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作品:《我渡迢迢》 文渚最后还是应了谢晏白的话,成全了所谓的“好事成双”。
她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轻柔地动作着,粉底、高光、眼影……再用小刷子刷去脸上多余的粉末。
化妆室灯光明亮,更显得她肤若玉瓷,眉眼动人。
短暂陷入黑暗的间隙,她眼前浮现出的始终是片刻之前,谢晏白喊住她,向她投来的那一眼。
举重若轻。
更何况那第二句的内容……
唯恐惊扰了眼前人,化妆师声音放得很轻,提醒她道“已经画好了”。
文渚睁开眼,瞬间的明亮反让她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眨了眨鸦羽样的眼睫,身边的工作人员过来,准备带她去访谈厅,她起身,暂时也不去想了。
……反正,也只是她的一句话。
文渚这次的采访源于杂志社的特别邀请,之前得奖就已经让她在业内颇有名气,而“海的钢琴”系列的全面成功,让她在行业外又有了一些关注。
杂志社看准机会,决定为她做一期专题采访。
而这家杂志社的主编就是陈泽。
文渚忍不住就想到,她刚回国参加的那场宴会上,陈泽似与王顺尘的交情不浅。
这其中会不会……
纤长精巧的手轻轻点过大理石制成的厚重桌面,她敛目,决定静观其变。
干净舒适的访谈厅里,两道不同是嗓音一问一答,采访很快结束。
因为气氛过于融洽,负责本次访谈的记者还送了文渚一个他们杂志社的周边小风扇。
配合现在外面的烈日炎炎,十分实用。
接过风扇后,记者又说,陈泽想在采访结束后见她一面。
眼神微微一动,文渚同意了这个请求。
记者给她带路,不止是访谈厅,杂志社的其他地方也处处透着一股精致的整洁。没等多久,电梯门打开,从里面呼啦啦走出一群人。
文渚站在一旁稍远处,等他们出来后再进去。
忽然,那群人里有人“呀”了一声,喊道:“我的耳钉掉了!”′
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
那是枚白色的珍珠耳钉,不算硕大,加之与地砖的颜色相似,一时间确实易被忽略。
文渚捡起滚到她脚边的耳钉,递给附近一个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是这个吗?”
工作人员瞬间松了一口气:“对对没错,就是这个!谢谢你了啊。”
她转过身朝人群中心走去:“如如姐,找到了找到了!刚才是掉到别人附近了。”
中心那位被称为“如如姐”的人接过,往这边看了一眼后,也没多加理会文渚,径自举高珍珠检查着:“嗯……没什么磨损。”
声音带着点惯于颐指气使的倨傲。
将耳钉递给身边的人,没管那人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她直接道:“你帮我戴上吧,这次记得戴紧点,别又掉到不知道是谁脚底下。幸好这次没事,不然用你工资赔!”
眉毛微挑,文渚对这位“如如姐”的性格倒是有了几分认识。
面上露出几分打量:“她是……?”
和她同行的杂志社记者略显尴尬,他们杂志社请来拍封面的女星在阴阳他们的访谈对象,这实在……
叹了一口气,记者道:“她是秦如明,前段时间从选秀节目里出道的女爱豆,这次是来拍封面的。唉……她一直挺嚣张的,不是针对您,您别往心里去。”
文渚微笑,不置可否道:“选秀出道,那还挺厉害的。”
拉过附近一个工作人员,她像是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声音清而淡,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告诉你们如如姐,如果还有下一次,她要担心的可就不单只有珍珠的划痕了。”
随后进了电梯,又听见秦如明一声尖叫:“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她知道……啊!我让你戴紧没让你弄这么疼吧!你还想不想干了!”
