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当然不可能把自家感染者扔回天花板。


    虽然他的脑回路可能与其他人有些许不同，但基本情商还是有的，和逻辑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偶尔应对蓝花楹会出现一些被称为“人工小智障”的特殊情况。


    “请不用担心，各位的前辈没有生气。”悖论安抚着准备自己把身体种到天花板永别世界的晨曦。


    其实他很是不解，发生这种事蓝花楹生气的对象不应该是【失格者】吗？为什么她的继承人会感到害怕？


    悖论思考中……


    “呀，你就是【百万悖论】啊。”


    球状黑雾见没人搭理它，自己扭成一团人形，一只紫色洛丽塔少女重新出现。


    三位魔法少女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态，因为这幅容貌重新变得凝重。


    尤其是晨曦，要不是悖论扶着她的手此刻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第一时间就冲上去给对方一点小小的不可名状震撼。


    悖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不明所以的敌人，凭着那副外貌，他保持了一定的礼貌程度，“你好，根据数据库反馈，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咦？我们原来见过面呀。”


    “确认。在■■行动中，蓝花楹协同百万悖论对一百一十四位【失格者】进行清剿。编号D-L-102号【失格者】被蓝花楹击杀后未经百万悖论确认生命反应，从战场上消失。”


    “蓝花楹对此感到自责，并心情持续低落68小时。”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编号D-L-102。”


    “蓝花楹”听着，一副大受震撼的表情，“哇……明明是在称述实事，怎么感觉攻击性比晨曦酱还要厉害。”


    “你没有感觉错，我是在用语言攻击你。”悖论干净利落地承认。


    不过第一次“亲身”和百万悖论对话的【失格者】，不仅没有生气，还受宠若惊地用手掩住上扬的嘴角。


    她欣喜道，“哎呀呀，被百万悖论如此上心的‘那些家伙’我是第一个吧。呐呐，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怎么样？”


    “喜欢吗？”


    “是感觉很生气？还是感觉很可爱？”


    “会杀掉我吗？你是如何判断敌人是否应该被消灭的？”


    “在你的设定中，【蓝花楹】代表的是皮囊和意识的聚集体，还是恒定人物角色？”


    “蓝花楹”话很多，甚至不给其他人插话的机会，一股脑将问题全部倒出。


    晨曦是真的一刻都忍不了了，她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绷紧即将爆发。


    “你这个——”


    “……悖论认为，没有意义。”


    白发青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他无神的瞳孔中倒影的是一团无定形的黑色雾气。


    从来就没有什么魔法少女。


    “悖论认为，你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被百万悖论抹杀，但是蓝花楹并不同意。”


    他伸手一粒粒解开风衣的扣子，将纯白的大衣脱下，单手提着衣领松开让其自由坠落在地面。


    “百万悖论的诞生目的之一，就是尽可能为感染者排除他们可能带来的错误选项。即便是【绝对正确】的蓝花楹，百万悖论也有义务去验证她的想法。”


    悖论风衣内是很少有外露的黑色紧身衣，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提醒塑造成所谓的黄金比例，反而在其他人看来有些许消瘦，他不需要在自己身上投入过多的色彩，人类对颜色的象征定义在他身上也无法体现。


    仅仅是白与黑罢了。


    “即便百万悖论是错误的……很高兴有机会为您验证，蓝花楹女士。”


    百万悖论俯身冲刺，他在空地上闪现，他身影消失的同事原地就会有一小片能量爆炸产生的空间扭曲。


    敌人进攻的速度完全赶不上悖论。


    一秒内他的身影接连闪烁，下一刻出现在“蓝花楹”的头顶。


    白发青年不会注重自己的仪态，他在少女头顶，出现的位置正好可以一脚踩在她的脸上。


    悖论毫不犹豫地将全身【重量】压在少女的上，“轰——”的一声巨响，那姣好的肉/体被无法想象的重量压垮。


    少女并没有一脚踩成肉末，她的皮囊被完整地压扁，猎奇地铺在地上。


    他伸手抓在脚下的烂肉中，撕出一道白色的极光一样物质。


    垮摊的皮囊瞬间崩塌，从来没人想过这个被巨大的生命能量几经轰击的怪物会溃败的如此迅速。


    黑色的雾气从悖论脚下浮起，环绕着他缠成一条扭曲的黑线，想要靠近却被无形的能量阻挡。


    百万悖论不想要进行任何交互。


    中性的声音从黑线各处传来，在房间中回荡，“好不容易收集的信息就这样被剥离了，不愧是你啊，百万悖论。”


