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与骨，灵与肉。


    模仿到极致的那个生物，将自己的小心思一辈子藏起来，严格按照模板规划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可以代替正主？


    在【悖论计划】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呜哇……好刺鼻的味道。”慧心徒劳的掩住口鼻。


    刚才晨曦挡在裂口前她并没有发觉里面的气息如此异常，现在进入房间后，到处都是浓烈到粘稠的刺激感官。


    即便是被她老师“赞叹”为神经大条的“优势”，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泛起恶心。


    这种强烈的不适感随着对面那个模仿着他们【最终防线】的怪物开口的那一刻，到达了巅峰。


    这更别提以“同感”作为招牌的蓝花楹一系的魔法少女，那股令人憎恶的气息在她们的感知中恐怕更加难以忍受。


    那只和蓝花楹有着一模一样外貌的怪物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无论是脸上略感困惑的姿态，还是歪头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偏差。


    “刺鼻的味道？我身上吗？”紫罗兰的魔法少女抬手到处嗅嗅，最后她放弃地皱起眉头，“不行呐，完全感觉不到呢。果然要让别人观察才能发现漏洞。”


    说到这，她抬起手对着面前的晨曦比出小爱心的形状，“太感谢了，爱·你·们·哦☆呜哇！”


    没有攻击指令，三位重度感染者同时出手。


    晨曦手中的法杖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魔法杖顶端渐变的蓝黄宝石外一圈精密的魔法咒文炸裂。


    生命能量限流解除！


    现在不是练习和炫技的时间，魔法集能光束在咒文炸裂的那一刻变为光的洪流，将近在咫尺的敌人吞没。


    “哈！”慧心从同伴身后跳起。


    第一步火焰将她自身吞噬，第二步起跳她已经变身为魔法少女的战斗形态，第三步，她举起烈焰喷涌的拳头直接冲进了光之洪流中。


    “轰——”


    火焰和光束发生激烈的碰撞，足以撕裂钢铁之躯的爆炸中，一只带着蕾丝花边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光被黑暗吞没。


    庞大的生命能量归于寂静。


    “蓝花楹”从容地站在房间正中央，她身后的椅子早就被能量光束粉碎，她刚刚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另一手捏住慧心冒着火星的拳头，还用胳膊肘死死夹住从背后袭击的傅蛇的手掌。


    “你们呀——”少女微微叹息，像一位长辈在教导不争气的后辈，“你们的老师没有嘱咐过你们，不要随便用皮囊发动攻击吗？”


    她收紧手掌，被钳制的慧心的拳头在手指尖变为一摊血肉，她就着血肉抓住傅蛇的肩膀，另一手捏着手掌轻轻一撕——


    那条胳膊像是纸片般轻松撕裂。


    傅蛇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扯裂，皮囊只不过是重度感染者承载自身的“外衣”，只是对方动作其实并不迅捷，一种生命能量层面的上位压制力迫使他无法提前撤离。


    他看似温顺地垂下脑袋，实则在精神频道和其他两人交流。


    傅蛇：【它的生命能量高于我们，但是低于死期。不要和它聊“蓝花楹”的事情，它会通过语言汲取信息。】


    慧心：【它要模仿啥呀……这完全没有意义，它越像越会被万众一体捕捉，最后会被同化成一团生命能量。噫！它不会想和前辈合体吧，恶心心。】


    傅蛇：【……你就真的认为“像”吗？】


    晨曦：【这个家伙毫不掩饰自己藏在皮囊下的恶意。】


    但是，这幅模样只是为了恶心他们吗？


    “蓝花楹”随意将那条沾着血沫的手臂扔到地上，突然睁大眼睛自顾自地蹲下去重新拾起胳膊抱在手中。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是蓝花楹的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吧。”


    她托起手中的断臂，淡淡的紫光将手臂包围，断臂流淌的鲜血滴落成光点，而肉/体本身不断有蝴蝶飞出消散于空气中。


    “好了，痛痛飞走咯~”她吹了吹手中点点星光，刚才狰狞的血肉都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花、星光、蝴蝶，蓝花楹最喜欢的魔法特效，也被这个敌人学得像模像样。


    少女微笑着，从容着，在原地转着圈，展示着自己美貌的拖尾蝴蝶结。


    “噫！！！”慧心并不是因为手被捏碎发出怪叫，而是敌人那副挑不出毛病的姿态让她毛骨悚然，她后跳几步远离这个怪物，还不忘回头叮嘱晨曦不要上头，“晨曦酱，你千万不要冲过来！可能会被暴打一顿！”


