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窗外


    邱子峰看着面前的女人的画像。


    画里的女人看起来还算清秀，但是就邱子峰认为，年轻姑娘都挺清秀的。


    她远远不是什么美人。


    他回头看裴天驰：“让我梳理一下现在这个情况，就是说你家保洁阿姨突然人间蒸发了是吧。”


    被邱子峰这么一总结，这件事不知怎么透着一种荒谬，裴天驰想。


    但事实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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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那天裴天驰特意起了大早，刮了胡子，选了衣服。


    他本来就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和母亲的长相，不用收拾也很帅气，但是他想让自己在李旭面前看起来更好。他还特意下楼去买了最新鲜的花，插在花瓶里。


    李旭不知道是工作认真还是真的喜欢植物，她总会花大量时间在各个阳台细心照料绿植。所以他想用花来讨好她。


    原来当你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做许多事。裴天驰捧着花上楼的时候这么想到。


    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月。也是重新相见的第一天。


    这次，裴天驰想要用别的方式认识李旭，不是以主顾和服务人员的身份。


    而是以男人和女人的身份。


    十点钟。门铃没有响起。


    裴天驰看了看表，李旭之前总是准时。


    也许她路上耽误了。毕竟即便周日的早上，城区的道路也有点堵。


    十点十五分，李旭还没出现。


    裴天驰开始查看手机地图，看看是否有哪条干道是红色的。


    之前段阿姨曾经告诉过他，很多家政人员住在郊区。


    因为南江的房价太贵，房租也贵，所以她们会选择横穿城市，坐地铁的话，只要一个多小时，甚至更短。


    但是李旭，裴天驰突然想起她从没谈论过自己住在哪里。她话太少了。


    十点三十，裴天驰有点等不下去了。李旭非常守时，绝对不会提前或者迟到。


    他不想让李旭认为自己是个急性子的人，但是她至少应该打电话来说一声。


    无论是临时有事，还是堵车，她只要说了，裴天驰肯定都会谅解。


    他于是打电话过去。


    ——您拨打的手机是空号。


    裴天驰还以为打错号码了。


    但是无论再打几遍，手机那头还是一样的回复。


    无波动的电子音昭示某种空洞的存在。


    而裴天驰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手机号，就是他和李旭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就这么消失了？”邱子峰说，“那你找过那个什么段阿姨吗？”


    裴天驰口中的段阿姨全名段红平。


    目前她人已经在京安了。她认识李旭，大概是两个月前的一天。


    那天段红平刚从银行取了钱，出来的时候钱却掉了，李旭捡到了，追了半条街给她送来。


    段红平看李旭拎着一个“阿姨来了”的袋子，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同行，还注册在一个中介，就忍不住聊了几句。


    李旭穿得很朴素，济川口音，说她高中毕业就来南江做家政了，刚换到段红平现在的这个中介。


    她很能聊，爱笑，人又热情。之后好几次，她们在中介门口碰到，她还总给段红平送点心。


    段红平口里那个爱笑，热情又能聊的李旭和裴天驰所知道的李旭完全是两个人。


    而且李旭跟自己讲话的时候，一点济川口音也没有。裴天驰想。


    总之，段红平和李旭一见如故，不只是因为两人都是济川老乡。


    李旭说她赚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家里补贴弟弟了。她有两个弟弟，老二还在上学，老大马上要结婚了要买房子。光靠父母挣钱不够。段红平感同身受。她也一样。两个儿子。因为这个她和她老公从济川来到南江打工，辛辛苦苦度过半生。她这次辞了南江的工作去京安市，就是因为大儿子在那里安家了，需要人带孩子。她老公顺便也就去京安找份别的工打。


    “所以你们两个人，就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她朋友圈呢，总有吧？”邱子峰不敢相信。


    “段红平有她的朋友圈。但是没有照片。”


