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作品:《丛林法则

    春末夜晚,穿梭于丛林的风温温凉凉的,部落四周已经充斥着许多虫鸣,使得本来就心乱的江言静不下神。


    他捧着碗里的热汤发呆,低沉的嗓音唤了他两三次才回了神来。


    撒特德几乎贴近人类的面孔,目含隐隐担忧。


    “不合胃口?”


    江言的状态有别于平日,好似惊魂未定。


    江言摇头,当即喝了半碗鱼汤,表示自己没有挑食。


    他舔了舔汤油浸得又润又亮的唇,满嘴鱼香,道:“刚才在想事情,菜挺合胃口的。”


    至于在想什么,没与对方细说。


    吃完,又喝了熬好的安胎汤药,撒特德给他往浴桶倒满洗澡用的热水。


    时节逐渐好转,江言也恢复了每日洗澡的习惯。


    他本身就是个地道的南方人,洗澡一事向来勤快,但丛林的气候和环境独特,冬春时他极少能洗上一回热水澡,眼下气候正常了,生活习惯就也慢慢回来了。


    撒特德打湿胰子,看见江言把衣物脱干净,伸手抱起他,小心翼翼放入桶内。


    江言坐下,温热的水没过他的肩膀,曲起的腿匀称笔直,他微微将腿打开放下,靠在木桶的边缘上舒了口气。


    最冷的时候他行动不方便,总由撒特德帮他搓洗。所以他那份羞耻的心思淡了不少,逐渐习惯对方的存在,此刻被看,并未觉得难堪。


    只不过耳垂染些许薄红,可能是热水的气息熏的,也有可能他始终还有点害羞。


    撒特德将打湿的胰子往他后背涂抹,粗糙的掌心沾满泡沫,逐渐来到他的腹前。


    洗前面的时候,他耳根愈发红,直到缓慢摩挲到隆起的肚子时,江言忽然像惊醒了那般,拉开这只宽大的手掌,摇摇头,道:“剩下的,我自己洗。”


    撒特德没有坚持,去床上铺被褥,等江言洗完,擦干身子就能直接躺进去休息。


    当天晚上,江言没像过去那样要跟撒特德闲聊会儿才睡,似是倦极了,躺下不久便闭起双眼,在撒特德的注视下沉沉睡去。


    半夜,陷入梦魇的江言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猛然睁眼。


    他张着嘴急速喘气,脸庞全是冷汗,连后背都有些湿。


    不想惊扰旁边的人,他克制着呼吸的频率,没有翻身,正准备用手擦一擦汗,撒特德已经起来了。


    “言。”撒特德留在角落的火挪到床边,扶起江言,抹到他额际的湿汗,抽出一条麻布帮他擦拭。


    撒特德有些担心,他能感受到江言的反常,可对方却只字不语,这使得他陷入焦躁。


    对上撒特德涌动着关切的双眼,江言抿唇,牵起嘴角,说道:“没事,我……”


    做了个噩梦。


    梦里全是幼蛇要撕破阿乔肚子的画面,都是血,粘稠的液体,还有阿乔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捏了捏鼻梁,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什么刺激,最多因为白天经历


    过那样的事,才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撒特德,我想喝水,可以帮我倒一碗吗。”


    撒特德拂开从人类脸颊落下的头发,定睛看着,过了片刻才去倒水。


    喝完水,江言继续躺回床上,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撒特德一起休息。


    青年语气包含歉意:也怪我,大半夜不睡还折/腾你。▓_[(”


    撒特德问:“言,为什么出了那么多汗。”


    江言哑然,选择性的回答:“做了个噩梦,在梦里被吓住了。”


    具体什么梦,没说明白。


    他望着撒特德,反而疑惑地问:“你不会做梦吗?是人都会做梦吧,无论美梦还是噩梦,美梦就高兴,噩梦就会被吓到,总有深陷梦境的时候,等梦醒,人自然就醒了,梦到的都是虚幻的。”


    撒特德:“……”


    江言观察对方一脸被问住的表情,难得来了兴致。


    “不会做梦?”


    撒特德道:“不做梦。”


    江言道:“这让我有点羡慕。又不太羡慕你。\"


    不做梦,说明睡眠质量好,可若人这辈子都不做梦,总觉得少了几分生活的闲趣。


    挨着撒特德宽阔的臂弯说了会儿话,困意再次袭上脑海,江言眼皮越来越沉,直到睡着,久久之后,撒特德都没睡着,一直看他。


    **


    白日,晴光大好。蓝色无云的天穹笼罩着部落,除了偶尔响起的兽嚎,一切看起来静谧安然。


    栽种没几天的菜田已经冒出一片绿芽,甜根那一块冒发了不少新叶子,丛林土壤肥沃,植物长势十分喜人。


    江言围着菜地清了会儿杂草,又把棚里的达达兽放去水塘,母羊经过一个月的护理调养,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带着小羊啃草料。


