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看张凤仙鬼鬼祟祟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昨晚压抑的怒火一下窜了上来，差点朝张凤仙的房门一脚踹过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张浩开门叫苏然进去，苏然像没听到一样。


    “然然，我妈说你晚上很晚不让乐乐睡觉，她要来催好几次。这样怎么行呢？乐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会影响她长身体的。还有---”


    “是不是还说托班的饭菜很差劲，乐乐没去多久脸都变黄了。而且她还每天辛苦去给乐乐送饭，我还不领情？”苏然不等张浩说完直接呛了回去。


    张浩愕然地看着苏然：“然然，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妈又没说你什么，她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乐乐好。”


    “到底是为了乐乐好，还是要满足她自己的控制欲？她老是说为了乐乐好，她有问过乐乐她做的这些乐乐喜欢吗？人家托班的饭菜挺好的，你每天中午饭点送饭过去，有没有考虑过别的家长怎么看托班？所有的家长都像一样对人家嫌弃，人家托班还要不要开了？”


    张凤仙从房间冲出来：“我怎么嫌弃托班了，她饭菜做的不好，我自己做饭送过去给我孙女吃，她不感谢我给她省钱，还说什么我影响她们工作，她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老妈，那个托班里有几十个孩子，如果饭菜真的做得很差，那托班那边怎么和家长们交代？她们自己以后还要不要招生了。的确大锅饭没有我们自己在家吃的好，但这是乐乐她必须面对的，你能不能不要去干预？”


    “我怎么干预了，乐乐托班吃不好我说不让送托班，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去送饭。你晚上那么晚不让乐乐睡觉，我只能一遍一遍催，你告诉我我错哪里了还有我在家里把家里里里外外都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饭也给你做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今天我儿子回来了，你让他评评理，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没事找事？”张凤仙越说越激动，拿手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苏然深吸了一口气：“老妈，你来这里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们很多理念不同，家里的事我们在家好商量，你做的一些事已经影响到人家托班的正常工作了，你这样下去以后哪个托班敢收乐乐？”


    “从一搬到这里我就看出来了，你和那个邻居好就是想让她帮忙看乐乐，然后赶我走！”


    苏然气得嘴唇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所以你去和那个邻居说了什么，现在那个邻居看到我都绕着走。”


    “我能和她说什么，我们家的事我会管，让她别多管闲事。”


    苏然愤怒地看着张浩：“让你弟马上把接走，她再待下去我会疯掉。”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你心肠那么歹毒，还指不定对我做出什么事。今天不是还说要开什么票害我儿子坐牢，我才不想和你这个坏女人生活在一起。”张凤仙说完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然彻底被激怒了，她一拳砸在洗衣机上，又一脚踹开张凤仙的门，把买给张凤仙的一罐一条根精油狠狠摔在张凤仙的脚边，大声质问她：“你就是个，你问问你儿子，我什么时候要害他坐牢了？”


    张凤仙大概没有料到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苏然这时候会发这么大火，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拍地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张浩哭诉：“儿子啊，你看看，当着你的面她都敢这么欺负我，你不在家的时候，你不知道她天天给我气受啊！我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到头来没落到一点好，还被她骑在头上欺负。我张凤仙这辈子也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儿子，你得为我做主。”


    张浩心里五味杂陈地看着眼前两个他生命中最爱的女人，眼眶红红的，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从他记事起，他的爸爸和张凤仙就是这样隔顿不隔天的吵架，他已经习惯也已经麻木。


    可是此时他的心里隐隐作痛，在他的眼里苏然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孩，他从不知道苏然的脾气这么爆。


    而他的妈妈张凤仙，他太了解她了。真的没有人能和她好好相处，因为她实在太难处了，多疑，掌控欲强，什么事都要按她的想法做，还喜欢在外面说东说西，而且还总喜欢把自己想成是受害者身份。


    他曾和苏然说过，如果张凤仙不是，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这么多年，他也被张凤仙折磨得够呛。


    虽然如此，他看着快七十岁的张凤仙撒泼似地坐在地上，泪水顺着她的满脸皱纹流淌下来，心里还是像刀割一样。


    他走过去把张凤仙搀扶起来坐在床上，张凤仙顺势趴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儿啊，让妈吧，我活着就是你的累赘啊！”


