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

作品:《她不想做妾

    第161章


    谢丞相府灯火通明、热闹一片, 谢琳琅面无表情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们梳妆,她总觉得心绪不宁,花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是梳妆完毕了, 盖上红盖头以后,她就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离开了丞相府。


    一直等到上了花轿以后,谢琳琅才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隔着轿子传入了耳中,她垂眸视线随着摇摇晃晃的红盖头游移,哪料刚刚走了一段路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忽然不绝如缕地响起,花轿也忽然重重地落在地上。


    谢琳琅身子摇晃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唤人的时候, 忽然被人拉着胳膊出了花轿, 紧接着还不等她开口出声, 直接就被人砍晕了。


    等到鞭炮声散去的时候, 轿夫继续抬着花轿朝前走, 担心耽误了时辰,丫鬟们加快了行走的速度,终于半个时辰之后, 总算是到了世子府, 可是等到看见世子府漫天缟素的场景后,陪嫁丫鬟们也忍不住动怒,小姐身份尊贵, 今日裴世子不亲自来接亲就算了, 如今就连府中的装饰也是如此敷衍,甚至将喜堂装扮成了灵堂的模样。


    欺人太甚。


    若不是这是圣上亲自赐婚,这门婚事不要也罢。


    迟迟未能看见世子出府迎亲, 丫鬟走到了花轿旁,掀开了花轿侧边的帘子,正准备同小姐说几句话,没想到掀开帘子的时候竟是发现轿子内空空如也。


    成亲当日,新娘不翼而飞,当真是闻所未闻。


    顿时,人心惶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婚事自然也是没办法办了,奴仆们都开始到处寻找谢小姐,甚至都报了官,可惜就是消失了这么短短的一个时辰,偏偏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


    相比起丞相府的兵荒马乱,世子府倒是格外冷静,裴钰不眠不休刻了许久的牌位,一双手刻的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好在费了这么多的心力,总算是刻好了牌位。


    见此,守在一旁的裴云倒是松了一口气,牌位刻完了,想必世子也能稳定下来去干旁的事情了。


    好在是冬日,秦姑娘的尸身迟迟没有下葬也没有腐烂,若是在夏日,只怕灵堂内早早就是腐肉味道了。


    这两日世子还是不肯死心,一直派人在打探柳望月的事情,可却什么都没有打探到,那日秦姑娘与柳望月说话的内容也无从所知,听说秦姑娘跳崖而死的消息以后,柳望月也曾想要出府找裴钰讨回公道,可惜势单力薄,便是侥幸出了府邸也还是会被裴钰派人打上一顿。


    这两日柳望月消停了一些,也不过是因为前日被打伤了只能卧病在床修养,估计等伤口好上一些的时候又要上门讨公道。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世子的错。


    想到此,裴云只能低低叹了口气,今日还是世子与谢家千金成婚的日子,世子不去接亲也就罢了,甚至府中都是一片缟素,那谢姑娘性子嚣张跋扈,一会儿下花轿的时候如果发现了这件事情,指不定要闹得如何鸡飞狗跳。


    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圣上赐婚,若真的细细追究起来,指不定事情会闹成什么无法无天的样子。


    裴云正准备劝世子几句话,没想到就看见奴仆急忙赶了过来道新娘不见了,顿时,裴云心中也是愈发五味杂陈,事情还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只能先派一群人去找谢姑娘,至于世子这里,还是需要他寸步不离地守着。


    裴钰起身用帕子将牌位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随后将牌位供奉在了桌案上,他只穿着一袭服丧的白衣,转身走到了棺木旁,推开棺木看了一眼里面血肉模糊的时候,而后抬首看向了裴云,吩咐道:“裴云,你去找仵作过来,我要开棺验尸。”


    闻言,裴云顿时就愣住了,张口就是劝阻的话语,毕竟死者为大,那悬崖平日里人迹罕至,这些日子都没什么人过去,只有秦姑娘一人跳了悬崖,悬崖下面只有一具尸体,定然是秦姑娘无疑了,难不成还会作假?


