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有了每晚一起去图书馆的约定。


    宋阮当然很开心，六点半，他正遵守约定前往图书馆，突然迎面闯入两个壮汉，将他的去路堵住。


    “你叫宋阮是吧。”


    壮汉拿起手机对照，宋阮碰见两个大块头瞬间警觉：“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不是他啊？” “好像是。”


    两个壮汉互相嘀咕，确定目标后，其中一个壮汉上前猛推宋阮，指着其大喊：“喂，就是你，快点拿钱过来！”


    宋阮才刚崴脚不久，身子又虚弱，被这一推推至后退几米才稳住重心，原本即将恢复的脚踝现在又在隐隐作痛，他不理解道：“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平白无故让我拿钱。”


    壮汉步步逼近，语气十分不爽：“你小子别多问，肯定也在外面欠了别人钱，快点，连本带息十五万，拿不出就收拾你！”


    宋阮被吼得不敢吱声，脑中飞速分析壮汉说的话，他哪里欠了别人十五万，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正当他愤愤疑惑之际，另一个壮汉将同伴拨开，有意解释道：“前几天去讨债，一个臭小子护着我们讨债的人，说让我们找一个叫宋阮的，还说你刚好欠了他十五万，现在懂了吧，懂了的话赶紧拿钱！”


    这一下，宋阮全都明白了，是那个男人作的计！不过，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自己没喝完那瓶十四万的酒，所以把催债的任务交给了别人？还是说……在这之前就已经交了，那晚的灌酒，纯属只是为了捉弄！


    他真的不理解，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为何要去针对一个素不相识又卑微穷酸的普通人，十四万，对于那位来讲，也就随便挥挥手的事，犯得着用这笔钱在他身上压榨吗？他现在连一万都拿不出，更别说十五万了，他不说话，壮汉就甩出一个巴掌，撸起袖子威胁：“喂！你听懂没！别逼我动手！”


    宋阮捂住被打的一侧脸，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人莫名其妙扇巴掌了。


    手劲很大，应该是刻意加了力气，把脸都给甩麻了，有一瞬间的抽搐感，还有一瞬间的委屈，全都不由自主地袭来，冲破泪的开关，


    “我现在没钱……”宋阮低下头，盯着地面，好模糊，感觉眼睛被罩上了一层网纱。


    “没钱？！”壮汉啧一声，朝地面吐口唾沫：“这tm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是穷鬼！不能再拖了！现在必须给我还清！”


    “这笔钱，我现在就要！听到没！”


    壮汉朝他怒吼，宋阮就不作声，他没钱，怎样都没钱，就算打他骂他，把他杀死，最后他还是没钱，他是懦弱的，又蠢又笨，他不会成堆地诉说自己还不上钱的苦衷，他只会装聋作哑，静候下一个巴掌的到来。


    所以结局如他所愿。


    “说话啊！拿不出十五万，一万也拿不出吗？！”


    宋阮点头，眨一下眼就掉一颗眼泪，掉在地面。


    壮汉叉腰向同伴吐槽：“那臭小子什么意思，这不是也没钱吗？


    “哎呀，回头咱领几个兄弟去找他算账，先看这人身上有多少。”


    壮汉听取同伴意见，朝宋阮伸手上道：“喂，把你手机打开，拿过来！”


    宋阮不敢不从，就这样，壮汉夺过手机，一看账户里有六千多，就强迫宋阮全部转给自己。


    指尖徘徊在数字键盘上，终究没有下手。“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你们全转走了，我该怎么活……”


    宋阮试图跟壮汉讲道理，可壮汉压根不听：“我管你怎么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点输密码！”


    “再不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另一个壮汉在旁边活动筋骨，拳头嘎吱嘎吱作响。


    宋阮一闭眼，一咬牙，用最后的勇气道：“留……留点钱给我好吗，求求你们了，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


    两个壮汉一对视，互相不语。


    “留个零头就好，我还是个学生，肯定需要花钱的。”宋阮握住手机，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壮汉一挥手，不耐烦道：“妈的，转六千，六千总行了吧！”


    “真是的，也就碰到我们这种好人，才给你留条活路。”


