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明光中学门口，儿子条理清晰地解释原因，张倩还没有弄明白哪里不对，这次她是清楚的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


    儿子的表达能力和处事能力都和过去有明显的不同。像今天这样吃冷面类似的场景，以前也发生过许多次。


    叶文浩通常的反应是来者不拒，你不给他也不会主动要，但他从来不知道把好吃的分享给父母，别说行动，甚至连这种想法都没有。


    如果张倩给他买一杯刨冰，他最多会说妈妈你也给自己买一杯，通常情况下，张倩会说自己不想吃。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叶文浩从来不会去窗口要干净的餐具，更不会主动把刨冰分给张倩，这两个行为都是在他身上第一次发生。


    以前他说话都是直接表达想法，或者干脆不吭声。根本不会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地解释自己的想法。


    儿子是突然开窍懂事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张倩无法确定。不管什么原因，看到儿子懂事了，这让她感到非常欣慰。


    新光中学是一家普通的地段中学，也是初级中学，该校没有高中部。由于小升初的筛选机制，这类学校的生源相当糟糕。


    近几年，该校每年中考能够考入区重点的学生数量从来都是个位数，考入市重点的学生更是一个没有，生源和教学质量可见一斑。


    当张倩和叶文浩来到该校教导处说明情况后，该校的教导主任胡老师一脸的惊讶，重点中学的学生转入普通中学，这是什么操作？


    当他拿起学生手册看了成绩后，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学生手册上的成绩好得离谱，理科成绩没有低于90分的，还有不少满分。


    这是重点中学的考试，要拿到这样的成绩，必须是学霸中的学霸。这样的学生愿意转到普通中学，这不是骗鬼吗？他认为事情只有一个可能，成绩是伪造的。


    也就是说，这学生是在重点中学混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才转到普通中学的，本质上就是一个学渣。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底了。显然，这样的学生是不能转到本校提高班的。甚至不能转到普通班，就转到三班吧，本校成绩最差的一个班。


    张倩并不知道这位胡老师内心这么多戏，她认为，儿子作为重点中学的学生，转到一个普通中学，已经是屈就了，分到一个好班自然不在话下。


    当三班的班主任张建国老师来到教导处时。叶文浩内心是崩溃的，梦境中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依然还是被分到了这个差班。


    张老师是教数学的，但从外表看，这位膀阔腰圆的男老师更像是体育老师，或许只有这样的老师才能镇住三班这群调皮捣蛋的学生。


    张老师对于教导处的这个决定也是非常不满。这些年来，什么垃圾都分到自己班。他的判断和胡老师相当一致，这是个被重点中学踢出来的学渣。


    尤其是看到叶文浩低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确信自己的判断。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经过几轮交涉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时，他对于这个所谓重点中学的学生没有任何期待，唯一的愿望就是来了不要惹事，别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是上上大吉了。


    张倩和叶文浩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叶文浩走进房间，坐在书桌前，感到非常压抑。


    梦境一次又一次被证实，是不是意味着他未来的发展一切都不会改变？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15年了？


    他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只木制圆珠笔，无意识的用手指拨动了一下，笔在他手上转了个圈，随即掉到了地上。


    叶文浩一愣，捡起笔用手指继续拨动，刚开始几次有点生疏，随后圆珠笔就非常顺滑地在他手指之间不停地翻滚，旋转，转出了漂亮的笔花。


    看着自己手指上不停旋转的圆珠笔，他心里再次泛起一阵苦涩。转笔的技能他肯定自己以前是不会的，甚至没看见有人这么玩过。


    显然，这又是梦境带来的福利，也就是自己未来学会的技能，现在也能掌握。然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活不长了，这些技能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慰。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去改变未来。但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更难受的是这事过于匪夷所思，他没有办法得到任何帮助。


    无论告诉父母还是其他人，别人只会以为他发神经，在胡言乱语。如果他多说几次，父母更大可能是带他去医院检查脑子是不是坏了。


    叶文浩心里烦躁不已，他走出房间，对着厨房里的张倩喊了一声，“妈，我去书店。”随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身后也不出所料的传来张倩的叮嘱，“早点回来。”


