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温与室外相差无几，周洋坐在桌前，听到动静瞥向门口，宋阮合上门，从他身旁艰难经过，整个宿舍，目前只有两人存在。


    瘸脚走路非常不便，时不时会磕着碰着，可宋阮又不得不行动起来，他背对周洋，战战兢兢地从购物袋里拿出长裙，攥紧在手心，拖着脚朝洗漱台的方向走去。


    哪知周洋突然起身，他慌忙将长裙塞进盆里，边接水边按住整个裙面，好让自己的手挡住大致模样。


    宋阮用余光瞥到身影越来越近，整条神经瞬间紧绷，可周洋只是去上厕所，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厕所门一关，宋阮就松下气，将洗衣粉倒进盆里进行搓洗，他用手不停搅动，搅成一团团白色泡沫覆在水面，这样能很好盖住衣服的形状。


    果然，周洋一出来，就站在他旁边洗手，宋阮照常搓衣服，表现自然，周洋望着他，又望了望盆里，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关掉水龙头离开。


    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直到宋阮将洗好的长裙放进洗衣机时，才猛然惊觉自己没有手机可以支付。


    他不可能把裙子晒在宿舍或外面，要是被人发现，可就倒大霉了。他拖着右脚，一瘸一拐地来到第一张桌子旁，好声好气问：“周洋，请问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干嘛。”周洋貌似不想搭理。


    “你可以帮我支付洗衣机的费用吗，我会还你的，今天晚上就能还。”


    周洋发出啧的声音，用手撑头挡住宋阮：“你用你自己的手机，别来烦我。”


    “我……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支付不了，拜托了，帮帮我可以吗？”宋阮双手合十，略弯下腰。


    周洋将书甩在一旁，猛地抽出椅子走向阳台，宋阮赶紧跟上，生怕对方掀开机盖看到里面的衣服。


    随着滴的一声，洗衣机开始运行，宋阮露出一个笑容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周洋嫌他碍事，扭头就走不给任何反应。


    时间来到上午八点，宋阮做了冰敷，趴在桌子上休息，一醒来周洋已经不见了。


    他赶紧将裙子拿出来，叠好放进购物袋，然后塞在桌子底下，不易被发现。


    今晚，他得再去趟酒吧，拿回自己的东西，身上这件衣服也得换掉，洗好原封不动地还给陈嘉言。


    平时分被扣得一团糟，讲真的宋阮已经对奖学金不抱有太大希望了，到宿管部消名字，登记员正坐在办公室打盹，他在桌前晃悠，左走一圈右走一圈，最后捏捏手，轻声叫醒椅子上熟睡的人。


    登记员虎躯一震，迅速扶稳被滑落到鼻根的眼镜，抬头看见熟面孔，不禁感叹：


    “怎么又是你啊，你怎么天天夜不归宿？”


    宋阮尴尬笑笑，原来被人记住，是通过这种方式。


    登记员从成堆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按下笔头不耐烦道：“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宋阮结巴地说了一大堆，其中真假混杂，稍有不合理之处，好在登记员只是走个程序，没有细究，粗略记下几笔，他就催促宋阮赶紧离开，宋阮也没有过多停留，很识相地走了，只是走的过程有点狼狈。


    熬到晚上八点半，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块钱，坐上了途径酒吧的公交车。


    第三次来到Rosemary酒吧，说不心慌肯定是假的，那群公子哥，尤其是那个男人，他是死也不想再碰见，所以一路小心翼翼，吧台的小李正在调制酒水，他看见熟悉面孔心情顿时好转许多。


    “小李哥，是我啊。”


    宋阮满心欢喜地一瘸一拐过去，可小李见到他，脸直接沉了下来，嘴里还骂出几句难听的话。


    “小李哥？”宋阮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小李压根没好脸色：“滚啊，我被你害惨了，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宋阮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什么害惨了，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小李哥，你怎么了？我害了你什么？”


    “滚滚滚滚滚，烦死了，再不走我打死你。”小李并不想费口舌解释，毕竟一切已成定局。


    宋阮提着购物袋，愣在原地不动弹，回想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当服务员的时候，被人拖进包厢里虐待了一番，可是，这跟小李哥有什么关系，难道对方因为自己的失职，被教训了吗？


    要真是这样，小李哥现在冲自己发火，也能理解。宋阮咬咬唇，上前迈出两步，心想小李哥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要是知道，应该也会同情吧。


    “小李哥，对不起。”他道：“其实我是来还衣服的，还有，我的背包，昨天换衣服的时候放在了化妆间，请问可以还给我吗？”


    “你自己去找啊，怎么，要我亲自送到你手上？”


    宋阮低下头，有点委屈，这不是怕你收起来吗……


    “哦，好。”


    宋阮迈开步子，一不小心朝前打个踉跄，他忙扶住吧抬，捂住嘴回头看小李，又垂下眸，忍痛继续前行。


    背包在原位，里面的东西也都齐全，看来过了一天，硬是没人动过，这倒是件好事，化妆间空无一人，宋阮拿上背包离开，一路坐车回到学校，这会儿已经夜里九点了。


    从大门进来，离得最近的是图书馆，宋阮暂且在里面歇脚，把烘干的钱转给周洋，直到深夜才离开。


    路过超市，他实在饿得不行，就溜进去买了一袋面包，半路突然想起什么，又买了几包冰袋。


    一瘸一拐地走着，撕下面包往嘴里塞，他觉得自己的左腿承受了太多，也差不多要废了，轻推开宿舍门，室友嘈杂的声音瞬间扩散至他耳中，满是污言秽语和各种推脱的词汇。


    宋阮将冰袋放进冰箱，室友正在激情开黑，没空搭理他，他就趁机走到洗漱间洗漱，偷偷拿个冰袋躺在床上敷。


    过了很久宋阮也没睡着，因为耳边持续有噪音轰炸，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即使戴上耳塞也没用，有时强行睡着了，他还是会被再次吵醒，直到最后一个室友觉得累了，放下手机，他才能真真正正地睡着。


    睡眠不足持续困扰着他，让他第二天精力涣散，所以他必须睡午觉，以补充晚上缺失的睡眠，他不可能让室友整顿，因为他是寝室里被孤立、被霸凌的那个，他只要稍微做了一丁点让室友不如意的事，就得经受无止境的身心摧残，所以，他尽量不惹祸，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变低，尽量做一个在宿舍里可有可无的小透明。


    他也没想过翻身，因为他不会去计谋一场不可能实现的事，这样的想法持续了几个月，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发生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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