采访记者跟着进来,这会儿电梯不忙,只有她们两个人。
瞥了眼文渚的表情,她忍不住压低了声:“谁不知道她那票都是怎么来的……要我说,还是您刚才那回应解气。”
楼层不高,文渚还未答,电梯就到了目的地。
记者飞快噤声,紧接着换上滴水不漏的笑,公事公办道:“我带您去陈主编的办公室。”
文渚也默契地没去追问那位女星的票数。
一路到了陈泽的办公室,在一番简短的寒暄恭维后,陈泽终于道出了她的目的。
她上了些年纪,眼角皱纹明显,却有着一股被美丽熏陶出独特韵味。
注视着文渚,她优雅又带着几分亲切道:“文设计师,是王总托我来转交给您一份赔礼。他说先前多有得罪,这次也不好意思来见您,只能聊表歉意,还请文小姐消消气。”
文渚:……?
消气?
不动声色,她从容戴上陈泽递来的手套,打开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带了克重的纸。
她取出,看见那上面画了只镶着钻的鹦鹉头。
面上漫开一抹极淡的客套笑意,文渚没再有其他动作:“Mr. Anthony在1975年推出的自然流声系列的设计手稿吗,王总还真是大手笔。”
画上的那只鹦鹉头胸针是这个系列的代表作,因为造型上的的优雅与经典,推出后迅速受到了某王室成员喜爱,成为了设计师标志性的作品之一。
而Mr. Anthony本人也在珠宝设计界名声赫赫,他的部分作品,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依然难以超越。
既然是赔礼,那王顺尘这次确实是真下了番功夫,来投她所好。
陈泽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她倒是没想到,文渚能这么迅速把这件设计的来历说得清楚。
设计行业的经典作品众多,一般的业内人士,也总是要稍稍想过几秒。
很快收好表情,她圆滑说着:“您是能看得懂才觉得王总大手笔,放在不懂行的人眼里,这也就是废纸一张。”
而文渚听了这恭维,只是笑盈盈地脱下手套,不置一词。
陈泽暗自皱眉,她能从腥风血雨的时尚行业一路厮杀出来,在主编的位置上坐了近十年,最少不了的就是看人的本事。
可眼下文渚不动声色,她竟然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分明只是一个年轻姑娘。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文渚已重新慢装好了档案袋,动作透着股游刃有余的从容:“不为难陈主编,这份礼物我先收下了。而王总那边……”
“他会知道我的答案的。”
留下那么一句颇为欠打的话后,也不管陈泽作何感想,文渚直接去了谢晏白的公司。
就算是王顺尘知道了她和谢晏白的关系,但无缘无故的,以他们这种人的自持脸面,只会当作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突然送上礼物道歉,只能是谢晏白做了什么。
那就去问问吧。
不巧的是,等文渚到了云流后,谢晏白还在开会。
她干脆就在办公室里等他。
就是没想到,她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将近下午一点。
谢晏白散会时才知道文渚也在,问了到达时间后,气势沉贵、还带着从会议里残留的冷意的男人狠狠一皱眉,瞬间吓坏了秘书处新来的小姑娘。
被这位不近人情的谢总吓得一个冷颤还不够,她颤着声解释:“高、高总助说这次的会议很重要,不能轻易打扰您,我就以为这个消息也……对不起谢总!”
那股料峭眼神瞬间落到了高振头上,谢晏白冷声:“你又怎么解释?”
高振露出菜色,也一脸的有苦说不出。
谢总开会时不喜被打扰,但那位文小姐的事情是唯一的例外,无论什么时候。
但他也没想这新来的小姑娘不知道文渚的重要性啊。
算了算时间,那位文小姐竟然已经等了两三个小时了。
顾不得喘口气,他忙道:“怪我疏忽了,以为秘书处的都该告诉她了……我这就安排下去,保证这种事没有下一次!”
“就是谢总……文小姐等了您那么久,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您要不还是先进去看看?”
