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陛下昏迷不醒, 朝廷陷入一片混乱，人心惶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秦明殊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只是愣了一愣, 随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青玉似乎是想要安慰她，可是见主子也没有落泪, 她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只能先退下了。


    陛下病重，秦明殊这个公主的待遇也便就一落千丈了，平素那些吃了闭门羹的嫔妃也在此时忍不住出言嘲讽了，秦明殊倒是不在意这些事情，倒是青玉出门的时候受了一肚子的气, 回来之后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闻言, 秦明殊也只是一笑了之, 人性本就如此, 陛下对她重视的时候, 旁人自然也趋之若鹜，可是陛下如今生死未卜，旁人自然也就趁机落井下石, 人性使然罢了, 倒是没有生气与难过的必要。


    若真是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而生气，才算是顺遂了旁人的心思。


    世事难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珍重自身, 顺应一切。


    陛下病重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江南, 五殿下顾长晋和七殿下顾见微两人得到消息后就立刻回京了，可惜两人在回京路上双双遇难，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城, 朝中文武大臣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止不住地叹气，怎么一个两个都出事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现在昏迷不醒，朝中便是连个太子都没有，这可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让一位公主临朝摄政吧？


    就在这个时候，大臣们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位皇子，正是十殿下顾思远，说起来十殿下今年也是十六余岁，不过是因为自幼体弱多病，陛下就把十殿下送到了寺庙中去带发修行，希望可以庇佑十殿下平安长大。


    十殿下自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师父云游四方了，每到年关的时候都会回来在皇宫中过年，算算日子，此时十殿下应当正在白玉寺中。


    顿时朝臣们便欣喜了许多，匆匆派人前去白玉寺将十殿下顾思远接了回来，如此朝廷才算勉强安定了下来。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风雨飘絮，一切变故都只不过在朝夕之间罢了。


    *


    二月十日的时候，正值年关，十殿下顾思远在行云殿准备了宴席，秦明殊几次推辞无奈只能前去，这些日子知道陛下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曾经向十殿下请求要到宫外居住，可是十殿下一直都不许，道她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若是让她到宫外，一不小心出事的话，只怕父皇醒来会怪罪于他。


    今日参加宴会，秦明殊原本是想要与十殿下仔细讲一下这件事情，他若是不放心的话，她可以写一封亲笔信留下，言明出宫后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她一人承担。


    可是没想到宴会结束的时候，十殿下顾思远又喝醉了，秦明殊便只能作罢，同青玉一同回宫。


    没想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青玉手中提着的灯笼又灭了，便留秦明殊在原地，而她前去取一盏新的灯笼。


    可是不成想青玉刚走一段时间，秦明殊就觉得背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她转身后便看见了一个黑衣人朝她走来，正准备开口呼救的时候，就直接被人从身后砍晕了，随后被人拖着进了假山。


    一阵冷风吹过，梅花树上挂着的红灯笼摇曳了一阵，簌簌掉落几片梅花，暗香如故，只是伊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青玉回到原地的时候，就发现公主不见了，她起初还以为是公主到别的地方赏梅花了，只好提着灯笼在御花园中找了许久，不成想一刻钟以后还是没能找到公主，青玉这才慌了神，找到了许多侍卫和宫人前来寻找公主，可是就算是翻遍了整间皇宫，还是没有找到公主的踪迹。


    六公主失踪的消息顿时就在皇宫中传开了，联系到近日谢小姐失踪的消息，顿时人心惶惶，十殿下也震怒，派了许多人去寻找六公主的踪迹，传令官府下达通缉令，凡是能找到公主和谢琳琅的人都重重有赏。


    只是整个皇宫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六公主的踪迹，仿佛公主就是凭空失踪一般。


    宫人们也只能感慨一下六公主命苦，养了这么久的病好不容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没想到现在却又不知所踪了，当真是可怜。


    *


    等到秦明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地方，她眼睛上蒙着一层东西，什么都看不清，双手也被绑了起来，只能蓄力在这个狭窄的地方挣扎。


    或许是听见了响动，一只手忽然揭下了她眼睛上的封条，光亮一瞬间落入了眼眸之中、有些刺眼，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眸，等到适应了一些之后才睁开了眼眸，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她的神情间流露出些许不可置信。