    段红平加了李旭的朋友圈，里面都是一些小区楼下的照片。


    大体说是哪天在哪个小区服务，受到主顾的表扬，说她保洁工作做得好之类的。


    有时候还会发一点正能量鸡汤，或者转发一些电器店的打折广告。


    段红平没有任何怀疑。她们做家政的都这样。不会发主顾家里的照片，因为这是主顾隐私。


    但是如果去了豪宅区服务，就会发一个这样的打卡照片。这是对她们服务质量一种肯定，同时也说明她们手脚干净，回头客很多。也容易得到新主顾的信任。


    所以当裴天驰找上段红平的时候，段红平很担心。


    毕竟李旭是她介绍给裴天驰的，而且当时她们没有通过正规的中介途径。


    中介抽成45%，李旭说如果段红平肯直接介绍给她，本来给中介的部分就给段红平一半，那李旭自己还是有得多赚。


    段红平心动了。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绕开平台和主顾私自达成协议这事，会被平台加入黑名单。但是鉴于她马上要离开南江去京安，中介也不只那一家，她胆子便大了。而且介绍了李旭之后，裴天驰一直没有发来任何联络消息。就段红平对裴天驰的了解，他话不多，没话也就等于一种沉默的认可。


    她没想到裴天驰会再次联络她。


    “我就是觉得李旭服务特别好，别人我都用不惯了，才找得她。”


    裴天驰给段红平解释了，段红平才放下心来。


    可是她打过去也一样，是空号。


    “那问李旭的中介公司总行了吧。”邱子峰说。


    裴天驰摇了摇头。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我找到了段阿姨之前的中介，那里根本没有一个叫李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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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李旭手机销号了，段红平发给她的微信也不回，实在联络不上，裴天驰就找回段红平原来的中介去问。


    他没提段红平和李旭这个关系，只说之前在别的中介用过一个做事很麻利的阿姨，听说跳槽到新公司，所以想找她服务。


    看是生意上门，中介很礼貌地回应了，可是电脑搜索了登记册，却没找到任何同名同姓的人。


    “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手机丢了。或者家里有事，临时赶回济川去了。也许你再等两天，她就联系你了。”邱子峰猜想。


    裴天驰摇了摇头。他也想这么相信。


    他放了一叠照片在桌上。邱子峰拿起来翻了翻，竟然是拍下的监控画面的放大打印。


    碧湖公馆，作为高级小区，有２４小时出入监控。


    裴天驰从那里调到了每个周末大堂的视频，上面拍到了李旭上下班的照片。


    邱子峰本来想说你疯了吧你。找个保姆阿姨，这么大动干戈。


    但是看着手中的照片，他面色凝重起来。虽然对安保行业没兴趣，他也是安保公司老板的儿子，他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李旭在所有监控照片里都戴着阳帽，因此根本看不到脸。


    大太阳的时候还好说，标注了１６号的那张，那天明明下大雨，没有太阳可遮。


    邱子峰翻出自己的朋友圈看。


    他记得没错。那天雨很大，邱子峰的跑车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车溅了一身泥，气得他在朋友圈骂娘。


    所以没理由李旭在那天也戴着阳帽。


    “她熟悉碧湖公馆的情况，”邱子峰思忖，“她在躲摄像头。”


    这让整件事情看起来更像预谋而非临时起意。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很可能李旭的出现和消失都是计划好的。


    不，可能她根本不叫李旭，也不想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她来裴天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现在目的达成了，她就消失了。


    邱子峰看向裴天驰：“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没有。”


    裴天驰甚至希望那个人拿走什么。这样他才能知道要从什么方向预判她。但是屋子里什么也没少。


    “那就奇怪了。”邱子峰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阳台。


    “我送给你的绿植，怎么少了两盆。”


    “没丢。摆客房了。”裴天驰想起来，“是她放的。她说想让客房也有点绿色。”


    邱子峰想了想，站起身来去了客房。


    两盆绿植果然在客房阳台上。他蹲下去看。绿植有些枯萎，土看起来被松动又被重新填实。


    叶片只有顶端的部分似乎喷过水雾，中段到根部完全是干燥的。


    突然他看到了什么，在绿植的突刺上摸了摸，在手上碾了碾，嗅了嗅。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给裴天驰看手上的漆粉。


    裴天驰摇头。


    “我爸公司不是前阵子出了一款远拍探头么，但是因为镜头用了太多钱，成本太高，就说在涂装上省点，结果第一批上市的货发现涂装不行，蹭用力点就掉粉。后面就没卖了，但是已经卖出去几千台。”邱子峰给裴天驰闻，“就这塑料味儿，一模一样。我还给我爸说，为了省这点钱，给一款高档探头做廉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在这里装过摄像头。为什么？”裴天驰不理解，“客房完全没人住。”


    邱子峰刷地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照入室内，灿烂刺眼。


    落地玻璃之外，裴天驰客房的阳台正鸟瞰另一个公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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