    晨曦的眉尖都快皱成一座小山，这股强烈的违和感让她觉得【那家伙】面目可憎。


    “晨曦酱，我就这么不像吗？”


    “蓝花楹”见晨曦钉在原地不动，变主动询问道，“我们先把内在的问题放在一边。我就说我现在的样子——我的容貌、我的表情、我的动作，像不像【蓝花楹】呢？”


    她眼中带着小星星，期待地看着晨曦。


    “？”


    晨曦也跟着歪了歪脑袋，不解地反问，“像什么呢？”


    “蓝花楹呀。”


    “你像你*呢。”


    “魔法少女不可以说脏话哦。”“蓝花楹”鼓起腮帮，看上去有点生气的样子，“魔法少女的第一要点是什么已经忘记了吗？”


    回答她的是晨曦武器顶端宝石上第二道魔咒的爆裂，巨大的光束连同“蓝花楹”身后的傅蛇一同吞没。


    在光束炸开的前夕，傅蛇的身影在强光中扭曲成一道黑影坍塌在地面，几条黑色的影子绑带将“蓝花楹”的双腿、双臂缠绕。


    没有任何技巧，单纯的生命能量轰炸。


    就算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也要让它把那层皮囊扒掉！


    “我们有‘魔法少女的第一要点’这个东西吗？”慧心不确定，眯着眼问道。


    “没有。”晨曦稍稍侧头，但是先没有离开敌人被光吞没的地方，“你手没事吗？”


    “暂时不能再生呢，出去会吓坏小孩子啦。”慧心抬起胳膊，手腕处还在往外滋血，不过他们没有失血过多会休克的生理设定。


    “啊啦，原来没有这种东西呀。”


    一只小巧的手握住了晨曦的手腕。


    晨曦瞳孔猛地放大，一股沉重的力量将她的身体固定无法动弹。


    浓稠的恶意在她脸上划开，脸颊上随之崩裂三四道血痕。


    “哎呀！”


    慧心痛呼一声，被直接压垮在地上。


    “蓝花楹“的脸在她面前出现，带着好奇询问，“唔姆，看来我的情报有误，这可不想【我】了呀。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吗？”


    她盯着晨曦的脑袋，似乎不是想得到她的回答，而是想直接撬开来亲自去查看。


    “呵。”即便是被封住了行动，晨曦还是嗤笑着直视对方的眼睛，“只敢模仿她的外皮与肉，不敢模仿她的骨与灵，事实上只是沾了边就觉得自己无比伟大。”


    “你才是那个害怕到不敢在露面的小丑吧，蓝花楹身上的文明象征性都没把你当回事，令人瞩目的节目舞台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以为，你是谁啊。”


    “蓝花楹”的瞳孔被猩红覆盖，但很快褪去。


    “一个字都没有被屏蔽，好强的攻击性呀……可怕捏。”她转着眼珠不知在思考什么坏主意，几秒后她眼睛一亮，“我想到了一个提议，晨曦酱，你见过这个姿态——”


    一对漆黑的羽翼从天花板垂落，羽毛上滴落着黑色的粘稠之物，砸在“蓝花楹“的脸颊上。


    两道黑色的“泪痕”从她眼睑下流淌。


    【祂】的声音逐渐从可以被理解的音节过渡成疯狂的回响。


    “你可能认为是班门弄斧，但是，【像不像】对于我来说很重……”


    一道意料外的声音打断她的对话，低沉的男性嗓音向阴柔的女声转变。


    “黄昏已至，黑暗降临……”


    一条四溢着黑气的断臂耷拉在晨曦的肩膀上，黑色雾气组成的不明人形物漂浮着它不定的身影，将晨曦以及慧心圈进只属于魔法少女的奇迹时刻。


    就在这一刻，黑色的羽翼坠落将魔法少女们包围，只是羽翼包裹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形，有什么东西将羽翼与它的目标隔绝了。


    “滋滋……”


    羽翼看似柔软的内部和半圆形防护罩发出强烈腐蚀的声响，甚至不断有冒着白烟的液体在地面流淌，腐蚀出大小不一的陷坑。


    “啊啦，魔法少女的变身时间啊，把这茬给忘了。”袭击失败的“蓝花楹”轻盈地朝后退了几步，吐吐舌头道，“失误失误，诶嘿☆”