    “谢谢，谢谢……”宋阮鞠上一躬，等壮汉离开后，他还在向前鞠躬。


    手机里的钱财几乎被洗劫一空，他依稀记得昨晚还在为有足够的钱而开心。


    匆忙收拾好情绪，赶到图书馆，一个身影站在台阶上驻足，沿路的白灯打在上空，照得那人发丝发光。


    看见侧脸，宋阮能辨别出身份，他以卖力的步伐靠近那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陈嘉言捧起书，在转身之际发现宋阮脸上有一大片不同于寻常的红。


    “你的脸怎么了？”


    在听到这句话时，宋阮有意偏头回避，陈嘉言却用手背轻轻触碰他的右脸：“是不是被人打了？”


    “没有……”宋阮下意识开口，可内心却不想否定：“不是，有。”


    “谁打的你？”陈嘉言走上台阶，宋阮就跟在后面，“就是……催债的。”


    “你欠了别人钱？”


    “嗯，在酒吧里……”


    说到这，宋阮及时闭嘴，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这会儿正是馆内人流的高峰期，来到阅览休闲区，他收回想要诉说的思绪，撑着脑袋完成作业。


    大约过了几分钟，面前突然递过一张纸条：[在酒吧里，然后呢？]


    宋阮接过纸条攥在手心，抬眼间与陈嘉言撞上视线，心跳忽而抽动，他觉得陈嘉言下一秒会冲自己微笑，事实确是这样，可他却没勇气面对，在那微笑降临之前胆怯地落下了目光。


    [不小心摔碎了客人的酒，十四万]


    十分专注认真地写下一句话，宋阮犹豫半会儿，伸手递过去，细细观察对方看信的表情，他读出了一丝惊讶。


    陈嘉言面容凝重，拿起笔写了好一段时间，写字的时候，他会将原本略微弯下的身板挺直，然后一笔一划不急不躁地落笔，他的字体非常复古文艺，就像吸干墨汁的缩小版毛笔字一样，宋阮接到纸的时候，最先是感叹了一番字体的精致程度和排列整齐度，然后才开始注意上面的内容：


    [十四万放在谁身上都不能接受，我理解你，你身上还有钱吗？我可以尽我所能去帮你，希望你不要为了这个事情难过。]


    纸的末尾，是一个灿烂的微笑，宋阮被未曾拥有过的东西治愈到了，感觉以前经历的都不是事，千难万难抵不过一句善意的关心，他要重新收回被扔出去的希望。


    [谢谢你！我身上还有钱，十四万我会慢慢还的，我不会伤心难过，谢谢你的关心]


    他写字速度慢，一个一个方方正正地排列在纸上，再次递给陈嘉言时，陈嘉言比了个ok的手势，宋阮就埋下头，继续规划起未完成的设计图。


    在这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了搭话，刚开始宋阮会偷瞥陈嘉言几眼，观察其表情和动作，在看到对方专注投入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也变得专注了起来，收回心思认真构思，他们面对面坐了三个小时，直到夜里十点，宋阮听到一声轻微的敲桌子声音，距离耳朵很近很近，猛然抬头间，只见陈嘉言用大拇指指向门口，两人才收拾东西并行离开。


    图书馆的灯落下几盏，下了台阶，远处依稀有人群在欢呼打闹，路过郁青的草地，陈嘉言开了第一句口：“是不是我不叫你，你都不知道时间啊。”


    他的语气不像责备，倒像是对宋阮学得入迷的一种打趣：“刚刚盯着你看了几分钟，发现你学得很认真呢。”


    宋阮走起路来依旧一瘸一拐，加上在图书馆久坐，屁股很麻，他落到了后面的位置，赶上来时听到这句话，他差点没害羞过去。


    “啊，你看着我……”


    “怎么了？”陈嘉言继续前行：“我在想，你平时也学到这么晚吗？”


    “也不是，”宋阮挠挠头：“可能有人陪着，我就学得比较投入。”


    “是嘛？” “你在看什么？视频剪辑？”


    “对，我正在学这方面。”


    陈嘉言走在他前面，如指引他前行般：“大二会开软件课，不过提前了解一下也不错。”


    “其实我都学得差不多了。”宋阮嘀咕。


    陈嘉言却不认同他“学得差不多”的定义：“光看视频可不行，一定要边学边操作。”


    宋阮正愁这方面呢，他也想实践，可电脑配置不允许，他只是苦笑，下一秒却听到陈嘉言说：“我可以把电脑借你，有需要的话就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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