    疯子，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个疯子居然把她放在了棺材里面。


    疯子，疯狗。


    他真是个疯子。


    裴钰就站在棺材前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冷淡如冬雪道：“秦明殊，别来无恙。”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微一顿，似乎是看见了她眼神中的震惊，他冷淡的眉眼间忽而时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好整以暇继续道：“怎么，我以为你很喜欢棺材呢，怎么如今会是这样的神情？”


    “你知道吗，秦明殊，我找了你许久。”


    这句话说完，他伸出了手，冰冷的指尖仿佛一条毒蛇一般从她的面容划过，秦明殊厌恶他，挣扎着就要避开他的动作，只是这棺材狭窄，根本就躲避不开，她抬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反唇相讥道：“裴钰，你不是心悦于我，生生世世都要与我永不分离吗，怎么知道我死了却没有给我殉葬，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话音刚落，裴钰就直接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秦明殊，你做梦，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休想摆脱我，便是你死了，也要同我葬在一处，死后化成腐尸融合在一起。”


    “你不是想死吗，我现在成全你。”


    言毕，裴钰慢慢收紧了力道，他冷眼注视着秦明殊的神情，试图从她冷若冰霜的眉眼间看出来些许害怕和惶恐，可是从头到尾她的神情间都没有任何害怕，同样的便是被他这样掐着脖子，她也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神情轻蔑平静地看着他。


    笃定了他不会真的动手。


    事实上，裴钰也确实收手了，收手的那一瞬间，秦明殊就在不受控制地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也不挣扎了，就这样坦然地躺在棺材中抬眸看向了他，一遍咳嗽一遍骂道：“裴钰，你还真是没用，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你现在怎么不动手了，你真是犯|贱，我这般厌恶于你，可你却偏偏死缠烂打，你真是下|贱。”


    怒极反笑，裴钰倒是意外地冷静下来了，他伸手解开了绑着她双手的绳索，将她从棺材中拉了出来，慢条斯理地问道：“秦明殊，那日跌下悬崖的尸体可是真真切切地摔死了，体型也与你十分相似，你难道没想过天下间到底谁才有这个本事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死的人到底是谁吗？”


    因着咳嗽的缘故，秦明殊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她坐在棺材中趴在一旁继续咳嗽着，听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也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总归还是为了她骗他跳崖的事情而动怒，现在便是发现了对她无可奈何，他也不会让她安稳度日，非要让她知道一些恶|心的事情。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来什么事情。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尽管都使出来。


    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裴钰倒也没了同她打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索性直接开口道：“你进宫成了六公主，那六公主自然也便要成为你的替死鬼。”


    秦明殊想到了许多回答，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她忽然觉得无比恶心和难以忍受，控制不住地伏在棺材旁边呕吐，当真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事情除了陛下顾长瀛还有谁能做出来？


    可惜昨夜宴会的时候她也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便是觉得恶心，也只能干呕，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都是已经是天子了，当然能光明正大地将她接回宫，可是却偏偏要等她走投无路、被逼得跳崖的时候才出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明白。


    人心当真是处处充满了算计，便是血缘亲情之间也全都是算计，平民百姓如此，天潢贵胄也是如此。


    便是没有相信顾长瀛的话语，可是仅仅想到当初他一往情深的神情，秦明殊就觉得无比作呕，依照天子的权力，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她与阿娘？


    当时陛下早早就接了柳芸进宫，想必那时候就已经与阿娘有了嫌隙，阿娘此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怕是对陛下没有什么好脸色


    或许当时知道阿娘出宫的消息时，顾长瀛是如释重负的，这么多年维持着对阿娘的爱意，归根结底不过是他最爱自己罢了。


    用爱他人的伪装来掩盖爱自己的真相。


    用一往情深的谎言来掩盖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


    或许当年顾长瀛早早就找到了阿娘，或许当年阿娘缠绵病榻的时候，他只是在暗处冷眼旁观着阿娘的死亡，他或许也会因为她的死而松一口气。


    他可是陛下，他可是天子，天子不能容忍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更不能容忍一个对自己心怀恨意的女人。


    这便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