    以死期魔法少女的奇迹之力构筑的无敌变身时间可以短暂超越那股令人胆寒的力量。


    “在黑夜中起舞，魔法少女极夜，变身。”


    羽翼包围的半圆膨胀，再也无法封锁里面的魔法少女。


    黑色的绸缎借着奇迹之力的尾声将黑色的羽翼割碎，用魔法武装自己的极夜断臂再生。


    她抬起双手，模仿着交响乐队的指挥，挥动手中的袖珍魔法杖。


    “叮——叮叮——”


    “在这里就浪费一个无敌变身？你们两个呢，不一起上吗？”


    “蓝花楹”直接用手挡住左右夹击的风刃，甚至模仿极夜的我动作，反手送给她一记更强力的风刃。


    她微笑着张开手，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和语速，源源不断重复着蓝花楹的声音和语气。


    “可以给我看看其他的变身吗？晨曦酱你的一定很华丽吧。”


    “拜托啦～给我看看嘛～”


    “你忍心看老师伤心吗？”


    “那、那我们各退一步，说说话嘛。”


    “爱你们哦。”


    “最喜欢你了，晨曦酱～”


    “呐呐，不要垮着个小猫咪脸嘛，笑·一·个☆”


    “呀……都不说话吗？勿忘我酱很寂寞啊。”


    自言自语的“蓝花楹”声音越来越小，她眼中的星光逐渐暗淡，有些失望地嘟囔，“啊……果然不像呢。”


    她不演了。


    猩红的眼眸睁大。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前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目前看来稍稍给大家一些小小的‘打击’的话——”


    这一次不是感觉，而是整个天花板倾泻下粘稠的黑色液体，带着沉重的质量将无处可逃的魔法少女们淹没。


    “蓝花楹”转瞬出现在极夜身后，揪着她的小礼服将她扔在了空中。


    她贴着极夜飞到空中的身体，抓住极夜的魔法杖将它捅进对方的眼眶，随后用力下折，硬生生将那根小巧的指挥棒顺着魔法少女的眼眶折断！


    半截魔法杖将它的主人从眼眶一路斩断头骨撕裂到脖颈，大量鲜血混合着黑泥喷涌而出。


    “第二个。”


    “蓝花楹”丢掉处理完的魔法少女，从黑泥中捞出呛到咳嗽的慧心，捉住她另一条完整的手臂，微微用力一扯。


    “我可去你**的。”


    慧心反客为主，她反向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手肘关节处加速撕裂，另一边原本的断手处血管带着肉丝迅速粘合成一只新的手掌。


    慧心就趁着“蓝花楹”两手都着力于自己的断手之时，新生的手握住自己同侧的大腿狠狠一掰，将整条右腿都扯了下来！


    她用力抬起手，将血淋淋的右腿当成武器，血肉断裂处砸在敌人的脸上，将那张完美的脸抹得血肉模糊。


    “哎呀，你怎么不按理出牌？！”


    “蓝花楹”是真有点被一点都不魔法的野蛮行径给吓到了。


    她的脑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可不是一团软肉砸在脸上，而是撕裂处不知被强化了几倍的大腿骨狠狠刮过脸颊。


    伤口理论上深可见骨。


    她揉着脸，将重要的皮囊修复。


    为了防止“野蛮少女”再度偷袭，将她另一条完整的手臂也撕下来扔进了黑泥中。


    “还有你也是，不要暗搓搓偷袭。”


    “蓝花楹”用手指着黑泥，黑泥“咕咚咕咚”搅动，将半截拦腰截断的身体吐了出来。


    是晨曦的下半身，还带着魔法少女的装束以及一根被废弃的魔法杖。


    “嗯？”


    黑发的少女微微一愣，被她在黑泥中扭断的上半身去哪里了？


    黏腻的空气中多了些不一样的蠕动声。


    “你在找……我吗？”


    晨曦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天花板响起。


    一大团肉球已经将整块天花板占据。


    晨曦双眼无神地倒挂着镶嵌在肉球中，双手自然下垂，血管菌丝正一点点向着墙壁蔓延。


    “噗通——”