    苏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头到尾，张浩都没有正眼看她，好像她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而张浩做的一切，也已经表明谁在他的心中更重要。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原本她是不想和张凤仙正面冲突，所以很多事情要等张浩回来去和张凤仙沟通，没想到张浩一回来张凤仙就恶人先告状。而张浩也没有了解清楚情况，就直接说她的不是，这让她无法接受。


    起风了，来势凶猛的风灌进房间，吹得苏然一个踉跄。天也跟着暗了下来，不多会下起了倾盆大雨。风声雨声掩盖住了张凤仙的哭声，而却无法浇灭苏然心中的那团怒火。她非常生张浩的气，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离婚。一想到要和阴晴不定的张凤仙长期一起生活，还有张浩的不知冷热，苏然的心，寒了。


    苏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蜷缩在床上，头痛欲裂。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和别人吵架，而这个人不是外人而是她的婆婆。她也是第一次和人吵架摔东西，她看到张浩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眼神，那个眼神有点冷，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他张浩只看到苏然对妈不敬，和妈吵架摔东西，自始至终却没有问她苏然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为什么朝摔东西。


    张浩曾不止一次和苏然说，妈张凤仙可能有病，让苏然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平时要多包容她。但他忘记了，不正常，可她苏然是个正常人。张凤仙老是一些不正常行为，苏然都被气得快疯了。可到头来张浩的心里想的还是有多么不容易。


    苏然越想头越痛，后来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屋外已恢复了平静。风停了，雨停了，也没有再听到张凤仙的哭声，只听到卫生间那个拧不紧的水龙头像故意吊人胃口一样半天滴下一滴水的滴水声。


    苏然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瞬间被吓清醒，已经快下午五点，乐乐的美术课马上下课了。还好睡醒了，险些错过接孩子的时间。她打门，看见张凤仙房间的门是开的，张凤仙和张浩都不在，应该是张浩送张凤仙去张航那边了。


    苏然揉了揉发胀的头，准备去卫生间洗漱下去接乐乐，一不留神险些摔倒，她一脚踩在被她摔在地上的一条根精油上。前段时间，她听张凤仙说胳膊酸痛，又听一个同事说的一条根治酸痛很有效，就找代了一瓶想让张凤仙试试。这瓶一条根买回来张凤仙用了几次，每次都是苏然帮张凤仙涂抹，涂抹的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苏然赶紧拿来扫把把地上的残渣清扫了一下，又拿拖把把地简单拖了一遍。她不想让乐乐看到这些，孩子还小，大人之间再多的恩怨可以自行解决，不能因这些事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收拾好家里，又简单收拾一下自己。苏然准备去接乐乐，出门的时候，碰到邻居的大姐，那个大姐对她欲言又止。下午她和张凤仙吵得那么厉害，一墙之隔的邻居大姐肯定都听得一清二楚。苏然朝她笑笑，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苏然虽然没有回头，但能感受到那个大姐的目光在后面一直追随着她。


    暴风雨后的夏日傍晚，树叶残枝被风吹得堆在巷子边上，空气里雨后特有的清新夹杂着些许雨水冲击在被晒得滚烫的水泥上的生涩味，这个味道像极了此刻苏然的心情。


    苏然的身影一出现在巷子里，巷子两边的邻居都纷纷向她行起了注目礼，苏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对邻居们笑笑。


    苏然当然知道邻居们探寻的目光里有几个意思，住在这种巷子里的好处是邻居们你来我往，你送我一碗现包的水饺，我送你一碗煲了两个小时的汤，谁家有事大家都会来帮忙，这是现在大都市里难寻的温情。


    而不好的地方，谁家有点芝麻大的小事，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一条小巷的邻居都知道。邻居们并不会恶意去评价谁好谁坏，而这种氛围却给苏然一种莫名的压力。这个时刻她倒希望自己是生活在钢铁水泥墙里，回到家把门一关，哪怕隔壁邻居吵翻天也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而自己也是如此，哪怕自己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也不会引起别人半点关心和关注。


    一个新的环境，再次因为张凤仙苏然丢尽了所有的面子。还好这里并不是久居之地，苏然想着搬到自己的新家，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苏然不会想到，搬新家后张凤仙更加变本加厉，没多久就让她成了她们小区的名人。