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何不成全了他们?……

作品:《濯英

    钟浴大病一场。


    高热持续了整两天。


    两天里,无数破碎的呢喃。


    前一天还有声音,后来只是嘴唇的翕合。


    也许是昏迷时说了太多,高热消退之后,她很久没有讲一句话。


    钟浴转危为安后的第二天,姚悦来到姚宅。


    他不是个懂礼的人,到了别人家里,却不拜访主人。


    由姚颂领着,他直奔钟浴而去。


    见面时,姚颂站着,钟浴倚着凭几躺在榻上,姚悦则是坐在榻前的胡床上。


    姚悦是个老翁,却松姿鹤骨,自有风范。


    反观钟浴,青春年华,煌煌日光下却有残烛之态。


    依然是美的,只是美的邪气。


    清冷阴郁,倦怠迷离,似梦如幻。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和坐。


    终于,姚悦开了口,中气十分之足。


    “想来你是就要好了。”


    钟浴没有声音,甚至动也未动。


    姚悦继续讲。


    “你现在这样子,挪移也耗气血,你就先在这里养着。”


    “养久一些。”


    “好歹也过完四月。”


    “就留下来。”


    “要是那种日子也在路上漂泊,你父亲该有多心痛?”


    说着,他站起来。


    “我走了。”


    说走,也就真的走了。


    钟浴仍然垂首坐着,一动不动。


    仿佛是个死人。


    寒复早在等候,看见姚悦走出,当即上前行礼。


    “仲文公。”


    姚悦略略一笑,“三郎还是旧时模样。”


    寒复笑道:“仲文公说笑了,当时青春年少,如今……”他摇头笑了一笑,不再说了。


    “如今才是得意的时候呐!”


    寒复受窘,不知说什么话,只是拱手。


    姚颂收了笑,道:“三郎,我有事托付。”


    寒复立时道:“不敢,仲文公吩咐便是。”


    “我的一个至交,姓钟,他有一个遗孤,就是如今在你府上做客的那女子……请你多加照拂。”


    寒复道:“她是贵客,我岂敢怠慢呢?”


    姚悦又道:“还有就是……”


    寒复心下一跳。


    “……她与你家三郎的事,你不要在意,只当没有吧。”


    寒复久经世故,便是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因此只是心中惊疑。


    “我话是先说了的,若是有事,三郎多宽谅。”


    说着,抬步走了。


    姚颂行过礼,急忙追上,也一并走了。


    只留寒复一人在原地,疑窦丛生。


    又过了五日,钟浴终于讲出了她病愈后的第一句话。


    话是对寒晳说的。


    “那个每日都来的女人到底是谁?”


    寒晳正在修剪花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极惊喜地笑开,“濯英姊你能说话了!”


    钟浴道:“我早就好了,就是病得厉害,人非常难受,心绪很坏,不想说。”


    寒晳就笑着问:“那如今怎么愿意说了?”


    钟浴轻蹙了眉,扯过一朵蔷薇来,揉出满手的馨香。


    “因为总觉得那女人很讨厌,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就很想知道她是谁。”


    寒晳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呢?太妃人很好的,这些时日,她一直尽心尽力……”


    “可是为什么总看着我呢?看很久,又总是发愣,使人很不舒服。”


    寒晳笑道:“我也常这样看濯英姊呢。”


    钟浴很是狐疑,“你没有吧……”


    寒晳抿嘴微笑,又道:“人人都会这样吧,濯英姊难道还没有习以为常吗?”


    钟浴摇着头道:“我没有留意过,我不很关心旁人。”


    寒晳就道:“就是这样才好,否则可要生出许多烦恼了。”


    钟浴笑了一笑,又道:“说了这样久的话,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人呢?方才你喊她太妃?”


    寒晳点了一下头,“是齐王太妃,濯英姊那日救的小孩子,是她的亲子。”


    “原是如此,难怪对她生厌。”说着,钟浴抬起手,盖住了头顶,“那小孩子就很讨厌,几乎害死我。”


    不过既说到那天,就难免想起另一件事来。


    “后来是四郎救起我?依稀记得是他的脸,还瞧见水从他睫上滴下来,落到我眼里……”


    寒晳微笑着点头,“是他,好在他到的及时,不然真是不敢想。”说着就后怕起来,手抚上胸口,脸色苍白。


    钟浴笑道:“这是救命之恩呢,一定得偿报的。”


    这时候,外头传来说话声。


    钟浴和寒晳停下了话,一起看过去。


    太妃由人扶着走进来,瞧见了钟浴脸上的生气,同前头的寒皙一样惊喜,“濯英你好了?”说到一个“好”字,声音就哽了,眼睛也红起来。


    腻得很。好似她们很有交情。


    钟浴便有些不大自在。


    但人家是为她着的救命之恩才如此,终究是好意,便是她不喜欢,也不能指摘,否则也太失礼。


    因此还是对太妃颔首,笑道:“是好了,累您挂心。”


    太妃在榻前坐下,默默地笑。


    钟浴这时候道:“我病了这许多时日,您每日都来,如此眷宠,实在使人惴惴,您的心意,我已是领受了,只是如今我既好了,便不敢再劳烦,您以为呢?”


    这话说的客气,意思却很直白,太妃也就再笑不出。


    好在一旁还有寒晳。


    寒晳没想到钟浴竟这样有勇气,那毕竟是位太妃。


    她唯恐太妃觉得钟浴是居功自傲,心中会生出不满,于是便想要转开谈锋,引二人说些别的。


    也是灵光一闪。


    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濯英姊同太妃有几分相似呢!尤其是一双唇,便是依样描画,也不会这样像呢……”说着,就有些变了脸色。


    她本是佯装的惊异,这会儿却成了真的。


    因为实在是太像。


    怎么会这样像?


    简直毫无二致。


    这就使人感到十分的骇怪了。


    钟浴倒不以为意。她的相貌,她自己又瞧不见,只不过是有个模糊的影在脑子里,所以寒晳的骇怪,她并不能领会,像就像了,能有多像?


    太妃却是盯着钟浴的唇看了许久。


    久到连寒晳也觉得有些冒犯了。


    钟浴更是皱起了眉。


    寒晳便提醒太妃,迭声地喊她。


    太妃恍然回神,稍显窘色。


    钟浴以手掩面,轻轻打了个哈欠。


    是变相的逐客。


    她久病初愈,所以精神有所不济。


    很合情理的一件事。


    客人若是知趣,这会儿就该起身告辞。


    太妃自然是知趣的一个人,她想钟浴尽快休息,可是她还有话要说。


    因此开口时就显得急切。


    “我早前听闻,濯英你的父亲……早故去了……是因为什么呢?”


    说着,她很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钟浴是真的有些恼了,她笑起来,很有几分天真的意味。


    “就是死了呀,到了该死的时候嘛,不然还是为什么呢?太妃觉得呢?”


    如此乖僻惫赖的回答。


    连寒晳都以为太妃一定要生气了。


    但是太妃并没有愠色。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悲哀,然后很快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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