    叶文浩口中的书店，是魔都福州路上的两家特色书店，这条路东西走向，路的两边差不多相隔30米的地方，面对面开着2家书店。


    路南边的是外文书店，对英语毫无兴趣的叶文浩一次也没走进去过。他喜欢的是路北面的古籍书店。


    这是魔都唯一一家开架型的书店。店里除了部分线装的古籍书以外，还有大量的其他书籍，包括其他古典文学、历史书籍以及一些史料研究资料，甚至还有评书话本。


    自从搬家后找到这家书店，叶文浩就在这里获得了无穷的乐趣，这里有太多他非常感兴趣的书籍，更重要的是不需要花钱，一切免费。


    但今天，叶文浩无论拿起哪本书，都提不起任何兴趣。虽然表面上他在看书，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机械地在翻页，根本就没有看进去。


    他来到书店，更多的是逃避现实，希望通过阅读来忘掉噩梦给自己带来的困扰乃至惊吓。显然，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效果。


    一连几天，他做什么事都提不起任何兴趣，哪怕小伙伴晚上上门喊他去玩“四国大战”他都无精打采的，而以前，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


    白天，他依然习惯性地去古籍书店消磨时间，尽管这些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书，但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些天，虽然一直在逃避，但内心的压力有增无减，心烦气躁下，他走出书店，到书店门口去透透气。


    来到书店门口，看到书店门口有一辆卡车正在卸货，为了不挡住别人运货，他向边上走了几步，来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三轮车边。


    正当他坐在三轮车上休息时，看到一个大概5-6岁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正站在三轮车的侧前方。


    叶文浩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场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转头看了看周围，卡车在卸货，三轮车停着，小女孩站着，一切都很正常。


    当他再次转过头，看到两个孩子爬上了卡车，叶文浩一下子想起来了，在他记忆中这里发生过一起严重的事故。


    当时他正在书店看书，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出事了。当时店里很多人都跑了出来，他也跟着飞快地跑出书店。


    外面的现场非常惨烈，卡车撞在树上，三轮车在人行道上侧翻着，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倒在地上，裙子和地上全是血，女孩的妈妈蹲在女孩边上，抱着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后来好像是书店的领导出来，让卡车司机赶紧把女孩送去了医院。这起事故的后续叶文浩就不知道了。


    据围观群众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两个熊孩子爬上卡车，坐在驾驶室，不知道怎么弄的，突然卡车就开动了，先是把三轮车撞飞，然后又撞到树上才停了下来。


    被撞飞的三轮车飞上人行道结结实实地撞在小女孩身上，直接把女孩撞飞了出去，酿成了这起惨烈的事故。


    有人分析当时卡车司机可能没有熄火，还挂着档。熊孩子乱踩，正好踩到油门，导致了这起事故。


    一想起这件事，叶文浩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迅速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回头死死地盯着卡车，犹豫着是否要过去让那两个孩子下车。


    突然，他发现卡车动了，叶文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飞快地向小女孩窜了过去，一把抱起女孩拼命地跑向边上的文具店。


    只听到身后连着传来几声巨响，叶文浩回头一看，果然卡车已经撞到了树上，而那辆三轮车正在离开自己不到1米的地方侧翻着，上面的轮子还在慢慢地转动。


    文具店边上正在买冰棍的一位女士手里拿着的2根冰棍直接掉在地上，浑身发抖，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文浩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他的心都要从胸中跳出来了，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个不停。


    喘息了几下，叶文浩把女孩放了下来，这时候边上的女士反应过来了，一边拉过女孩在她身上到处摸，一边连声向叶文浩道谢。


    叶文浩摆了摆手，说了声没事，走出了文具店。虽然他的双腿依然有些颤抖，但他心情格外兴奋。


    一方面是刚救了人，自然比较激动；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做噩梦以来第一次记忆中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原来应该受重伤的女孩安然无恙。


    原来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既然女孩可以安然无恙，那么自己也能改变命运，未来的事情未必就一定会发生。


    这些天来，叶文浩第一次感到了轻松。这一刻，他下意识地忘记了女孩的事故是意外，而且这个意外是他改变的。


    而绝症并非意外，且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的未来真的能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