他搬出文渚,心知要想少受惩罚,眼下还是要先让这尊活阎王从他们的过错上移开视线。
但这话不用他说,谢晏白也知道。
他步伐极快,凌厉面上依然带着未消的冷意,迅速安排起了刚才会议上的内容:“告诉风控部的那些人,这周三是最后期限,再把我当傻子糊弄,他们全都收拾东西滚出去。”
“还有,这次的事以后如果再有发生,你和秘书处的那些人全都好自为之。”
两句话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但高振绝不会弄混。
等谢晏白进了办公室,他站在原地,才恍然头上已经沁出了涔涔冷汗。
还真是,很久没见谢总生那么大的气了。
大到连他都有点承受不住。
是因为风控部的乱子吗。
不,不是。
就算是会上,谢总也没有那么外露的怒意。
——只能是因为那位文小姐。
.
谢晏白料想文渚该久等不耐,走进来时又急又怒,却不曾想,她正躺在会客用的沙发上戴耳机听歌。
听见动静,她坐起来。
还未打招呼,她见到谢晏白的面色后倒是愣了一下:“……能把你气成这样,怪不得开那么久的会。”
“……”谢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沉沉怒意,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他缓和了神情,“久等了。”
顿了顿,也没解释这怒气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他语气里有着不明显的犹豫:“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是指让我等了那么久吗。”文渚面上有些意外。
她放松般伸了个懒腰,语气毫不在意,接着说道:“可是开会这样不是很正常,你要是无所事事,我才要怀疑云流是不是要破产倒闭了。”
谢晏白哑然。
看文渚状态还不错,他心底的那股怒意也渐渐淡去了。眉毛微挑,他已然恢复了平时那般的游刃有余:“文小姐大可放心,就算谢氏倒了,云流都不会倒。”
文渚配合着长长“嗯”了一声:“谢总这么说,那我安心多了。”煞有介事的模样。
谢晏白微微勾起了唇。
午后的光影灿烂非常,他看了眼时间,想被提醒了什么,很快又皱眉:“你有吃午饭吗。”
“当然。”
文渚笑吟吟的:“那位带我进来的秘书小姐非常可爱,而且负责,她担心我吃不上饭,特地帮我去你们公司食堂打包了一份……你帮我谢谢她如何?”
“不过要我说的话,你们食堂还是比不上王姨的手艺。”
她突然眨了下眼:“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然后从谢晏白的默然里得到了答案。
瞳孔分明的眼底闪过瞬间的迟疑,她蓦的想起谢晏白今早的“第二个祝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但最终,她轻轻一叹:“你让秘书处的人给你送份吃的进来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谢晏白像是觉得有趣,探究地道:“文小姐,我并不是因为你开的会。”
所以,她过意不去个什么劲。
“……你说得对,”文渚微笑拿包起身,做出要走的姿态,“那我等谢总吃过饭后再来叨扰。”
“……”谢晏白微微扯了下嘴角,“还是不再麻烦文小姐一趟了。”
他按下办公桌旁的秘书铃,很快有人敲门,询问他有什么指示。
文渚旁观着谢晏白让秘书给他带一份三明治回来,等秘书离开了,谢晏白才看向她,狭长漆黑的眼底带着些不明的意味:“这下,文小姐总算可以说明来意了吧。”
但这话好像有几分奇怪。
文渚忍不住眨了下眼,白皙的面上几分有趣:“这话听起来,像是我在逼迫你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我应该没有吧,谢总?”
谢晏白抬眼与她对视,而她也不避,向来维持着优雅微笑的面上,甚至多了佯装出的遗憾失落。
喉结微动几下,谢晏白最终移开视线。
张了张嘴,他神色竟有些微狼狈:“……没有,多谢文小姐。”
收起面上刚才的失落,“不用谢。”文渚转瞬变得笑吟吟。
她眉间紧接着浮上一层若有所思:“……虽然我们之间……嗯,算不得多亲密,但有时候,或许还是可以坦诚一些?”
谢晏白看了她一眼:“……也许。”
轻轻笑了一笑,文渚也没再言语。
这其实是个还不错的答案。
拿起手边的档案袋,她终于谈起了此行的目的:“这是王顺尘送给我赔礼道歉的赔礼。”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不是多亏了我们谢总?”
她笃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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