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除了您身边,再没...
作品:《不共楚王言》 《不共楚王言》全本免费阅读
姜妱自觉不算聪明,但是她的直觉一向是有些灵的。
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对旁人向自己投注而来的目光便十分敏感,谢泽辉虽说也下意识的进行了掩饰,但是姜妱仍觉得那目光……怎么说呢,说厌恶恶意有些过头了,但是也绝对不是正常人看到这张脸时多见的那种惊艳赞叹或是嫉妒不屑。
这有些复杂,还没等姜妱品出点什么来,殷宪便先道:“送到了便退下吧……”
结果非常罕见的,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状似恭敬的青年人竟然在走神,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殷宪的命令。
殷宪反射性的抬头看姜妱的反应,只见她微蹙眉头,看着谢泽辉的神情带着若有所思。
“谢卿?”殷宪加重了语气和音量,这才让谢泽辉回过神来,他头都没抬,俯身行礼之后直接退了出去。
殷宪见姜妱的目光仍追在谢泽辉身上,不禁问道:“您认识谢卿?”
姜妱收回视线,边思索边道:“我不认识他,倒更像是他认识我……”
殷宪不禁在心里暗骂谢泽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长了一副聪明相,平日里也还算精明,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真是绣花枕头。
“或许谢卿对您十分好奇……毕竟一国之后,要见一面不容易……”
姜妱看了她一眼,抿唇笑了一下,却不做声了。
*
当天晚上的晚宴实际上乏善可陈,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就是众人吃饭,然后看事先排演好的歌舞。
秦人善舞,说不定使团中就有不少精于此道,能与台上的艺人一较高下的,国内时常有官员亲自下场同乐的场面,但是晋国人对这个环节敬谢不敏,说什么也要砍掉,因此国宴上每一个步骤讲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点意外都没有。
第二天的两国议谈才是重头戏,傅初鸿带着包括褚太师在内的一众大臣一大早便去了永安宫的议事厅商谈合盟事项。
这自然没有姜妱什么事,她只是在围帐里仔仔细细地把安儿这些天用惯的东西整理了一遍,穿得衣服,用得小勺子小筷子小碗,玩得玩具还有平时喜欢吃的零嘴,最后把他喝水的茶杯都塞进了越来越庞大的包袱中。
丝萝见状,多少有些害怕,她拉着姜妱道:“娘娘,您歇
歇吧?”
“我不累。”姜妱头也不回的继续忙碌:“天要转暖了,春天的衣裳带得不够,要不要趁这两天现做两件?”
丝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娘娘,您是打定主意这一趟一定要把小郎君送出去么?”
姜妱的动作顿住,她道:“只是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丝萝打断道:“为什么不在京城找呢?就算他本家有可能在北方,既然找不到家人,在哪里落脚不都一样么?”
姜妱沉默不语。
丝萝跪在她膝前,仰头看着她,轻声道:“娘娘,您是不是……早就认识安儿?”
姜妱蓦地一惊,放在膝上的双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却马上被丝萝的手按了下来,她握着主人的手,平静道:“娘娘,奴婢早就说过,既然认了您是主子,就不再有回头路了,说句僭越的话,奴婢与您异体同心,怕是也必须随您同生共死,这比亲父母还要亲近。”
姜妱怔怔的看着这个自从重生便从没有离开自己身边的女孩,她的语气变得恳切真挚,又带着急于剖心表白的热切:“奴婢之前其实不算是个人……既然您将我当做人看,便多给我一点信任吧……您既然什么都不避着我,我有什么是猜不出来的呢?”
