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我正是为了三郎

作品:《濯英

    赏花宴上最有兴头的人是颜夫人,丝竹管弦,哪种乐音也压不住她的欢笑声。


    她站在人群的最中央,有磅礴的得意。


    这得意不是虚张声势,她是有底气的。


    她生在公卿世家,幼时人们称她司徒家的小女郎,长成后她是尚书仆射的女儿,如今她是中书令的夫人,将来她又会是谁的母亲?


    一切有迹可循。


    她的女儿归了家,没人会觉得她可怜可笑,他们只会感叹张氏愚蠢。


    什么也不耽误的。


    寒皙却少兴致。


    关于嫁娶,她其实是有些灰心的。


    她真切地爱过张叙,她依着过往先贤的训导,做最合度的妻子。整整三年。


    然而她的丈夫还是不爱她。


    这实在是一种羞辱。


    山中的半年里,她想的最多是澜都的家,家中她的父母,她的兄弟,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在家里,一切都是坚定的。


    所以她提出和离。


    她要回到她的家,回到令她安心的地方。


    她不要再承受无端的羞辱。


    她回到家了,果然,如她所想,父母包容了她,可是仍旧想要送她出去。


    她不想,但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有办法拒绝。


    她的失败不止关乎她一人,而且父母的话怎么可以不听呢?


    她原本是父母的骄傲。


    她知道她终究还是要到旁人家的。


    心里止不住地丧气。


    渐渐的连强颜欢笑都快要做不到。


    她唯恐失态于人前,于是借口更衣避到了无人处。


    今日确实不是赏花的好时候。


    昏沉的天,青隐隐的,散落着鳞状的黑云,一副要下雨的态势。


    人的心也闷。


    丝竹在很远的地方,只偶尔飘来断续的几声,风徐徐吹拂着,花枝发出细微的响,不时也零落几片花瓣,沾到人的发上脸上。


    寒皙拈去面上落着的一片桃花的花瓣,心境慢慢开阔起来。


    前方正是一片竹林,石径蜿蜒,寒皙有了情致,便起身往竹林深处去。


    才走出两步,忽然见一绿衣女子从林中走出,正迎面而来。


    寒皙不由得停下脚步。


    她见到绝代的风华,不可一世的美。


    只是绿衣,只是玉簪。


    却有压倒群芳的华贵,浑身都发着光似的,又是在这样灰暗的时候。


    她怔怔地望着,心跳到口边。


    那女子也瞧见寒皙了。


    两人对视,她脚下停了一瞬,而后快步朝寒皙走来。


    她越来越近,寒皙将她看得愈发清楚。


    她眼里是有波光的,跳跃着,明明灭灭。


    待她到了眼前,寒皙将她整张脸收入眼底,细细地看,最后的落点是一颗浅色的痣,左眼角下约摸一寸的地方。


    “我可算是见到人了。”她笑着说。


    那痣动起来,寒皙猛地惊醒了,下意识地微笑。


    她又道:“我来这儿赴宴,远远见到一位旧相识,我想同他说话,去找他,他却走开了,我喊他,他没有听见,离我更加远了,我不甘心,过来追,这里真的好大,只不过转过几个弯,不但他看不见了,来时的路也再找不到了,我在这林子里转了许久了,好在见到你,劳烦你,带我出去,可好?”


    寒皙当然不会拒绝,她笑着问:“你要到哪里去呢?”


    女子想了一会儿,也笑了,“我不知道呢,这儿我是第一回来,什么也不了解。”


    寒皙又问:“不知你怎样称呼?告诉我,好带你去寻你家里人。”


    女子道:“我姓钟,不过我没有家里人,要劳烦你要带我去寻姓姚的,我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寒皙有些惊异,“姓钟?”顿了顿,她问:“是哪里的钟呢?”


    姓钟的女子笑道:“哪里的钟?天底下有名望的钟姓不就那一家?说起来真叫人愤慨,我见过的好多人,都要这么问上一句,仿佛除了那一家,天下就再没有姓钟的人了,难道是我们不配姓钟?”


    寒皙也觉得自己失礼,她确实反应太过,为此她同眼前人致歉:“是我冒犯了,我这就带您去寻人,请您随我来。”


    姓钟的女子,也就是钟浴,嘱咐道:“还请你慢一些,我走不快的,腿上有伤,恐怕并没有好全,现下有些隐隐的痛。”


    寒皙停下脚步,道:“既然有伤,还是乘辇的好,您在此稍等,我这就唤人抬辇来。”


    钟浴摇了摇头,笑道:“不必,行路是无碍的,不然不会追到这里来,况且我也不爱乘辇,有这两条腿足矣,不过是慢一些。”


    寒皙待人最是尊重,这是她的教养,因此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脚步放慢了些。


    路上空荡荡,寂寞得很,何况身旁有这样一个人,叫人很难耐得住。


    于是寒皙主动找了话说,“腿是怎么伤到的呢?”


    钟浴笑着道:“落雪的时候去看山,脚下踩空了,滑了一下,摔了个狠的,养了一整个冬天,不然这会儿我应当在漳南。”


    寒皙问:“雪里的山好看吗?我还没有看过。”


    她离开的时候,真陵还没有下雪。


    钟浴道:“是很好看,但是我为此摔了腿……”说完她朗声笑起来。


    寒皙被她感染,也一起笑出来。


    笑完了,钟浴就问:“我倒很喜欢你,你叫什么呢?”


    寒皙怔住了。


    面前的这个人,讲这样的一句话,仿佛她很慷慨,而寒皙好似也真的承了她的恩情,欠了她的,倘若不回应,就是她辜负了情义,于是寒皙报恩似的,将名姓连同小字一并讲了。


    钟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就是你啊,这家的女儿,不久前才同夫家和离了的。”


    寒皙听了这话,只是笑了一笑。


    不然要怎么说呢?


    钟浴又问:“怎么就和离了呢?你长得这样,他也舍得吗?”


    这比寒皙先前的话还要冒犯,但她确实是一副真诚模样,看着似乎只是纯粹的不解。


    因此寒皙倒愿意同她讲,“他另有所爱……我不愿误了他……”


    钟浴听了笑起来,“那你还真是好性情,要是我,一定脱他一层皮。”


    寒皙微笑着道:“不必我出手,他自己就已经脱了一层皮了,讲真心话,我很敬佩他,他算得上一位君子……”


    钟浴摇着头笑,“真讨厌你们这些君子,渊清玉絜,衬得我们这些鄙陋之人愈发面目可憎了。”


    寒皙当她是玩笑,笑着道:“还请莫要取笑。”


    钟浴道:“我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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