    “世子三思,人死为大,那悬崖平时人迹罕至,只有秦姑娘一人跳了悬崖,秦姑娘都已经死了,若是再请仵作过来验尸,只怕会九泉之下难以安息……”


    话未说完,这番话就被裴钰直接打断了,“裴云,你最近越发放肆了。”


    当即裴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依照吩咐出去找仵作,秦姑娘当真是个可怜人。


    灵堂内静悄悄的,裴钰垂眸视线从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上掠过,最后死死地盯着棺材中的尸身,什么九泉之下难以安息,她敢跳崖寻死就应该做好死不瞑目的准备,况且他不信神佛,人死了就是死了,哪会有什么鬼魂和来生,死了就是死了,死的干干净净。


    若是世上当真有神佛,若是世上当真有神佛、当真有鬼魂,她死的这样惨烈,她对他的恨意这样滔滔不绝,她既然恨他,那就化成厉鬼来朝他追魂索命啊。


    他是疯子,他什么都不怕。


    她休想抛下他死的无牵无挂。


    冷笑一声,裴钰移开了视线,随后伸手将棺木合上了,她最好真的是死了,若是她敢骗他,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将她抓回来,他要将她关起来永远都不许逃脱,他要将柳望月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她最好是真的死了。


    因为谢家小姐离奇失踪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况且今日京城许多百姓都早早起来看热闹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百姓也都是乱成一片,是以暗探对柳望月的监察都松懈了一些,况且柳望月也不是真的无能为力,他也派了一些属下在时刻留意世子府的一举一动。


    现在裴云前脚刚出府邸,后脚柳望月就知道了裴钰要找仵作验尸的消息,顿时,柳望月心中一沉,撑着病躯一瘸一拐地出了府,朝着世子府走去。


    无论如何,这尸体都不能验。


    他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了一具同秦明殊身形相似的女尸,可即便再相似到底也是不同的,若真是开棺验尸了,只怕会漏出破绽,到时候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水了。


    这尸体不能验。


    打定主意,柳望月匆匆在下人的搀扶下朝着世子府赶去。


    因着裴钰从前担任大理寺卿的缘故,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仵作,裴云也都认识,世子想要干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既然阻止不了,眼下唯一能够干的事情就是尽快办成世子的吩咐,让世子彻底死心。


    人死不能复生,世子还是应当朝前看。


    不多时裴云就带着仵作回到了世子府,许是今日发生的荒谬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倒是没有人注意这荒唐的一幕。


    仵作到世子府的时候原本还有些疑惑,其一是裴世子还并未接任大理寺卿的职务,若是京城有了命案,也与世子无关。其二便是京城最近也没有什么命案,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找仵作?


    只是一切疑问都在看见灵堂中放着的黑色棺木时荡然无存了。


    这些日子裴世子与那侍女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京城众说纷纭,只听说前几日裴世子将那侍女逼得跳了悬崖,原以为这件事情便算是结束了,只不过是王公贵族的一段风流韵事,不成想那裴世子倒是个痴情种,竟是不顾圣上的赐婚将堂屋装扮成灵堂的模样,更是直接将这侍女的尸体正大光明放在了屋子里。


    可是死者为大,人若是尸身不全,只怕死后无法转世投胎。


    一时间,仵作们也不敢擅自开口,只能等着世子开口吩咐。


    裴钰站在牌位之前,白色的蜡烛燃烧不停,堂屋的门就这样敞开着,阴恻恻的冬风穿堂而入,烛火簌簌摇曳两下瞬间熄灭,灵堂间的鬼气一时间倒有些浓郁,他垂首视线从牌位上刻着的字一寸寸扫视而过,嗓音平静道:“开棺验尸,查一下她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秦明殊,你最好是真的死了。


    闻言,仵作们都愣住了,竟然真的是要开棺验尸,可是这姑娘不是明摆着跳崖而死吗,况且死者为大,若世子当真对这姑娘情深不寿,不是更应该尊重这姑娘的尸身吗?


    如何能够开棺验尸。


    可是这个时候,见世子周身的气压如此低沉,仵作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低低地叹了口气,走到棺材旁打开了棺材,正纠结如何下手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房间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柳望月这次带了许多人过来,因着谢家小姐无故失踪的缘故,世子府也派出去了一大半的奴仆去寻找谢小姐,府中的看守就松懈了很多,是以柳望月等人没费多少力气就进来了。


    一进屋,柳望月就看见了黑色棺木和围在棺材旁边的仵作,他心弦猛地一紧绷,随后瘸着腿走进了灵堂中,他看向裴钰的身影,素来清淡的嗓音中是挡不住地怨气,“裴钰,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明殊都已经死了,你竟然连全尸都不愿意留给她,你若是真心爱她,在她生前的时候不肯放她自由,至少也该在她死之后还给她一片清净。”


    “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害怕明殊无法转世投胎的时候,回来找你追魂索命吗?”


    听完这句话,裴钰才有了些许反应,他再度看了一眼牌位上刻着的字,转身面无表情看向了柳望月,嗤笑一声眼神阴鸷道:“她要追魂索命就来啊,就怕她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