    悖论将手中的纯白极光捏碎，挥开阴魂不散的黑雾。


    那些浓稠的恶意在百万悖论面前轻如鸿毛，他扫开的雾气再也没办法凝结，溢散在空气中。


    他的视线再一次从敌人转向晨曦，轻声安抚着少女，“请您不要担心，蓝花楹不会对您进行责怪的。”


    “问题不是这个……主要是魔法少女的形象，回去弄不好还要被公开处刑，啊……算了。”


    晨曦的满腔怒意还是在悖论冷静中带着疑惑的眼神中冷却，有时候她也很困惑悖论究竟是情商高到懂装不懂，还是真的自带天然克腹黑的属性。


    主要是，这位集人类、系统之智慧大成者，很难让人将他带入“人工智障AI”的设定……


    “如果您指的是弹额头和掐脸颊惩罚，需要悖论提前为您强化额头和腮帮吗？”悖论有些关心的成分，但不多。


    “谢谢不……等等，原来还有这种强化吗？”晨曦的思维被成功带偏，甚至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慧心强势插入对话，一个劲儿往悖论身边拱，“整一个，给我也整一个！”


    欢乐的气氛将屋内那股泥泞潮湿的气息完全冲散。


    房间原本的主人不乐意了。


    “我说，这好歹过分了一些吧。我戳——”


    被驱散的雾气最后一次凝结，这一次它没有办法变为那副可以让魔法少女破防的容貌，而是扭成一条黑色的蟒蛇，用尾巴尖象征性地戳了一下悖论的风衣。


    ——打不过本人，只能欺负一下衣服了。


    谁料被戳坏一个洞的衣服自动立起，袖子变为锋利的刀刃将黑蛇切豆腐般斩成三段。


    “活”过来的风衣自动将破洞修复，成熟地将自己叠放整齐。


    “哟嚯，报复心还挺重。”蛇头掉在地上滚动，这一次是完全没有听过的女性嗓音从蛇头中传出，“很难想象你们这样的感染者竟然会自称正义之士。”


    “被你们称呼为【失格者】……是这个名字吧，在变成这样以前好歹也是个人类意识集成体哦。”


    “虽然天天被人说杀人如麻，其实杀人如流水的是你们才对吧。”


    这句话换个场景，换个提问对象，比如说刚刚成为觉醒者的萌新，怕不是要卷起袖子上前理论一番。


    遗憾的是，“稍微”有点阅历的感染者都不吃这一套。


    尤其是一群几乎从“人类鉴定”失败边缘被拉回来的魔法少女。


    晨曦看看悖论，又回头看看傅蛇，最后竟然赞同地点头，“这不相当正义吗？”


    正义与否，自古以来一个长盛不衰的议论话题。


    不过系统的到来终结了这个问题。


    它们几乎灭绝了人类。


    感染者已经不需要去和别人争论了，他们已经可以代表人类去象征“正义”本身。


    尤其是魔法少女，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爱与正义”可不是什么口头禅，而是由每个宇宙人类文明的最后一人规定的，世界所承认的实事。


    魔法少女就是爱与正义的化身。


    ——这也是【失格者】讨厌魔法少女以及三大特摄皮套人的原因。


    这群家伙背靠世界承认，从来不会都不会被语言诱导和打击，高呼一句“为了世界和平”，整个宇宙都要为之响应。


    这群“正义”魔怔人整天嚷嚷着“我全都要救”，有坎过不去了临场一个电话把自己的前辈/老师叫过来，一群人欢声笑语中暴力推平【失格者】好不容易搭建的舞台。


    尤其是某个可恶的紫色洛丽塔少女，在末世病毒肆虐丧尸横行的世界中，带着一个为她撑伞的白发青年，从星球的南极杀到了北极，把每一个藏在地表、底下的【失格者】都给揪出来。