姜妱深吸一口气,觉得原本因为安儿即将离去的酸涩被强行压下去了,这时候却被丝萝的话一股脑的扯了出来,她眼眶发热,泪意溢满之后不可抑制的落了下来。
丝萝帮她擦泪,又道:“您别怨奴婢想得多探究您的事……实在是您完全没有避讳过,这让奴婢想猜不到都难。”
姜妱现在的感觉不太好形容,她一边有些恐惧旁人看出她的来处,不愿意与任何人道出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混乱不堪的往事,但是另一边,在丝萝坦白她其实猜到时,又觉得之前牢牢将心脏捆住的绳索一下子松了开来,整个人呼吸吸进去的气息都变得清甜。
姜妱将眼泪擦干,才低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丝萝跟在她身边将近一年,头一天就知道她并非褚皇后,而是是秦国人,生于高宁府青庭县,年纪不详,但是家中弟妹已经成亲生子,想来也并非少女的年纪,诗词书画没有不会的,回到后宫待了这半年却也没有半点不适应,礼仪一切都熟悉,最重点的是,她死在三
年——现在是四年前。
丝萝只是个丫鬟,她顶多是识得几个字,并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姜妃是哪里人,但是她却知道姜妃的大致丧期,以这个为基础,在什么消息都很灵通的内侍省内稍微一打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她没有隐瞒,将这一年来点点滴滴的线索是怎么串起来的都告诉了姜妱:“您将奴婢想得太迟钝了……这么多事,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姜妱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觉得你迟钝,而是……顺其自然……”
换言之,她潜意识里十分相信丝萝,笃定她就算知道什么,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若非如此的话,她回宫以来其实有很多动作,这些都不适合让知道她并非褚后的丝萝参与,总该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即便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也该施恩放她回家才是。
“回家又有什么意思呢?奴婢的父母去世了,家中是几乎没有相处过只会要银子的兄长嫂嫂,若是……能回家奴婢肯定求之不得,毕竟什么都比稀里糊涂的丢命强,现在……让奴婢陪在您身边吧,除了您身边,再没有可去之处了……”
丝萝是含着泪说出这番话的,姜妱因为怜惜而感同身受,当即感受到了那种心酸和痛苦。
丝萝见她低落,自己反倒振奋了起来:“不提这些鸡毛蒜皮了。说正事吧——所以说,安儿确实是……”
她指了指北方的方向。
姜妱心中还是不太好受,她点了点头,把她的想法告诉了丝萝。
丝萝道:“这次是一定要将他送回去么?这是您……就不能留下来么?”
她对于安儿其实没有太深刻的感情,这个提议纯是为了想要姜妱过得更舒心。
姜妱摇了摇头:“他一定要回去……即便现在反悔也晚了,要是我没猜错,他姐姐这次亲赴会盟,就是为了接他回国,我们在外面派去寻他‘父母’的人还没有回信,不过估计也不远了。”
相比她们,殷宪行事更加自由,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一切办的天衣无缝,她们只需要顺水推舟罢了。
丝萝叹了口气。
*
谈盟约实际上是个大工程,两国使团的人一整天都没出议事厅,听说里面唇枪舌战,吵架的声音几乎要把殿门顶翻,中午略对付了一口,下午便又
继续吵……继续议事。
直到傍晚,天要擦黑的时候,傅初鸿才怒气冲冲的闯进姜妱的大帐中。
把正对着烛光看书的姜妱吓了一跳,她站起来,示意丫鬟们将皇帝的外衣脱下来,又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傅初鸿挥开宫人,站在姜妱面前,一定要她亲自动手,姜妱便轻柔的替他解了外衣的配饰、束带,脱下外衣搭在屏风上,又见他头顶有些沉重的金冠拆了下来,交给一旁候着的宫人。
傅初鸿看了姜妱好几眼,这才勉强将火气压了下去,但仍是含着怒意骂了一句:“黄口小儿,竖子无礼!”
姜妱的动作一顿,回身过来:“怎么,谈得不顺利么?”
傅初鸿冷笑一声:“何止是不顺利,殷宪那个黄毛丫头,真是好尖利的一张嘴,又贪婪又强硬,什么好处都想占,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么大胃口!”
姜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毛,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是傅初鸿也不需要她问,可能是情绪积攒的狠了,当下倒豆子一般把殷宪是如何摆弄秦晋两国使团的事说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