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漪差点就答应了。


    但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和鄢清琪共进晚餐的机会和她挥手说拜拜。


    新学期航模社的第一次聚餐。


    由于刚刚放完暑假，这些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们都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比起暑假前考试周的样子，可以说是完全判若两人。


    大家陆续到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暑假的趣事。


    初漪本来叭叭得不亦乐乎。


    直到刘皓压轴出场。


    “社长这个暑假忙什么了？”


    刘皓屁股都没坐热，就来找她茬。


    初漪在心底呵呵一笑。


    “没什么，兼职清洁工，为环境做贡献去了。”


    “社长果然未雨绸缪，提前多拿点社会实践的学分，之后保研肯定稳了吧？”


    “没有，我做好事不留名，没人给我记学分。”


    初漪发疯式的胡言乱语，让刘皓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兴趣。


    “对了。”刘皓转头面向桌上的其他人：“我上次，不是跟你们提过一个从CIT回国的少年天才嘛。”


    “哦哦，当然记得。”


    “真强啊，好想采访一下人家的心理活动。”


    刘皓摸摸下巴：“呵呵，本来这种学神，离我们很遥远嘛——”


    刘皓故意拉长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让初漪听得清清楚楚。


    初漪面不改色地夹了块玉米烙。


    然后，余光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初漪转过头，看到鄢清琪端着餐盘，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餐盘上是一碗渔粉，汤很满，所以鄢清琪一直垂眸盯着手中的餐盘，抿着唇。


    表情认真得有点可爱。


    食堂的灯光下，少年的脸显得更白皙透明，长睫低垂，容颜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鄢清琪最后在离她三排的餐桌前坐下，被前几排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初漪收回了视线。


    刘皓还在得意洋洋：“我为了咱们社团的发展，死皮赖脸地从学长那里要来了对方的邮箱。”


    餐桌上爆发一阵惊呼。


    附近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刘哥讨到什么学习秘籍了？还是拿到了什么鹅麦瑞卡的国家机密？”


    “去你们的。”刘皓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老菊花。


    “我给学神发了一封邮件，希望他之后能稍稍拨冗——浅看一下我们社参加航模大赛的提案初稿。有哪些是有潜力的、有哪些是没救了的，要是能给点详细意见，就更好了。”


    其他社员都纷纷朝刘皓竖起了大拇指。


    “对了，那个学神叫什么？”衡一宁问：“我有在B大的朋友，说不定也能搭上线呢。”


    刘皓想了想。


    “我看邮箱名是Jasonyan，大概率姓严……或者燕？”


    还有鄢呢。


    初漪在心里嘀咕。


    刘皓朝衡一宁耸耸眉毛。


    “但是，你也别白费功夫啦。那么厉害的学神肯定很忙，我也是以咱们社团的名义向人家求助，人家才会赏脸呢。”


    衡一宁还是笑眯眯的：“学神回什么了呀？”


    刘皓噎了一下。


    “学神应该很忙，暂时还没回邮件。”刘皓又斜着眼看初漪：“社长那边，有初教授搭线，说不定能请到更重量级的大牛呢。”


    鄢清琪……算吗？


    听刚才刘皓的一通介绍，初漪有点举棋不定了。


    虽然是老爸破格录取的研究生，但是……和CIT本科少年班，连CIT研院都对他青眼有加的天才相比。


    可能还差了一丢丢……？


    这时，初漪想起鄢清琪的脸。


    初漪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地回道：“大牛不是用来攀比的，只要比我们这些本科生强，意见就是有参考意义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你放心，我找的人会认真地评阅我们的初稿的，不会随便给寥寥几条意见应付下。”


    那什么少年班学神，说不定现在正好满脸青春痘，还可能因为日夜搞科研，蜡黄大饼脸挂两个黑眼圈。


    比不上鄢清琪。


    嗯，比不上。


    “……”刘皓显然有点无语，但他没想好怎么回怼这句话。


    这时，社恐——社交恐怖分子衡一宁出马了。


    “好！吃差不多了，该玩游戏了！”衡一宁大吼一声：“老板，来一打啤酒！”


    然后初漪主动帮老板把桌上的残羹剩菜撤了下去。


    余光里，她看见刘皓愣愣地举着筷子。


    活该，让你刚才张个大嘴叭叭叭个没完，没吃饱吧。


    被迫请鲨bee吃饭的郁闷一扫而空。


    站起身的时候，初漪故意往鄢清琪那里看了一眼。


    鄢清琪已经不在刚刚的座位上了。


    初漪有点小失望。


    不过……


    鄢清琪可能都没看见她，更别说他根本不可能主动来和她打招呼了。


    初漪很快被衡一宁强行拉回了座位上。


    “来来来，规则大家都清楚了吧？我先坐庄哈。”


    “0到100，我把想好的数字写备忘录上哦。”衡一宁瞪初漪一眼：“你不许偷看！”


    初漪叫冤：“我有这么不讲武德吗？”


    劣迹斑斑的初漪直接被其他社员拖到了靠外的椅子上。


    “好了！看下是谁第一个猜哦。”衡一宁把手机扣在桌上，将一只勺子放在了玻璃转盘上，用手扒拉了一下勺把。


    勺子旋转了几圈，最后慢悠悠地停下来。


    指向的是……


    初漪。


    “又是我中奖。”初漪咬牙切齿。


    “嘿，你第一个猜还不好，概率小啊。”衡一宁调侃她。


    初漪想了想：“99。”


    这个数这么偏，应该不会中奖吧……


    结果，衡一宁目瞪口呆地翻过手机，将屏幕展示给大家看。


    上面的数字赫然是“99”。


    初漪：“……”


