞死了人,她名义上母亲哭着来求她,她才知道那个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她一个二十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干什么?
哦,原来是他们知道魏延对她有意思,知道魏延在那个圈子,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自己身上将申家的血缘关系剥离。
接到通知那天她和魏延刚吵完架,她泼了他一身咖啡。魏延气得发抖,说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无家可归,彷徨地在街上行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墓园。
她看着贴在墓碑上的母亲,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因为记忆早已经淡化,如果不是有照片,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母亲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一只手将她拉进伞下。
“你是疯了吗?你要是不想活了我给你个痛快!”魏延气得咬牙切齿,眼底的愤怒如火般想将她吞噬殆尽,可手上的伞却全向她倾斜。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肩上,弹起的水珠将他俊美的五官打湿,头发也全没了形象,如卷曲的落叶耷拉在额前,狼狈极了。
那时的她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嘴张了又张,最终只说出一句:
“你不是说我们已经结束了吗?”
魏延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在听到司机说她在墓园里站了几个小时后,不仅撇下公司里的一大堆事情,还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一路狂飙到这里,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可看着眼前人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沉默了好半晌后,他自嘲地说:
“看来疯的人不是你,是我。”
明明生气得快要爆炸,但是一听到她的消息,他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他自己都不懂自己对申云烟到底有多在乎。
后来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如初,就好像那些天的争吵从来不存在,他们也默契地从不提起那些天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后来两人都在默默改变,但他们的关系还是见不得光。
大家都知道申云烟属于魏延,但魏延却从来没承认过和她的关系。
他们分开的理由并不只是因为魏老太太的阻拦,还有太多没说开的事情。
魏延不说,她也不会问。
可渐渐的,她觉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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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三人开车到了附近的一个景区,申云烟看了看景区入门处商店外摆着的商品,一眼就认出其中有个和杨雯脖子上带着差不多的纪念项链。
所以,她们没有走错。
恰好杨姐那边没找到人打来了电话,傅初霁就赶紧告诉了他们位置。
因为担心杨姐来了以后找不到人,傅初霁就决定自己在门口等,让申云烟两人先进去找找看。
因为不是假期,又是冬季,所以景区内并没什么游客,两人走在绿意盎然的小道上分外安静。
应城的山水不似北方的高崇连绵,也不似南方的平缓。它陡峭崎岖,形状怪异,是典型的岩溶地貌,用本地人的话来说就是,八山一水一分田,一山还比一山高。
所以对于城里长大的魏延来说,倒也挺稀奇。
申云烟不说话,可魏延却总忍不住找些话题:
“这里倒是很适合养老。”
申云烟没看他,只望着前方淡淡道:
“你不是讨厌南方湿气重吗?”
之前魏延出差到广深住了半个月,司机回来就和她说魏延有多不习惯那里的气候,几乎每天都要换床单,一天不换就说被子闻起来有股味道,摸起来也是湿的。
魏延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故作镇定:
“我现在开始喜欢了不可以吗?”
申云烟学他挑眉,说:
“可以,那你就留下来住一辈子吧。”
魏延语塞,赶紧换了个话题: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去吧。”
申云烟工作了之后一直很忙,她能腾出最长的时间也就三天,他记得上回出门已经是几年前。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时间,申云烟也脱离了忙碌的医院,或许可以好好策划一场旅行,以增进两人的关系。
可这话说完申云烟却忽然笑了,她说:
“你觉得经历过一次折磨的人还会再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下魏延也回忆起两人唯一一次出行时发生的事,大半夜非要拉着申云烟坐一个小时的车程换酒店,换做谁也会生气。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低声道:
“我只是不想我们的纪念日浪费在一个破酒店里而已。”
他声音极低,似是在自言自语,但申云烟又听得非常清楚。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纪念日?”
什么纪念日……
魏延眼神尴尬闪躲,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就是……我们的2周年纪念日。”
2周年……
申云烟记忆逐渐回笼,终于完全想起那年的事情。
她记得有段日子魏延总是无意中提起某些地方,那时她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只以为他是无聊想出去走走,就根本没认真听。后来有天主任突然给她放了好几天假,说让她好好休息。
当时她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她是新人,本来就要多做些。可那么忙的时候,却突然给她放了四五天假,现在想来,估计那也是魏延的手笔。
难怪那时候他非要换酒店,原来是这个意思。
申云烟后知后觉,看着眼前的人,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说: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知道魏延会记得男生眼里这些无所谓的纪念日,当时她实在太累,每天只想着如何做好手术,写好病历。
“你觉得那时的我会和你讨论这些吗?”魏延闲闲道。
和申云烟在一起之前他的脾气极差,做事我行我素,根本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明明有些话可以好好说清楚,但当时的他就是懒得解释。
“那你现在怎么愿意说了?”申云烟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怎么,是现在心情好了?”
