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一道金光，一道玄光，碰撞之际惊天动地以致于撼动了整个人间。


    两道光芒倏然撞击，倏然弹离，在虚空之中分分合合留下跌宕缱绻的痕迹，像极了她与他的命运。而底下，万众大军也是厮杀得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只因为仙魔自古不共戴天。


    彼时，魔族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在破开扶桑山的结界后，遂分两队，一部分往西面疾驰而去，应该是瞄准了合虚境。


    乘愿挥剑挡住叶初羽的攻势:"我不想杀你，你现在带他们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他只用了五成力。


    叶初羽也只用了五成力:"在我还没有杀你之前，乘愿，我最后劝你，悬崖勒马!" 她那双坚毅的凤眼满含怒意，然而被潮红晕染的眼眶，透出了她内心万针般的刺痛。


    她直直地望着眼前这副狰狞丑陋的面具，让人一看就生出畏惧或憎恶，似乎面具就映射了内心…… 连乘愿的声音也变了，原本他说话时，总是低沉平缓，时而如泉水清亮的动人声调，变得狂妄暴躁。


    见叶初羽非但不从，而且大义凛然，乘愿怒道:"你这里最多三万弟子，你以为你们能抵得住七万魔将吗？别忘了，如今还是由我领军! 待魔族取胜，就能彻底结束长久以来的仙魔之争，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叶初羽没有放弃，继续规劝:"魔道意味着以贪婪暴戾为准则，乘愿，你曾经是仙君，一贯以仁义为准，这些你都忘了吗？"


    "仁义？" 乘愿大笑，继而愤愤然地说道，"当初我就是因为追求仁义，才没能保护好你，才害死了你!" 骤然，他执剑冲过来，加大力道，欲用武力征服。


    与此同时，乘愿指令万众魔将全力攻击，他们势不可挡地驱入扶桑山，两军激战，一时间是更为猛烈的战况，天上风起云涌，地上飞沙走石。


    当初乘愿杀了魔君玄宸，又帮叶初羽逃离魔界那日，被魔将们包围，虽然他浑身受伤，却还是手刃了魔族八位大将，在那个推崇力量为尊的世界，魔族便向乘愿臣服。


    叶初羽当然知道乘愿的力量，在他彻底魔化时，这位仙族至强者就成为了最危险的敌人。


    似乎有意引领，几个回合的交战中，她慢慢地将乘愿引往紫金峰巅。


    "你住手也还来得及! 我们一同终止这场无谓的残杀，找到仙魔共存的方法!"


    她与他站在山巅，面对面。


    叶初羽不死心，因为一当她想到那个可能会降临的，即将的未来，她就痛得连执剑的手也不停地哆嗦，蓦然，她的力量弱了下来。


    那边，乘愿也忽地顿住。他侧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也随之低沉:"我对仙魔共存不感兴趣，我要杀尽所有仙族，包括这里的所有人! 唯独你，初羽，我要你与我在一起，从此，无人再能干扰我们!"


    叶初羽眨了眨眼睛，竭力含住打转的泪花，可眼眶的潮红更深了，并且无法自控地溢开，一直延至眉稍…… 然而她依然挑着双眉，稳住凌云气势，挥了挥手中的金剑，"如果你执意，那么，我们只有，决一死战。"


    藏在狰狞的面具之下，乘愿笑了笑，曾经那双琥珀色的淡然的眼眸布满血丝，他盯着叶初羽:"你不是说，希望我们能有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他的笑声逐渐刺耳，"叶初羽啊叶初羽，难道你的话又不作数了吗？还有那晚，你为何不反抗？"


    "我……" 一股腥甜涌至叶初羽的喉间，还有刺辣辣的疼痛从心口传到指尖，她攥紧握剑的手。


    这一刻，乘愿的周身腾起强烈的魔气，几乎是吼道:"我知道原由，因为你只是将我当作诞下孩子的工具! 还因为，你爱上了其他人! 你对我一直是在做戏罢了!" 他愤怒挥袖，顷刻有位魔将从远处飞来，近身站定。


    当看清来人之际，叶初羽心头大怔，"洛…… 洛无羁……" 她瞳孔猛然一缩，心如擂鼓，喉咙间的血腥味更重了。


    "哈哈哈哈—— 你没想到吧？!" 乘愿笑得十分畅快。


    当初叶初羽去魔界救洛无羁，原打算揣了他的元神，舍弃那具身体，于是施法让它自行消散，谁知被魔族的侍女看出名堂。当乘愿成为魔君之后，想到一个策略—— 修复洛无羁的身体，将一位魔将的元神寄在里面。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正好，" 乘愿退到远处，抱臂道，"那就让我瞧瞧这场难得的好戏!"