    -


    食堂临近关门时间，众人终于要散场了。


    最后一共玩了十五轮。


    初漪输了十轮。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初漪有点头晕。


    她像陀螺一样转了半圈。


    欸？角落里坐着看书那个人有点眼熟……


    像鄢清琪……


    但这么晚了，他待在食堂干嘛……


    初漪脑子有点钝。


    难道是她看错了？


    衡一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初漪：“你是真的，倒霉到舍我其谁了。”


    初漪晃晃头，视线稍微清明了一些。


    然后初漪看见陈忱走了过来。


    陈忱挽住刘皓的手臂，冲初漪和衡一宁笑了笑：“你们今天玩得可真开心呀。”


    初漪头晕，不想应付她的阴阳怪气。


    陈忱又朝衡一宁挑挑眉：“你能把初漪弄回去吗？对女生来说，搬一个醉鬼回去，可能会比较辛苦呢。”


    也不知道她是在暗讽初漪没有男朋友，还是拐着弯说她重。


    初漪揉揉太阳穴，努力站直身体：“我自己就能走回去。”


    又轻飘飘地补充道：


    “说得好像男生能进女生寝室似的，还是和室友一起走得远。”


    陈忱：“……”


    “初漪。”


    突然有一道男声叫她。


    不是刘皓的公鸭嗓。


    清越，但又带点刻意压低的低沉。似乎不是太开心。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初漪循声转过身。


    然后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她不会在做梦吧？


    初漪狠狠地拧了一下大腿，脱口而出：“窝巢！”


    “窝巢！”衡一宁也跟着叫道：“你特么捏我腿干嘛？”


    鄢清琪背光站在灯光下，盯着她的眼眸像浓墨一般黑而沉。


    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初漪迅速地一个腿软，整个人朝前扑去。


    鄢清琪果然眼疾手快地向前跨了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不愧是学神，反应就是快……


    初漪又感受到，另一只手臂撕裂般的疼。


    回过头，衡一宁死死地抱着她另一只手臂。


    看来衡一宁虽然看起来二，但是反应速度还是可圈可点的。


    就是没什么眼色。


    初漪感觉自己要被扯成两半了。


    她回头瞪着衡一宁，拼命地咳了咳。


    “你被口水呛到了？”衡一宁疑惑地问。


    初漪：“……”


    于是，初漪面目狰狞地、犹如恶魔低语地，吐出三个字：“你、撒、手。”


    衡一宁迅速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初漪身前的鄢清琪。


    瞠目结舌两秒后，衡一宁迅速松开了初漪的手臂。


    “哦、哦……对了。”衡一宁傻笑道：“我的暑假作业还没完成，我今天要去通宵自习室……”


    “再晚……就没座位了……那个，这位帅哥，你送下我们初漪哦……”


    “通宵自习室哪天座位不够了？”


    陈忱在一旁插嘴。


    初漪这才注意到陈忱还没走。


    但是衡一宁已经像幽魂一样飘远了。


    “你们……”陈忱欲言又止。


    初漪彻底忽略了她，朝鄢清琪眨巴眼睛。


    “鄢学长，能麻烦你送我到寝室门口吗？”


    陈忱还想说什么，刘皓把她拉走了。


    空荡荡的食堂，只剩下寥寥几人。


    很安静，安静得初漪能听见心脏敲动鼓膜的声音。


    但鄢清琪沉默地盯着她。


    连眉头都微微蹙起来。


    他是在想怎么拒绝吗？


    还是就这么晾着她？


    算了，看来是她高估自己了。


    人家这种理智严谨的人，肯定很嫌弃醉鬼吧……


    初漪缓慢地站直，尴尬地笑了笑：“你……如果忙……”


    “要我怎么做？”


    初漪听到这句话，愣住了。


    “搀着你的胳膊吗？”鄢清琪不自然地抿抿唇，长睫低垂：“……抱歉，我没照顾过喝醉的人。”


    原来他沉默这么久，就是在纠结以什么方式带她回去吗？


    就算是看在她老爸的面子上。


    初漪此时也很感动。


    “不用不用。”初漪连忙摆手：“就，一起走回去就行。要是我快摔倒了，你就扶我一把。”


    -


    临近门禁时间，宿舍组团门口的角落里都是黏黏糊糊抱在一起，喁喁私语的情侣们。


    甚至还有缠绵不休地在接吻的。


    一路上，夜风一吹，初漪的醉意基本都散尽了。


    她努力地装作目不斜视，啥也没看到的样子。


    “那个……”初漪鼓足勇气，转过身，抬起头。


    和鄢清琪面对面。


    两人之间的距离连一拳都不到。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鄢清琪尖削的下巴。


    唇瓣像花瓣一样粉，而且看起来很软……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默念几句，按下自己禁欲多年、蠢蠢欲动的道心。


    “上次跟你说的，我们社参加航模比赛的提案初稿……下周四要展示了。”


    初漪舔舔唇，有些紧张地攥紧手心：“你能来吗？我……我把会议时间设置在九点，你们的晚训应该是八点就结束了。”


    “八点？”鄢清琪垂眸思索了下：“晚训结束后，可以自由活动吗？”


    他之前上网搜，看都说训到晚上十点，然后回去还要被监督熄灯。


    所以他本来打算找个理由请假的。


    “当然可以啊。”初漪眨眨眼：“你们和本科生的时间一样。有些社团军训期间就开始招新了，好多新生们晚训完还去面试呢。”


    不过航模社由于性质特殊，招新一般比较晚。


    要不然她最近得忙死。


    “那我可能，能抽出时间。”


    得到答复的初漪，突然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纠结里。


    她想起刘皓说的那些话。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似乎沉默了太久，连鄢清琪的表情都变得更加冷肃了。


    终于，初漪鼓起勇气，抿唇先露出一个微笑。


    “对了，鄢学长。”


    “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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