    一百一十四个宇宙集结的世界之恶，甚至都没办法靠近魔法少女一米之内，她从始至终脸上都保持恒地不变的笑容，将每一个试图攻击和逃跑的猎物撕碎。


    用带着卡通爱心和彩带特效的魔法撕碎。


    “唔姆？杀人犯？哈哈哈——你们在说什么呀。”


    被一群反人类莫名按上了好几个黑暗头衔的魔法少女哈哈大笑，顺手又一击散发着爱心光效的魔法炮解决了六个敌人。


    她这一刻，终于撤下虚伪的笑容，无比高傲地俯视着她的敌人。


    “我乃人类文明象征‘万众一体’，我仅代表全体人类，开除诸位的‘人类籍’。”


    “对啦，顺便自我介绍一下。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勿忘我酱——闪亮登场☆”


    魔法少女举起手，五指张开。


    终日遮盖阳光的云层散去，正好留下一个空洞令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光漏过她抬起的指缝斑驳地洒在脸上。。


    原来这个被系统侵蚀到千穿百恐的星球还“活着”，突然从沉睡中苏醒将力量化为祝福。


    闪闪发亮的魔法少女与废墟和血肉残渣格格不入。


    以恶意为基石的失败者，从始至终都不可能是包含了所有可能性的万众一体的对手。


    “有句话送给在座的各位——”


    “☆惩恶扬善，正义执行☆”


    “Kira(*?ω<>


    接下来的事就不言而喻了。


    魔法少女从此进入【失格者】黑名单。


    而当时，有些不死心的家伙嚎叫着对她身后安然打伞，沉默不语的白发青年发出质疑。


    当时，百万悖论冰冷的注视着地上哀嚎的不成人形的生物。


    “毫无意义。”


    ……


    此时此刻，百万悖论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混合着嘲讽的冷漠。


    “在【百万悖论】面前谈论量级，毫无意义。”


    百万悖论将蛇体的三截身体彻底泯灭。


    他扫视全屋，确认没有任何【失格者】残留的痕迹后，略显冰冷的表情才软化。


    “危险暂时排除。请问还需要百万悖论进行其他服务吗？”


    “哇——可怕捏。”


    “害怕。”


    “……”


    慧心和晨曦强行挤着傅蛇，营造出三只小动物抱团取暖的假象。


    悖论：？


    不是很懂新一代的魔法少女在想什么。


    “哇——可怕捏可怕捏。”


    蓝花楹掩住嘴角，从悖论身后猫猫祟祟地探出头。


    晨曦：……


    晨曦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熟悉的混合花香。


    “老师啊QAQ！！！”晨曦扑上去抱住真·蓝花楹哭唧唧，果然还是香香软软的魔法少女最棒了！


    “哦啦，被揍惨了呢。摸摸～辛苦啦。”蓝花楹伸手试探地摸了一下晨曦的额头……不着痕迹地转移目标，开始抚摸对方的头顶。


    悖论真的把晨曦的额头不着痕迹地强化，谁能想到那个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脑袋瓜硬度堪比钛合金……


    可恶啊，不能够嘣疼的脑袋瓜不是好脑袋瓜=皿=


    感受到身旁的蓝花楹莫名爆发出一股针对自己的怨念，白发青年习惯性地歪脑袋表示不解。


    安抚完自家继承人，蓝花楹也公平地摸摸另外两只魔法少女的脑袋，“辛苦啦辛苦啦。这个房间就交给勿忘我酱来处理吧，你们接着探索哟～”


    被敌人来了一波颇有创意的偷袭，这下对藏在莫羽灵和许良中的那个黑幕怨念更大了吧。


    “咦？就这么结束啦？”


    “等等，我们还要和那家伙再打一架吗，不要啊……”


    “前辈我的武器损毁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出去啦，都给我出去。”蓝花楹将三个后辈强行推出房间，拍拍手叉腰，一副干了很多体力活的样子。


    “您辛苦了。”


    悖论主动从虚空中拖出一张椅子，示意蓝花楹可以稍作休息。


    蓝花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一起上荡起双脚，看着悖论还笔直地站立在身侧，打了个响指。


    “啪——”


    一把可爱的粉色扶手椅出现在她正对面。


    “不要客气，你也坐。”