    呼—— 那位魔将手举长剑就杀了过来，速度极快，且招招对准要害，然而叶初羽只是避开，虽然她的灵力比那人强大许多，可她没有反击。


    她的心咚咚直跳，对于这件极为出乎意料之事，必须想个两全之策。


    观摩片刻，乘愿在旁嗤道:"果然，我说的没错，叶初羽，你移情别恋，爱的就是这个庸才对吧？!"


    叶初羽悲怆喝道:"住口!" 她一个闪躲，腾身刺向乘愿，"把洛无羁的身体还给我!"


    那位魔将快速随来:"君上小心!" 他替乘愿作了一挡，叶初羽本可以刺中魔将的胸膛，却将金剑偏了偏，仅仅刺伤了那位的左臂。


    顷刻，那人伤口处的鲜血汩汩而出，叶初羽心一痛，往后跃去。


    明知这具只是洛无羁的肉身，被寄在里面的魔将所操控，然后她无法下狠手。


    洛无羁，洛无羁…… 叶初羽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


    一旁的乘愿看得不耐烦了:"叶初羽，你若想活命的话，就杀了他! 否则，" 他冷笑一声，"否则我的魔将可就不客气了! 去吧!" 他挥袖下令。


    魔将得令，凝聚所有的灵力，挥着长剑再次朝叶初羽袭来。


    那人俊朗的脸庞上，长眉细目，双眸清澈，薄唇优雅，笑起来有一对隐隐的小酒窝，暖如冬阳，不久前，她就是这么替他细细雕琢的……


    叶初羽攥紧手中的剑，啊啊啊啊啊——


    她立在原地疯了似的凄吼一声，正欲举剑。


    倏然，一道身影移至她身前，"师妹!" 是真正的洛无羁，挡住了那位魔将。


    叶初羽被他护在身后:"洛小鹰……"


    "初羽。" 洛无羁侧首，轻轻唤了一声。


    多年以前，他们也曾融过魂，所以，至今，还存留着一丁点的心有灵犀。


    其实只要有那么一丁点，洛无羁就能感受到，因为他的心里装满了她。


    叶初羽微微垂眸，一眼望见…… 寒亮的剑光从洛无羁的后背透出……


    与其同时，洛无羁也刺穿了那位魔将的心口，他一个旋身，猛地拔出剑，那具身体踉跄几步，往山崖跌落。


    叶初羽的视线已是模糊不清，扶住正在倾倒的洛无羁，那具草木身体倒在了她的臂弯里，没有温度，没有血液，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


    然而洛无羁的心魂之音传来，颤颤地，带着欣慰:"初羽，曾经总是你救我，这次，我算是当了一回，你的英雄。"


    叶初羽的泪水扑簌簌地打在他的脸上，哽咽不止:"胡说什么…… 你，在我心中，你无可替代，你本就是我敬仰的英雄…… 洛小鹰，你为什么要来…… 你答应过我的……!"


    "我放心不下你，" 洛无羁的眼睛湿润了，却是叶初羽的泪水落在他的双眸间, "师妹，别哭。" 他的元神受到重创，没有灵力的支撑，那具草木身子即刻僵硬，空有一个躯壳。


    "洛无羁!!" 叶初羽死命抱住他。


    一旁，响起拍手声，"好一场动人的生离死别，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也罢，" 乘愿走到身旁，嘲弄地笑道，"叶初羽，你爱他，现在他死了，你是不是就愿意全心全意地归属于我？"


    叶初羽摇着头，悲怆地看向乘愿:"此刻，我更能确认，完全入魔的人无法了解人之情，乘愿，你这么做，只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可是，这并非你的错……" 她顿了顿，继续道，"错就错在，仙魔之间的刻意划分，以致于两族后人固守己见，更趋偏激，魔族的暗能量日益激增，从而也让仙魔两道离得越来越远。"


    叶初羽抚了抚洛无羁的脸庞，将那具草木身躯化为虚无，她攥紧手心，捂向胸口，蹙眉看向乘愿:"你是为了我才…… 今日，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她站起身，一阵朔风刮来，吹落她脸颊上的泪珠，阴沉沉的天空落下细小的，晶莹的白点。


    似乎飘起了雪。


    是雪。


    就像重生前她与他的那次诀别。


    彼时，西面的天空炸开几道鲜红的烟火，叶初羽雾水迷蒙的双眸跃出星光，她咬了咬唇，举起手中的金剑，挑向苍穹。


    "终于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奋力疾呼，"就是现在，起——!"


    下一瞬，扶桑山与周边百里之地竟然奇迹般地重新竖起结界，倏然，界壁射出万万道泼辣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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