    她的眼球承受不住腐蚀，从眼眶中掉落砸进黑泥。


    空洞的眼眶空洞地锁定她的敌人。


    “你这样子，也算得上魔法少女吗？已经一副准备恶堕成魔女的样子啦。”“蓝花楹”有些无语地质问。


    战斗的结果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至少，掉san的不应该是对方才对嘛？


    怎么这三只魔法少女一个比一个猎奇？


    就……实现完全被他们吸引了呢。


    真可恶啊，明明主角本应该是她。


    “你是不是忘了，重度感染者是怎么来的。”


    极夜的手抓住“蓝花楹“的脚踝，她从黑泥中抬起头，任由液体腐蚀自己的皮肤，露出森白的骨头，以及……被骨头看看包裹的一大团不明状态的混合物。


    她的声音从那团宛若跳动心脏的混合不可名状之物中传出，上面还插着自己被折断的半根魔法杖，“皮囊可以被腐蚀……暴露出的【本我】，你们这些没有在重度感染中升华的失败者——”


    “看见过吗？！！！”


    “哈哈哈哈哈！！！”慧心的狂笑在黑泥中回旋，她双脚长出两根粗壮的触手将她浮出泥面。


    “老爹不在呀，好爽啊好爽啊！没有皮了到处都是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打不过你呀，但是你打得过我吗？”


    癫狂地语言从原本乐观天真的魔法少女嘴里涌出，她断掉的双臂抽出数根长着倒刺的触手，以整个房间为攻击目标，疯狂乱舞！


    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半截晨曦，承载她的肉瘤越发膨胀，最终被漫无目的疯狂触手割破，炸裂。


    “把你的皮也给扒下来吧……”


    晨曦软弱无力地抱住“蓝花楹”的身躯，空洞的眼眶中是腐蚀的黑色粘稠物在侵蚀她空荡荡的皮囊。


    在她们皮肤接触的那一刻，菌丝顺着晨曦的手臂在“蓝花楹”的衣服上蔓延。


    “把你的肉留下来。”


    极夜……不，一团跳动的不可名状之物挣脱骨架，从“蓝花楹”的脚跟向上攀爬，其中不断发出细碎的咀嚼声，似乎在吞噬某些肉类。


    “不准出去，不准出去！哈哈哈哈——”


    强而有力的触手将房间内的黑泥切割成数份，甚至连自己的两位同伴都没有放过，将它们连同要保持着人形的少女一同斩断。


    “到底谁才……是【反派】……呢。”


    少女的声音在一片癫狂之景中变形。


    她的脸被撕碎了。


    衣服被腐蚀。


    大腿上的肉被啃食得一干二净。


    大量黑色雾气从破碎的躯壳中弥散，将她形体包围。


    怪物终究是怪物，没有了那副完美的皮囊，它也不可能展现那副究极之美的伟大形态。


    ……


    “已经足够了。”


    格格不入的男性嗓音响起。


    在狂笑声中、在疯狂的呓语中，一个可以被人类识别、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将一切都带回了正轨。


    银白的数据线突破房间的空间封锁，贴着墙壁将整座房间包围。


    数据线中流窜的能量将不可名状的室内场景全部净化、重置。


    一位身穿白色风衣的白发青年在入口处出现，一步步迈向房间正中样黑色的圆球状雾气团。


    他每走一步，身后的数据线会同意撤离，留下一片干净、整洁的环境。


    他走过几根还在数据线的缝隙间抽搐的触手，数据线有序褪去后，棕色短发的元气少女急匆匆地整理凌乱的头发。


    他走过半根被插在数据线中的魔法杖，黑色碎发的阴沉青年正忙着用衣领挡住自己的下巴。


    他最终停在那团黑色雾气前视而不见，蹲下来慢慢搀扶着还在揉腰的晨曦起身。


    “您感觉如何，皮囊是否符合您的需求？”


    百万悖论只关心被自己重塑皮囊的感染者感受是否良好，至于其他的，并不存在问题。


    因为他是百万悖论，【悖论计划】理论上最强大的奇迹造物。


    “嘶……那啥，我老师没看见吧，就是刚才那个……”晨曦还带着侥幸心理，试图逃避现实。


    怎么说呢，气氛都到了，不黑化一下好像对不起自己？


    就如同呼吸一样简单，“唰”的一下就上天花板了，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放狠话。


    “请节哀，蓝花楹全程都看到了。”悖论不仅回答了问题还举一反三，转身正对不敢直视他的慧心，“周浩轩先生也观看了全程。”


    “咕，你还是把我放回天花板吧。”


    “咕，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