    “感谢。”


    悖论没有丝毫犹豫，端正地坐在粉色小椅子上，直视蓝花楹。


    “呼——没想到原来是个熟人。”


    “您是说编号D-L-102吗？”


    “我可记不住，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抹杀的系统和那群家伙可太多了。只不过我有些在意……这里面的数字，不会以当时的击杀顺序命名编号的吧？”


    “正确的。


    蓝花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暂时认为悖论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发泄不满，“……这个编号命名有点地狱。”


    当初百万悖论决定亲自抹杀某些越界的【失格者】时，全驻地拦都拦不住“离家出走”的大好青年。


    经过几分钟，精神频道都激烈到摩擦出火花的讨论，悖论与感染者各退一步，由蓝花楹陪同他前往【失格者】的大本营。


    在蓝花楹无法应对局面前，百万悖论没有权限亲自动手。


    ——自然，那次单方面的讨伐中，百万悖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蓝花楹独自一人，给这群本来有机会成为后辈的家伙好好上了最后一课。


    不过现在看来，用击杀顺序对那些【失格者】编号记录，也算得上他小小的报复？


    悖论不想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结，他直入本次主题，“悖论已完成数据收集及分析，可以判断，个体C与本房间作战单位拥有同样的组成物质。”


    他指的是被称为“大姐姐C”的那个浑身黑雾的女子，她现在所呈现出来的姿态其实与假冒的蓝花楹是一样的。


    只是“蓝花楹”的伪装技巧更为高级，连三位重度感染者也不能通过外貌来区分。


    当然，完全一致的容貌，不用的内在带来更深的违和感……


    蓝花楹作为被模仿的当事人，并不是很在意。


    “一致的外貌，想要与我产生联系。不加掩饰的恶意，想要和我断绝关联……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方法？”


    蓝花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笑出声来，“说起来……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这个传闻。”


    “您说的是【反向污染实验】吗？”


    这是由悖论从多次行动报告中总结出来的，来自敌人的假想实验：


    假设有一位死期感染者，祂的人类外貌固定、有大众基础认知的个性，以及一个象征【本我】的真名。


    那么汲取这些信息并加工，制造出一个与之有着相同容貌、性格和名字的伪物，并且该伪物有着与本体完全相反的内在意识。


    这个伪物因为完全不同的内核，不会因为与本体内外相似而被祂的文明象征性吸收，而是保持一个独立个体与其他人互动。


    当与认识本体的感染者进行互动，基数达到一定时，伪物将足够多的错误信息植入到感染者群体中。


    感染者对本体的认知产生偏差，从而导致该死期感染者的【本我】失格，使之意识中混入伪物的意识杂质。


    这就是所谓的【反向污染】。


    只不过，这个实验已经被证实失败，失败的原因很简单——


    两者的量级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顺带一提，这个结论也只有悖论和死期感染者知道，暂时没有公开。


    他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对敌人造成致命打击的机会。


    “对，就是那个。只不过这次的实验目标成了我，还有……你。”蓝花楹用手指着百万悖论的胸膛。


    “终于明白了呀，为什么它们要伪造一个【悖论计划】。在这个愈发紧密的联系中，潜移默化地让伪物影响本体，究竟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主意？”


    悖论甚至没有停顿，紧跟着蓝花楹的对话否定了这种可能。


    “在【百万悖论】面前谈论量级，毫无意义。”


    他刚才对【失格者】这么回答的，现在也是。


    遗憾的是，只有被抹杀的敌人，才能彻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蓝花楹起身拍拍自己的裙角，让蕾丝变得更为蓬松。


    在离开前，她拾起地上悖论自动叠放整齐的风衣，将其抖开。


    悖论立刻起身，笔挺的身体为了配合少女的身高而弯下。


    蓝花楹熟练地将风衣披在悖论的肩膀上，替他将被衣领压下的头发理出。


    “是啊，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这个实验的开展对于我的计划非常有意义，这就足够了。”


    谜语人大师笑眯眯地拍了下悖论的纯白碎发，把自己刚整理好的头发重新打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房间内。


    如同她毫无征兆地出现。


    悖论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中站立良久，对着蓝花楹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