魏延跟在后面,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眼神逐渐柔和,他说:
“是啊,心情好。”
这一瞬间他在想,只要能待在申云烟身边,就算天塌了也和他没关系。
天空再次飘起了小雨,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景区的一座玻璃栈道前,魏延无意地往另一边的观光长椅上一扫,一朵粉色小蘑菇似的雨伞出现在眼前,还有半张熟悉的侧脸。
“阿烟,等一下。”魏延叫住了往前走的申云烟。
阿烟,这是独属于魏延的称呼。
“嗯?”申云烟停住。
魏延抬了抬下巴:“你看那儿。”
是杨雯。
申云烟登时有些怔住。
“你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魏延轻声说道。
话虽如此,可申云烟却迟疑了。她不确定自己过去合不合适,如果杨雯再次受到刺激怎么办?
魏延像是看出她的疑虑一般,轻拍她的肩膀,道:“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魏延的声音似是有魔力一般,登时就抚平了她的不安。
她点点头,抬腿走了过去。
彼时杨雯正看着纪念牌后一家三口的拍照,一边看一边抹眼泪。
她不懂妈妈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了,也不懂爸爸为什么不要自己。她明明一直很乖,很听奶奶的话,从来不捣蛋惹事,考试也很努力地考了班里前三名,可还是没有人爱她。
她感觉自己好孤独,也许自己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这般想着,眼泪又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滑落,她摸了摸口袋想拿纸巾擦,但纸巾早就用完了。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她还在哭,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就连忙转过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瓮声瓮气道:
“谢谢阿姨,我不用。”
但即便被她拒绝,那张纸巾也仍停留在半空。
然后她听见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温和地说:
“不用客气,纸巾是干净的。”
杨雯愣了一下,似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了申云烟。
她惊讶地微微张口,眼神慌乱问:
“申……申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明明她谁也没告诉,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找到她了?
申云烟将纸巾放到她手里,然后转头看向四周的风景,声音平静又温柔地道:
“这里的风景很好,对不对?”
杨雯愣愣地点了点头。
申云烟侧脸:
“那你看完了吗?看完了的话,能不能和我回去?”
杨雯眸光闪烁,转过头去看自己的鞋尖,声音闷闷道:
“我不想回去。”
回去会被同学取笑,还会被奶奶责骂。
而且,杨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如果她怀孕的事被爸爸知道了,她一定会打死的,到时候爸爸就会再也不要她了。
申云烟自然是观察到了她的小动作,
于是她顿了顿,换了个方式问:
“听刘老师说你上个星期肚子疼是吗?”
杨雯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上两周都吃了什么还记得吗?”
杨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基本上都是吃饭,不过上个星期奶奶炸了油糕和糍粑。”
听完,申云烟大概了然,她又问:
“你平常是不是不爱喝水?”
杨雯想了想点头。
申云烟话锋一转: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怀孕了呢?”
杨雯也没想到她问的那么突然,当时还有些懵,但慢慢地就涨红了脸,眼神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
“我,我,我就是知道。”
申云烟:“你和男同学有过密行为吗?”
杨雯听完,头低得更低了,脸红得快滴血了一般。
好一会儿后,她点点头,小小声说:
“他亲了我一下。”
“没有其他行为?”
杨雯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
得到她的肯定,申云烟终于松了口气。
她解释道:
“雯雯,亲吻是不会怀上宝宝的。”
“啊?”杨雯惊讶地抬头,“可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呀。”
申云烟既无奈又好笑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不会的雯雯。电视只是演戏,并不会把全部过程演出来。”
杨雯听得一愣一愣,眼角的泪花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申云烟抬手拭去眼泪,温声道:
“你应该是肠胃的问题,我们等会儿去医院做个检查,好吗?”
杨雯仍是愣愣地点点头。
这时,一道熟悉的叫喊声在栈道那头响起:
“雯雯!”
二人闻声转头,刘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刘老师。”杨雯缓缓站起身,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刘倩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就落了下来:
“你,你担心死老师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杨雯被她这么一抱,眼泪也止不住地开始就,多日来心中的委屈也随之一同倾泻:
“呜呜呜呜~刘老师,对不起。”
刘倩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受伤后,再次把他涌入怀里,忍不住哭道
“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嗯,我也不会了。”
…………
如此温馨又催人泪下的场面,众人都没有说话,杨姐也只是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申云烟不自觉地往魏延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也看自己。
两人遥遥相望,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后来两人就这么抱着哭了一会儿后,终于被杨姐劝下山。
到了医院安排了检查一做,没有怀孕,是肠梗阻,快半个月没上厕所,杨雯的肠道里塞满了排泄物。
而后医生帮她灌了肠,上了几次厕所后,杨雯的腹部终于平坦。
众人解决了问题,正要离开时,有人叫住了她。
“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