    吃了会儿鲜草的小羊又要挤着去喝母羊的奶/水,啜得用力,母羊蹭蹭小羊的身子,慢慢卧下给它们喝。


    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月就要让小羊断奶了,它们再长大些,索取的养分会越来越多,光靠母羊喂乳完全不够,得让它们习惯吃草料。


    喂完小羊,江言打开羊舍,放出母羊,让它们去树林里吃青草,春草繁茂,够它们嚯嚯的。


    日光充足,放了咩咩兽后,江言坐在一块石头上晒着太阳。


    一旦闲着,免不得又往昨夜那个梦境去想,阿乔产蛇的画面总在他脑海钻来蹿去。


    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应该是有点受影响了,努力放空大脑,反复深呼吸几次,起身绕着附近走了几圈。


    江言还是认为不该太闲,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


    他散步至部落的耕地,看见阿尔带着几名兽人清理土地上冒出的杂草。


    几场雨,滋润出半膝高的草丛,满地葱绿,每隔几日都有兽人将地里的杂草除去。


    阿尔朝他晃了晃手,江言笑眯眯道:“你们忙你们的,我随处逛逛,不用理会。”


    又去了藕塘,


    沿着路往部落中央走时,林卡往他的方向迎面滑近。


    “言,你来的正好,这是改制好的弩机,问过族长和撒特德的意思,先这把给你拿着!”


    江言笑着接过:“部落里每个兽人都会有吧?”


    林卡道:“当然,这把弩机就是如今定下的制作样式,我会带阿默他们跟我赶制一批出来,争取两个月后所有族人都有一把。”


    说着,递给江言一个麻布袋子。


    “里面装着箭矢,拢共五十枚,准备用完了到我那处拿。”


    江言收好份量不算轻的麻布袋,每一枚箭矢打造都不容易,用弩机时,争取做到箭无虚发,绝不浪费每支箭矢。


    林卡瞥着他的肚子,问:“要回去吗?我送你。”


    痛失过自己的雌兽,林卡不同于部落里大部分雄兽,他对雌兽,尤其是怀孕之后的,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江言一忖:“还想继续走走。”


    他道:“阿乔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林卡:“今日一早看见阿武出来搬柴,说是天不亮阿乔就醒了。”


    江言道:“那我过去看看。”


    到了阿乔所在的山洞,他在底下喊了声,遥遥听到阿乔回应,雄兽不在。


    林卡送江言上去,道:“我就不进去了,还要找阿默他们商量制弩机的事情。”


    于是江言自己走进山洞,阿乔半条尾巴垂在地上,看见他,摆摆尾尖,咕噜咕噜喝光碗里省得汤,扬起瘦尖尖的脸,笑道:“言,你来啦。”


    阿乔面有倦色,还憔悴着,所幸休息一夜后,喝了些滋补的营养汤,精神恢复几分。


    生产当日脸上冒出来的鳞片已经消了下去,手臂缠了条蛇,定睛一看,居然都和江言手臂差不多粗细,缠满阿乔的手,还垂下一截尾巴。


    果真很健康粗壮。


    幼蛇出生时江言没敢认真看这条幼蛇,此时打量,见它脑袋贴在阿乔颈边,一动不动的,就问:“它睡了?”


    阿乔道:“再过几日才睁眼,这会儿寻着我的气息休息。”


    幼蛇的纹形和颜色跟阿乔的尾巴一样,甚至更沉些。


    阿乔道:“幼蛇尾巴深,表示力量越强。”


    江言点点头,对幼蛇没有表露太大的好奇。


    他看着空碗,问:“还要吃东西吗?”


    阿乔道:“晚些吃,祭司叮嘱我不可一下子进食太多。”


    雌兽目光真挚:“言,谢谢你送来的人参,喝完参汤后我体内流失的元气都恢复了不少,当时若不是听到你一直喊我,我可能都没有力气睁眼了。”


    江言坐在旁边陪阿乔说了会儿话,期间阿乔偶尔逗逗幼蛇,他都未参与进去。


    饶是心大的阿乔,都有些疑惑。


    “言,怎么了?”


    江言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忙摇头:“没什么。”


    他问:“阿武怎么不在。”


    阿乔道:“早时祭司来看过我,说外面有种黑色的吉吉兽,生完幼蛇的雌兽吃了对身子比较好,叫阿武去捉一些回来,他干了会儿活就带焜出去捉那种黑色的吉吉兽了。”


    不到半时辰,阿乔就困得睡沉了。江言替他盖好兽褥,瞥见幼蛇垂下的尾尖想勾住自己的手腕,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避开。


    他明知自己的想法不正常,可忍不住后怕。


    甚至抵触。


    江言摸上自己隆起的肚子,手微微颤抖。


    他和撒特德幼蛇,也会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